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聽到一句這麼‘打醬油’的詩句,甄堯忍着笑意開口道看來袁二現在很愁了?”
袁熙現在何止是很愁,簡直要愁瘋了,原本認爲以的樣貌與袁家的民望,甄堯就算不直接把妹妹嫁給,也得對另眼相待吧。奈何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就連第一輪對聯,若不是有辛毗相助,他連詩會都無法參加。
現在做出這麼一句詩,可謂是丟臉之極,四世三公的袁家子弟,居然連作一句詩都辦不到,袁熙此刻卻是有些懊悔,若是以前多用心記點學識,也不會在今天出醜。
甄堯等評判紛紛搖頭,就是與袁熙坐在一起的衆多才俊也暗自皺眉,作不了詩就別獻醜,現在弄得等人也會被看輕,當真是不該與此人爲伍啊。
不過不管說,袁熙到底是吐出了七個字,甄堯等人也是要點評一下,並說出結果的。甄堯看了看孔融,很顯然,孔大家對這種‘俗人俗語’沒興趣,而郭嘉等人也不會此時開口。
按照甄堯的本意是直接讓這傢伙罰酒一杯,不過想到對方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就這樣否定也有些不近人情,當即說道這句話自然是不行的,不過我許你改動一字,若改的好,罰酒可免。給你二十息的,趕緊想吧。”
“這,”袁熙此刻躊躇起來了,這句話顯然是隨口說的,讓他改動一字,還真不該從何下手。左右環望,卻看見一旁辛毗用手指沾了點口水,在案桌邊比劃起來。
仔細看了會,就在二十息快要時,擡頭說道不語作詩使人愁,不語作詩使人愁。”
改了一個字,雖然依舊是‘醬油’風格的句式,但總算比之前的那句要好點。甄堯笑着搖頭道這一句算你過了,不過接下來可沒這麼好的事情。”
這一首命題詩因爲袁熙的攪和,已經沒有了接下去的必要,孟廷再次開口道這一首作罷,接下來的就有幾位自行作詩。依舊是行酒令,就從這位之後開始。”孟廷所指之人自然是僥倖逃脫罰酒的袁熙,後者此刻臉色微紅,不知是激動還是羞慚。
而孟廷說完,坐在袁熙左邊的辛毗卻是鬆了一口氣,重新作詩,主動權現在把握在手中了。辛毗自然不會去弄七言絕句或是律詩,脫口而出的便是常見的五字樂府詩。
不過所接詩句都是衆人所熟悉的,那成句的要求也就高了,而此刻孔融等人也開始真正的點評賞析。在幾位點評絲毫不放水的作風下,詩句接龍自然有人失敗,失敗者免不了要罰酒,而其中喝的最多的,就是坐在最右邊,第一個被罰的陳晧。
“醉了,那人醉倒了”三樓的廳堂內迴盪着小喬那顯得有些稚氣與嬌氣的聲音,而她所說的就是已經連坐都坐不穩,身子已經東搖西晃的陳晧。陳晧果然如郭嘉所料那般,在喝下第三杯佳釀的之後,因爲情緒的原因,已經就醉醺醺了。
“陳晧出局。”陳晧這摸樣自然不可能再行酒令,孟廷當即開口說道十人還剩九人,諸位請繼續。”
雖然陳晧不想離開那坐位,奈何醉的不行,全身丁點力氣也使不出來,被兩位酒樓小廝一左一右的扶着,轉眼就離開了後院。而在陳晧離開後,剩下幾人才恍然,這一行酒令,可是個不小的圈套,一不留神就會中招的。
而此刻剩餘九人除去王粲、徐幹、辛毗三人還沒被罰酒外,其餘幾人包括曹昂或多或少的都被罰了一至兩杯。酒令依舊繼續,半個時辰之後,又有兩人被小廝架着離開。而剩下七人內已經沒有人沒被罰過了。
七人,六人,四人,逐步減少,當十位才俊已去其六後,孟廷笑着說道第二輪作詩,恭喜四位過關了。”聽到這句話,僅剩的王粲、徐幹、辛毗、吳達心中都舒緩不少,若是這一輪沒完沒了的行酒令,他們幾個肯定也撐不住,要醉倒的。
比試到這,甄堯心中清楚,自家小妹的打算怕是要成功了。這幾人中除了吳家幾次上門說媒外,其他幾人是不會與自家小妹有交集的。
王粲、辛毗自不用說,兩人的少爺都醉倒了,他們即便勝出也不會提出婚事,而徐幹,此人並非攀附之輩,所以他也不會爲了一個沒見過面的女子來求婚。現在唯一的麻煩,就是跌跌碰碰,一路闖過幾關的吳家小子了。
“最後一試是做賦,不過此賦也是有所不同。”停頓片刻,孟廷繼續說道待會三樓會有琴響,諸位要做的就是一面聽琴,一面做賦。所作要貼切琴意,否則只能出局。”
四人一聽,心中就這最後一試更難了,相視而望後,還是吳達抱拳問道敢問三樓何人撫琴?”
“恕在下無可奉告,這些必須你們仔細去聽才行。”孟廷笑着搖頭道還有一點,琴聲停下,諸位也就必須在一刻內落筆。規矩就這些了,諸位等着聽琴吧。”
“噌~~噌噌~~”三樓衆女並沒讓後院中坐着、站着的人久等,很快便有一道尖銳的琴音傳出。聽到這種略顯蕭瑟的琴調,四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兵戰的殺伐,甚至於因爲酒薰而心急的吳達,已經開始落筆寫了起來。
而此刻三樓房間內,喬婉卻是驚疑道咦,和說好的不一樣?宓兒這是在彈?”不怪小喬一驚一乍,畢竟她們三人商量時可不是說彈這曲子的。
“噓,別。”邴凌雙眉微皺,將喬婉拉至身邊,低聲說着。同時也豎着耳朵聆聽起甄宓所彈奏的琴曲。這曲子她不曾聽過,顯然是甄宓譜寫的,只是不爲,會在今天彈奏出來。
此時此刻,不僅是吳達四人在認真聽着,就是周圍看熱鬧的‘觀衆’也都沉浸於琴曲中。當然,六位評判,也都不能抗拒。“這,小妹似乎是在講故事嗎?”不跳字。而聽着琴曲,感觸最深的就是甄堯了,因爲這琴曲,喚醒了他腦中一面又一面的熟悉記憶。
“哥哥,他們好可憐啊,都沒有吃,宓兒拿的零食給他們吃,好不好?”蕭瑟的琴音,讓甄堯回憶起了當初黃巾亂前,四處都是流民、荒民的場景。而那心善的妹妹,總會不時的做出善舉,臉頰浮現的笑意寫盡了滿足。
片刻後琴音扭轉,蕭瑟中又多了幾分緊張的殺伐。或許吳達、王粲等人只是聽出了其中的沙場征伐,但在甄堯耳邊盤桓的,似乎就是當初沉睡中,也不忘爲祈禱的稚嫩臉龐,與那睡夢中的呢喃宓兒每日行善,只願哥哥能夠平安。”
漸漸地,琴音又變換了,殺伐緩緩褪去,換上的卻是一股沉重。或許其餘人會誤認爲這是琴曲中‘決戰’前的譜奏,可甄堯卻聽出了,這琴曲中的擔憂與哀傷。這種感覺甄堯很久不曾體會過了,爲有當初父親過世的時候,甄堯才流淚過。
琴曲到這,其實已經不再是一種考校,因爲不論王粲等人如何寫,都不可能寫出一篇貼切琴意的篇章。這是甄宓的過往,也是他甄堯與小妹的點點滴滴,除了他們兩人,這世上不會有第三人能夠讀懂這琴音。
沉重漸去,琴音卻出現了曲折,就像是一個與長輩鬧彆扭的小孩一般,琴音種種,甄堯似乎回想起與張瑛大婚那夜,小丫頭躲在房中的事情,想着甄宓當時撅起足夠掛油瓶的小嘴,嘴角便不由自主的上揚。
而當曲折的琴音出現一絲低顫時,甄堯分明能感受到小妹的哭泣,那是第一次有人來自家提親,小妹哭鬧着不肯答應的場景。甄堯不的是,他陷入了回憶,正在彈奏琴曲的甄宓同樣如此,臉上的愁苦之色愈濃,幾乎就要潸然淚下。
“宓兒妹妹莫非?”秦宓的琴彈的很棒,但除了她與甄堯,其他人根本無法感知這其中意境,只能將其當做一曲動人的音符來對待。
所以當甄宓這個彈奏者都陷入琴意時,坐在旁邊的邴凌卻眉目古怪的盯着她直看,看了一會後又擡頭向窗外望去,似乎想甄宓這琴曲到底是爲誰而彈奏的。
然而就在低沉的音調後,琴曲突然歡快起來,這突然的轉變絕對能讓大部分聽衆不知所以。而此刻,一直不曾停筆的吳達也迫於無奈的放下了毛筆,他是完全聽不‘懂’這曲子了。而另外三人,甚至從頭至尾都沒有寫過一字。
琴曲最後是以一絲希冀而結束,當琴音終止後,甄堯也從曲意中退了出來。聽完這一曲,他已經明白這是甄宓彈給聽的,而其中的琴意,也正是甄宓想要說的。
“四位,你們若再不動筆,就要出局了。”而此刻,孟廷卻是好言提醒道。
“不用了,此曲並非爲我等所奏,勉強寫出也是枉然。”無奈擺手,王粲搖頭道可惜,可惜,不知如此妙音,是爲何人清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