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北門,城頭。
劉表同樣也在納悶。
他以爲蘇哲要強攻襄陽,已然做好了給蘇哲迎頭痛擊的準備。
他甚至腦海裡,已經想象着蘇哲被擊退,無功而返,無奈退兵時的狼狽。
只是,那可恨的逆賊,列陣一個多時辰,卻遲遲不見進攻。
他到底在耍什麼花招?
劉表眉頭漸漸深凝起來,眉宇間流露出了狐疑,重新又開始變的擔憂起來。
“這個蘇賊,遲遲不攻城,莫非有什麼詭計?”蒯良也不安起來。
蒯越卻冷笑道:“主公兄長莫要太過擔憂,我們只需嚴守城池,就算蘇賊有天大的詭計,他也絕計奈何不了我們。”
劉表臉色方纔緩和,輕捋鬍鬚,點頭道:“異度言之有理,蘇賊想耗下去,本府就陪他耗下去,我看他到底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哼~~”
話音方落,忽然間,耳邊響起了異動。
隱隱約約,似乎喊殺之聲,正在耳邊響起,此起彼伏。
“哪裡來的殺聲?”劉表頓時警覺起來,目光看向城前,蘇軍明明是按兵不動。
其餘衆人,也聽到了喊殺之聲,不約而同的神經緊繃起來,狐疑的四下張望。
文聘最先反應過來,指着東面道:“主公,喊殺聲好象是從東門方向傳來的。”
“東門,喊殺聲爲什麼會出現在東門,蘇賊明明在北門啊?”劉表臉色開始慌張起來。
身邊蒯良驀然色變,急道:“主公,莫不是蘇賊在此列陣,乃是佯作攻城之勢,其實是聲東擊西,暗中派兵襲我東門?”
劉表神色立變,吃了一驚。
這時,蒯越卻冷靜道:“主公,莫要慌張,看蘇賊這陣形,大部分兵馬都在這裡,就算派兵偷襲東門,人數也不會太多,我們在東門尚有宋忠的五百兵馬,蘇賊豈能輕易襲破。”
劉表心情稍安,方纔冷靜下來。
就在這時,東門上空方向,一柱狼煙騰空而起,像是發出了什麼信號一般。
緊接着,東門方向的喊殺之聲,越來越強烈,竟似在向着城內傳來。
而且,隱隱約約,劉表竟然還聽到了鐵騎奔騰之聲。
劉表剛剛平伏下去的慌張,再度涌起臉上,他再難沉住起,急是撲到了內牆方向,向着東城方向眺望。
他隱約瞧見,東門方向塵霧沖天而起,正沿着大街道,向城內襲捲。
“怎麼回事?東門到底是怎麼回事?”劉表臉色沉重,聲音都沙啞起來。
衆人茫然惶恐,無人能夠回答。
縱然是蒯越,這個時候也慌了神,一臉的懵樣,不知該如何解釋。
正當衆人驚慌之時,一騎斥侯沿着城牆,從東門方向飛奔而來,狼狽不堪的跪倒在了劉表跟前。
“主公,大事不好,我東門被賊軍襲破,敵軍八百鐵騎衝入城中,宋忠將軍不敵,正節節敗退,求主公發兵救援!”
東門被破!
一道晴天霹靂,狠狠的轟中了劉表頭頂,剎那間轟到他心神震愕,身形晃了幾晃,用手扶住城垛方纔勉強站住。
“鄧季有兵馬五百,怎麼可能輕易被敵軍攻破?”蒯越驚問道。
“敵軍本來是攻不破城門的,但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兩百多賊軍,從背後襲擊了我們,爲首那敵將自稱魏延,勇不可擋,鄧將軍敵不過敵人內外夾擊,只得棄門撤退。”
敵將魏延?
還是從城內冒出來的?
劉表臉色鐵青,顫聲怒道:“這個魏延是誰,莫非他暗中勾結了蘇賊,裡應外合不成?”
魏延在劉表眼中,顯然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他甚至記不住這個人的存在。
文聘卻驀然想起,急道:“主公,當日就是這個魏延率水軍叛投了蘇賊,使大公子沒辦法撤到水上,才被蘇賊逼死在岸邊啊。”
劉表身形一震,猛然間纔想起,不禁又怒又驚,罵道:“魏延這個叛賊,他是怎麼混進城內來的?竟然還帶了兩百多人?你們都是怎麼守的城池!”
文聘等衆將神色難堪,不知如何迴應。
就在這時,又一騎斥侯飛奔而來,帶來了一個雪上加霜的壞消息:
城內那幾千前來投奔的逃卒,不知受了誰的煽動,在聽聞東門失陷的消息後,竟是羣起作亂,硬衝出了軍營,正殺往武庫奪取武器。
叛亂?
又是一道晴天霹靂轟在頭頂,劉表精神再遭重創。
他是徹底的懵了,那幾千逃卒,明明是棄蘇哲而去,前來投奔自己,明明他們的家眷,統統都在自己手裡,他們哪裡來的勇氣,再次背叛?
難道,他們竟然爲了蘇哲,連自己妻兒老小的生死都不顧了嗎?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劉表是驚怒萬失,慌張到失去了分寸。
這時,那蒯良陡然間驚醒,急道:“主公,我明白了,我們中了蘇賊的詭計了!”
劉表猛的看向蒯良,一臉茫然不解。
蒯良苦着臉道:“那蘇哲之所以放幾千逃卒來投奔我們,不過是障眼法,就是爲了把魏延和他的兩百賊軍,混跡在那些逃卒之中,以瞞過我們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入城中。”
說着,他又一指城前,“蘇賊之所以列陣於北門,遲遲不攻,就是爲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好暗中派了騎兵去襲東門,再由那魏延裡應外合,夾擊襲破我東門!我們從開頭,就落入了蘇賊的圈套之中了!”
真相大白。
恍然大悟的劉表,一張臉凝固成了愕然一瞬。
他驀然回想起,幾天前接收那幾千降兵之時,自己的那份志得意志,還視那一天是他跟蘇哲強弱之勢逆轉的分界線
沒想到,他卻在無形之中,中了蘇哲設下的圈套,自以爲是到現在,才恍然驚醒。
一時間,劉表是又羞又惱,衝着蒯家兄弟喝道:“你二人爲何沒有看破蘇賊的詭計,爲什麼沒有提醒本府?”
蒯良蒯越兩兄弟,被嗆得滿臉灰,面滿羞愧,不知該如何是好。
“若是元直先生在,必能識破蘇賊的奸計,不使本府中計啊。”劉表是又恨又嘆,不禁惦念起離去未久的徐庶來。
他這麼看重徐庶,等於是又打了蒯家兩兄弟的臉,令他們更加無地自容。
這時,文聘卻沉聲道:“主公,東門失陷已成定局,眼前的叛軍想必很快也有所行動,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還請主公速做定度。”
一番話,當頭給了劉表一棒,把他敲醒。
他臉上的羞怒轉爲了慌張,一時沒個主意,不得不望向蒯家兩兄弟,顫聲問道:“你們快爲本府拿個主意,該如何是好。”
蒯家兩兄弟鬆了口氣。
蒯良一聲長嘆,默默道:“主公,東門已破,敵軍鐵騎無可阻擋,又有那幾千投靠的士卒作亂,這襄陽城是萬萬守不住了,爲今之計,只有立刻起身,將州治遷往江陵了。”
遷往江陵!
劉表心頭又是一震,如刀絞一般的痛。
他知道,蒯良這是要勸他放棄襄陽啊。
想他堂堂漢室宗親,一方諸侯,本是雄霸荊州,令天下羣雄忌憚,何等威風。
如今,卻竟被一個寒門出身叛賊,殺到連戰連敗,長子被殺不說,更被逼到棄了自己的州治,倉皇逃往南陽。
這一逃之後,他劉表的威名算是掃地,顏面無存!
況且,襄陽乃荊州核心所在,不僅富庶,地理位置還極位重要,如此一座重鎮,豈能就此淪喪。
劉表暗暗咬牙,臉色糾結難看,一時間難做決斷。
蒯越見狀,急道:“主公,大丈夫能屈能伸,豈計較一時得失,今日雖失了襄陽,大半個荊州卻還在主公手裡,若是主公再有所遲疑,一切就都完啦。”
一頭冷水,潑在了劉表頭頂,將他的不甘,將他的糾結,頃刻間潑了個透心涼。
“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劉景升,竟會被一個孺臭未乾的寒門小子,逼迫到這般地步,唉~~”
一聲無奈的長嘆後,劉表拂了拂手,有氣無力道:“傳令下去,速速棄城,南撤江陵吧。”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匆匆忙忙的擁着劉表下城而去。
劉表自己先上馬,徑往南門出逃,同時派文聘率一部分人馬,前往州牧府,護送次子劉琮,後妻蔡氏出城南逃。
爲了迷惑北門外的蘇軍,劉表又在蒯越的建議下,讓士卒分隊撤下,卻在城上廣樹旗幟,以爲迷惑蘇哲。
北門外。
由於離城較遠,所以蘇哲並沒有聽到東門傳來的喊殺之聲,不過,他卻看到了東面方向,燃起的那一柱狼煙。
那是他跟魏延事先約定好的信號。
狼煙起,意味着魏延裡應外合成功,東門襲破。
“不就是一柱狼煙麼?有什麼意義?”皇甫嵩不知內情,看着那一柱狼煙卻是一臉茫然。
“那意味着,我們一鼓作氣,拿下襄陽的時機到了!”
皇甫嵩一怔,一時未能反應過來。
蘇哲卻已拔劍在手,一身殺氣凜燃,劍指敵城,大喝道:“擂鼓,全軍攻城,給我踏平襄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