坐鎮漁陽的袁譚聞知易京淪陷,田豐、沮授叛降的消息後,心有餘悸了好一陣子。暗歎幸虧自己當初高瞻遠矚先一步逃離易京,如若不然非被田豐、沮授那倆叛徒賣了不可。
不過他反過來一想,連田豐和沮授據易京之險都抵擋不住欒奕的大軍,他又如何擋得住?
一想到欒奕身披銀甲,手持蓮花大錘的模樣,袁譚心裡直打顫。那可是先帝御封的神將啊!就他那點能耐能打得過嗎?
袁譚害怕了,他怕的要死,他沒有一絲勇氣去面對欒奕——他,想逃。
可是漁陽是他最後的屏障,天下之大他還能退去哪裡?
正在他爲之撓頭的時候,袁譚的二弟袁熙提醒他,他們跟烏丸最大部落的首領——蹋頓是姻親。如今情形緊迫,不如去投靠他。
袁譚稍作思量,蹋頓在右北平北方草原頗有兵馬,藉助塞外之險足可抵禦欒奕。待來日他可借蹋頓的烏丸大軍重整旗鼓再殺回幽州,與陳兵幷州的高幹兩面夾擊,再把幽州從欒奕手裡奪回來。
思及此處,他毫不猶豫下達了全軍北退的命令。
袁譚潰逃雖在欒奕和郭嘉預料之中,卻沒想到他逃的那麼快。教會大軍距漁陽尚有300裡,袁譚、袁熙便卷着鋪蓋逃之夭夭了。
讓人詫異的是,二人爲了快些逃命竟連家眷都沒帶,把老孃和老婆全都甩在漁陽。
入主漁陽之後,如何處理這些袁家家眷成了欒奕率先需要解決的問題。孫乾建議,不如把袁家的女人全都封賞給立下功勳的功臣。
荀攸則建議斬其全家,後將頭顱懸於城頭以儆效尤,讓世人看看跟教會作對人的下場。
欒奕知道,孫乾之所以建議將袁家女人封賞給下屬,是因爲進城時他在看到袁紹的夫人劉氏後,沉迷於這個女人的美色,想以此爲契機將其佔爲私有。
所以對於孫乾的建議,欒奕斷然拒絕。一方面,袁紹雖然與他爲敵多年,但在過去的很多年裡也是他非常要好的朋友。正所謂朋友妻不可欺,他不會讓自己朋友的妻子轉手他人。
此外,還有一點至關重要。他聽人說袁紹死後劉氏不說先去安度先夫亡魂,而是第一時間把袁紹過去的寵妾全都虐待致死。由此可見劉氏此女善妒心極強且心腸異常歹毒,將這種女人封賞給孫乾簡直就是害他。
至於孫乾的私心,欒奕完全可以理解。在當下這個娛樂活動無比匱乏的時代,但凡是個血氣方剛的漢子,隨大軍出征風餐露宿一年之久,聞到“葷腥”總會有些想法。
於是,在摸清孫乾的心思後,欒奕雖沒有把劉氏賞賜給他,卻也另外尋一名良家女子送到了他的府上。
此外,對於荀攸斬盡袁家親脈的建議,欒奕覺得過於狠厲,同樣予以拒絕。他遵從自己的意見,將袁家一應家眷送回鄴城,讓他們重新住回到袁家的老宅子裡。並下自即日起由聖母教冀州大地之母教堂支付袁家闔家老小的日常用度,時長爲六十年。
也就是說袁家全家六十年,兩代人之內完全不需爲生活犯愁。六十年期限過後,他們才需要自己打拼生存。
隨後,欒奕佔據漁陽僅三日,便有探馬來報袁譚、袁熙舊將焦觸、張南聚衆來降獻上了燕國、代、上黨多郡,幽州大部歸入教區。
欒奕在漁陽親自接見了二人,並封其爲建忠將軍,列侯,總督幽州六郡軍務。
可是他們還沒把將軍寶座捂熱,又遇袁譚舊將趙犢、霍奴譁變。與此同時袁譚、袁熙又唆使烏丸單于集結遼西、遼東、右北平三軍的烏丸人發動叛亂,對漁陽東北各郡發動猛攻。
焦觸大急,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向欒奕求救。
對於叛逆在眼前跳梁的行爲,欒奕自然不會心慈手軟,親領教會八萬大軍北上平亂。趙犢、霍奴這樣的小丑哪裡是他的對手,僅用半月便先後戰敗被捉。隨後,烏丸單于蹋頓見欒奕勢大,自知不敵,步了袁譚後塵,慌忙引兵躲到了塞外。
將蹋頓逼到塞外之後,欒奕並未急着尾隨追趕。而是留呂布在長城一線駐防,自己則統領大軍撤回了鄴城。
古人有云:臥榻之旁豈容猛虎鼾睡。說高幹是猛虎雖然有些擡舉他,但他手下畢竟攢着三萬餘能征善戰的幷州兵馬,隨時都會給教會帶來不小的麻煩。
之所以如此,欒奕將他定位出塞平定烏丸之前,首先需要打擊的目標。
三萬幷州軍與十數萬教會衛士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只不過欒奕知道,高幹在軍事上不是自己的對手,但是在地裡上卻有着極大的先天優勢。
太行山——這座縱跨在幷州和冀州之間的山脈,也是欒奕出征的必經之路。山脈中,山峰連綿,懸崖溝壑縱橫,地形極爲險峻。
欒奕領兵征戰多年,主要馳騁於平原丘陵地帶,像這樣純粹的山地行軍還是第一次。
在這片人口覆蓋率不及百分之五的地帶到處都是崇山峻嶺、懸崖峭壁。絕大多數山路只容一人通過,右手邊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端着望遠鏡向崖低望去,透過蹭蹭的霧靄,依稀可見野獸、人類墜崖後風化而成的累累白骨,讓人看了不禁毛骨悚然。
八萬教會大軍便是在這樣的路上徐徐行進的。途中,欒奕令衛士將繩索紮在腰帶上,在與前面的衛士連在一起,首尾相連,以減少不必要的傷亡。
晚上睡覺時,衛士們只能平躺在山路的過道上小憩。夜晚山風很大,莫說翻身,掛一陣狂風便會將個把人掀到山下去。好在首尾相連之法起到應有作用,守在身邊的袍澤可以將其從半山腰再拉上來。
不過這也足以讓人心生餘悸的了。
除此之外,由於山中車馬不得同行,教會大軍輜重、糧草運輸也出現了巨大困難。
值得慶幸的是,欒奕手下的一衆能工巧匠在這個時候發揮出了傑出作用。由黃承彥及其女黃月英共同研製而成的獨輪車解決了軍隊山地行軍輜重載運難的問題。
聽聞黃承彥做出了獨輪車,欒奕猛一拍腦瓜,這麼司空見慣的東西自己怎麼沒想出來。
隨即自嘲一笑,人往往都是這樣眼高手低,總想着做驚天動地、改變世界大事,卻忽略了身邊很多微小的細節或者微不足道的事物,而往往這些小事纔是推動社會發展的關鍵。
就像欒奕,多年來禪精竭慮想着該革新什麼理念,亦或者推廣什麼理想,可是當前封建社會大環境限制,很多想法不過是空想罷了。
他還曾跟蒲元提起過蒸汽機的想法,蒲元雖然很感興趣,但是在當前技術水準和工匠知識認識下,談什麼能量轉化純粹是扯淡。蒲元倒是把任務接下了,並交給最爲得意的徒弟馬均着手鑽研,但是具體何時纔能有所突破還是個未知數。
欒奕就這樣把過多精力用在了探索未知事物上,卻忽略了身邊很多曾經耳熟能詳的事物。就像眼前這具獨輪車,在前世工地上隨處可見,他卻在不經意間將其忘在了腦後,反倒被黃承彥當做新生事物研製了出來。
對此,欒奕深受啓發,決計在未來的時間裡絕對不能眼高手低,必須從當下做起,從身邊最平凡的事物開始,將記憶中所有能對當前社會起到推動作用的事物搬出來。再以小見大,推動整個社會生產效率和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
有獨輪車在手,教會大軍穿越山地便容易了許多,但是行軍速度仍舊快不起來。
行走在茫茫大山之中,看着狹窄山路上一眼望不到邊的教會衛士,欒奕禁不住有感而發,低聲沉吟:“北上太行山,艱哉何巍巍!”
隨軍一同北征的曹操聽到這句詩不由爲之一振,似是引起了某種強烈的共鳴,“嘶!教主所吟不是樂府舊題嗎?怎地如此小門小調從教主嘴裡唱出來竟是那麼雄壯。”
欒奕低頭一笑。當然雄壯,因爲這是歷史上一位偉人所創。說起來這人來頭大得很吶。漢末軍事家、政治家、詩人——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曹操本人吶!此詩名爲《苦寒行》,乃是當年曹操率領大軍橫渡太行山時所作。前世,欒奕偶然間看到過這首詩,覺得此詩滄桑中又充滿豪邁,甚是喜歡,便記了下來。如今在親身見識過跨越太行之苦後,更是頗有同感,便在行軍路上不由自主吟誦了出來。
他繼續唱道:“羊腸阪詰屈,車輪爲之摧。樹木何蕭瑟,北風聲正悲。熊羆對我蹲,虎豹夾路啼。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
曹操舉頭眺望,是啊,在這個寒冬時間,城裡的百姓們躲在家裡不願出門。可眼前的教會衛士們卻拋家舍業,走在這深山中的羊腸小道上。白日還好些,夜晚當真是難熬。烈烈的寒風吹個不停,蓋上三牀厚被仍會凍得瑟瑟發抖。更滲人的是,每至半夜,山裡到處都是野獸嚎叫的聲響,當真是虎嘯猿啼無休無止。有一次,他夜半起來小解,剛脫下褲子,便見一隻黑熊在不遠處盯着他看。那黑熊似是沒見過人,看到曹操手裡舉着火把,還道曹操是什麼能噴火的怪物,遂不敢近前。也幸虧曹操膽大,在那危急時刻沒有膽怯逃跑,扮出一副兇狠的模樣,盯了黑熊一陣,才把黑熊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