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停止了,兵卒們把兵器拄着地上劇烈的喘息着,空氣中散發着濃烈的血腥味,無主的戰馬擺着頭和尾巴,打着響鼻慢慢走開,營地內到處都是斷腿斷胳膊,滾落在地上依然睜大着眼睛的頭顱和一具具無頭的屍首。
呂布軍殘破的旌旗躺在地上,刀劍長矛和箭矢插在屍體上和亂七八糟的躺在地上,營地內被一些兵卒點起了許多燈火,亮如白晝。
徐榮揮揮手:“傳令下去,讓將士們打掃戰場、清理屍體,儘快做完,爭取在天亮之前睡上一個時辰!”
“是,將軍!”管亥答應,轉身大聲向兵將們傳達了命令。
一些被俘的呂布軍兵卒們負擔起了挖坑的勞動,他們的任務是要在天亮之前挖出一個掩埋所有屍體的大坑。
沒過多久,一具具屍體和殘肢斷臂給兵士們擡到了正在挖掘的大坑旁邊等待掩埋,地上的破爛旌旗全部燒掉,兵器箭矢被收集起來清點,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也要全部帶去重新回爐重鑄。
徐榮睡了兩個時辰被人叫醒了,此時天色已大亮,之前打掃戰場、清點傷亡和俘虜這些事情都是管亥、尹禮、吳敦這些人在做。
“早飯做好了嗎?”徐榮走出大帳問道。
管亥回答:“末將剛剛派人去問了,早飯已經做好了!”
徐榮當即道:“那好,把兵將們都叫醒了吃飯,吃完飯還有事做!”
“是!”
被叫醒的兵將們都很興奮,昨夜的戰鬥讓他們想象都很激動,他們竟然擒獲了呂布,天下誰有這種本事?即便是當年跟呂布打成了平手的當今攝政王劉成也沒有這種本事吧?
兵將們一邊吃飯一邊眉飛色舞的議論。
牙帳內,徐榮和麾下武將們一起聚餐,每個人的面前矮几上都擺着一盤煮熟的肉,都用小刀切着吃。
管亥問道:“將軍,您打算如何處置呂布?”
徐榮眼睛裡迸射出殺機,嘴裡咬着羊肉一邊吃一邊說:“處死!”
尹禮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硬着頭皮道:“將軍,呂布此人干係重大,並非他不能殺,怎麼說他也是一方諸侯,身份崇高,若是在戰場上殺了他也就罷了,畢竟刀槍無眼,誰也不能說什麼,還會誇您指揮有度,可是如今卻是把他生擒,處置權就不在您手上了,這事只怕是要稟報給上頭,由上頭決定,您若擅自處置呂布,萬一上頭怪罪下來,將軍如何交代?”
徐榮道:“呂布,虎狼也!諸位豈不知在虎牢關之戰以前世人就稱他爲三姓家奴?這等人哪有什麼忠誠可言?若把呂布押去長安,攝政王礙於名聲和朝廷的政策不能殺呂布,可是留着他就是一個禍害,我徐某人深受攝政王知遇之恩,這等殺人擔惡名之事當然要由我等來做,我等若不做,誰來做?”
衆將聞言互相看了看,都沉默了,管亥嘆道:“將軍之言甚是,我等就是用來替主上做主上不能做之事的!”
徐榮吃完最後一口肉,放下割肉刀起身下令道:“傳令下去,兩刻鐘之後,各部人馬在營中空曠處集合,準備出發前往即丘城!”
“是,將軍!”
帳內將軍和官員們加快了進食的速度,一個個很快吃完。
一刻鐘一到,徐榮帶着衆將和官員們走出了牙帳來到了大軍最前面,所有人此刻都已經全部到場。
“啓稟將軍,各部人馬已經全部集結完畢,隨時可以出發!”當值的將軍前來向徐榮報告。
徐榮騎在馬背上揮手:“各部按照迅速依次出發!”
“遵命!”
一聲長長的牛角號聲響過之後,徐榮大軍拔營啓程。
兩個小時後,大軍來到了即丘城下襬下了軍陣,城門樓上的曹性此時萬分緊張,昨夜自從呂布和成廉帶着三千人馬去襲營之後再也沒有回到,他可是一直苦苦在城牆上等候。
等到天亮時分,曹性整個心都涼了,他知道呂布和成廉只怕是出事了,他從未有過如此不好的感覺,就算襲營失敗,以呂布之能想要逃回來也不是難事吧?可是三千人出去,竟然連一個人都沒有回來,這就很可怕了。
徐榮坐在馬背上撫摸着馬鬃,打量着遠處的城牆上的情景,他觀察了一陣,揮了揮手:“來人,把呂布和成廉押上來!派個人上前向城牆上的守將喊話,讓他們開門投降,否則本將就殺了呂布和成廉!”
兩個車伕分別趕着馬車從軍陣之中走了出來,呂布和成廉都被捆綁在馬車上的十字木架上,成廉只是被捆住了手腳,而呂布卻是渾身上下被捆成了糉子一般,只留下個腦袋在外面。
一些兵將跟在馬車兩側走到了距離城牆一箭之地,一個小校對着城牆上大喊:“城牆上的守將聽着,限你們一個時辰之內打開城門、放下兵器投降,否則就殺了呂布和成廉!”
城牆上頓時騷亂起來,兵將們十分恐懼害怕,他們一直視爲戰神的人竟然被俘虜了,這讓他們如何能夠接受得了,許多人的信仰在這一瞬間徹底崩塌,軍心渙散起來。
曹性注意到城牆上兵卒們的人心惶惶,他立即大喝:“不要慌,都鎮定,他們只是在誆騙我們打開城門投降,咱們有八千人馬,除非他們想要跟咱們拼個兩敗俱傷,否則攻不破這座城!”
經過曹性的一番激勵和鼓動,兵將們總算是安心了一些。
曹性這纔對着城下的徐榮軍大喊:“本將是曹性,即丘城現在是我說了算,我要跟我家將軍說話!”
喊話的小校扭頭看行大軍陣前的徐榮,徐榮點了點頭,小校當即示意站在呂布身邊的刀斧手取下塞在呂布嘴裡的破布。
呂布能夠說話之後,立即對城牆上大喊:“曹性,不要投降,不能投降,給本將守好即丘城,把他們死死的拖在這裡!”
“嗎的,你找死!把他嘴堵上!”小校大罵一聲,呂布的嘴巴再次被破布堵上了。
曹性在城牆上清晰的聽到了呂布的話,立即答應:“將軍放心,我曹性就是死也要與這即丘城共存亡!”
兩刻鐘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徐榮板着臉看着旁邊的沙漏漏下最後一粒沙,轉頭大喝道:“斬成廉!”
傳令兵立即把命令傳達出去,大喊:“將軍有令,斬成廉!”
“斬成廉!”
命令傳到了小校這裡,小校對成廉身邊的刀斧手揮手劈下:“斬——”
刀斧手得令,揮刀帳下,鬼頭大刀斬斷了成廉的脖子,連同他身後的木柱也被斬成了兩截。
城頭上的兵將們一個個看得雙目瞪圓,青筋暴起,一個個憤怒的大聲吼叫起來。
看上去,徐榮下令斬殺成廉這一招似乎不但沒有起到打擊守軍士氣的效果,反而讓這些守軍全部都憤怒起來,提升了他們的怒氣,此時若是發起攻城戰,絕對討不到半點便宜。
徐榮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傳令,退兵!”
命令下達,大軍徐徐退去,城內守軍們儘管很憤怒,但沒有膽量追出來。
下午,徐榮大軍再次來到即丘城下,他下令:“去告訴曹性,讓他一刻鐘之內開門投降,否則,斬呂布!”
“是,將軍!”
小校帶兵兵丁們押着呂布來到了距離城牆一箭之地處,對着城牆上大喊:“城樓上的守軍聽着,限定你們在一刻之內打開城門投降,否則,斬呂布!”
城牆上傳來一片大罵聲,什麼難聽的言語都有,小校雖然氣得不輕,卻也沒有輕舉妄動,只是不時的看向旁邊的沙漏。
沙漏中的沙子不停的漏下去,可小校卻是感覺時間過得很慢,而城牆上的守軍兵將們卻是如同度日如年。
沙漏中的沙子終於漏完了,小校回頭看了看徐榮,徐榮舉手向下一揮。
小校看見了,轉過頭來對着呂布身邊的刀斧手大喝道:“時辰已到,斬呂布,斬——”
刀斧手舉起了鬼頭大刀,城牆上所有守軍兵將們都大罵,並哭叫起來。
一道刀光一閃,呂布的人頭從脖子上掉下來,斷頸處噴出大量的鮮血,瞪大着眼睛的頭顱在地上滾而來幾滾不動了。
“啊——”
“將軍死了,將軍竟然被這些狗賊給殺了!”
城牆上所有兵將都同時慟哭,哭聲震徹天地,曹性甚至哭得七竅流血。
小校留下了呂布的身體,帶走了頭顱,一輛孤零零的馬車上綁着呂布的無頭屍身。
徐榮大軍再次退兵二十里。
徐榮大軍一走,曹性立即派人打開城門去把呂布的無頭屍身接回了城內。
當晚,曹性在城內縣衙設立靈堂,城內各部兵馬將校紛紛前來祭拜。
祭奠完了,事情卻來了,呂布已死這已經成爲事實,無法改變,麾下兵將們心中的戰神死去讓他們失去了信仰和依靠,這七八千弟兄該何去何從?
悲傷過後是冷靜和理智,人總要面對現實,有人提出要連夜返回下邳,有人提出要夜襲徐榮爲呂布報仇,還有人提出要散夥,軍職最高的曹性卻堅持要死守即丘城,完成呂布生前的遺願。
十幾個將校就在呂布的靈前吵得不可開交,氣氛一度極爲緊張,到了戌時卻是不歡而散。
從靈堂走出來之後,曹豹向許耽打了一個眼色,許耽會意,跟着曹豹來到了他的住處。
兩人面對面跪坐,曹豹給許耽斟酒,兩人對飲一杯。
許耽就是劉備手下那個中郎將,在呂布率軍襲擊下邳城時打開了城門,害得張飛落荒而逃,他也因此被呂布任命爲裨將軍。
曹豹問道:“許將軍,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許耽搖頭道:“能有什麼打算,現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曹豹卻是頗爲惋惜的說道:“如今呂將軍已死,大軍羣龍無首,咱們內部亂做一團,還有什麼前程可言?呂將軍一死,弟兄們士氣低落,兵無戰心,這城池如何守得住啊?”
許耽問道:“以將軍之見,我等當如何決定今後的路?弟兄們總要吃飯,總歸是要活下去吧?”
曹豹想了想,說道:“死守是絕對不可取的,這是自尋死路,我可沒那麼傻,呂將軍若是還活着也就罷了,問題是呂將軍已死,咱們守下去還有何意義?把這八千兄弟的性命都搭上嗎?我覺得咱們要麼連夜撤走,要麼向徐榮投降,除了這兩條路,沒有其他的辦法!”
許耽小心問道:“末將贊同將軍的想法,只是不知將軍是傾向於連夜撤走,還是向徐榮投降?”
曹豹反問:“若是連夜撤走,咱們撤到何處?返回下邳?只怕城內守軍不會給咱們打開城門吧?若是去投奔魏續和宋憲,這二人只怕會立馬吞了咱們的兵馬,以我之見,還不如投降徐榮,聽說徐榮是朝廷的人,若是投降徐榮,咱們還能博得一個前程,你覺得呢?”
許耽想了想點頭道:“將軍之言有理,不過卻有一個問題,咱們怎麼能夠出城,曹性會讓咱們去投降徐榮嗎?他絕不會答應,只要讓他得知我們的想法,必定會殺死我們!”
曹豹面露兇光,說道:“既然如此,咱們只能先下手強了,咱們立即帶着人馬殺向靈堂,殺了曹性,其他人若是願意跟着我們投降也就罷了,若是不願意,全部殺了,你以爲如何?”
許耽喝光酒把杯子砸在地上,起身道:“就這麼幹!”
兩人當即下令兵馬集結,並一起帶兵殺到縣衙,豈知曹性也在防備他們倆,正要帶兵過去把他們兩個幹掉奪了他們的兵權,這兩幫人馬當即在縣衙錢的大街上廝殺起來。
其他將校也都緊緊掌握着兵馬,以爲別人要對他們不利,對可能心懷歹意的人先下手,於是整個即丘城內立即陷入了一片混戰。
老百姓們躲在集中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唯恐被外面殺紅了眼的兵卒們聽見闖進來。
戰鬥持續到天亮之後才結束,但此時城內的防禦力量已經極爲薄弱,八千人馬互相廝殺了一夜,最後卻是所剩無幾,天亮之後各自躲了起來,還互相防備。
不久徐榮再次率軍前來,守在城門處的兵卒們打開了城門投降,徐榮大軍兵不血刃的佔據了即丘城,隨即派人向朝廷報告,沒過兩天就揮師直撲下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