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章 黃巾大聯盟
臨淄城下,連綿的軍營一眼望不到頭,彷彿將整個齊國大地都鋪滿了似的。
構成連營的,有帳篷,有木屋,有草棚,還有一些用混合材料搭建起來的建築,遠遠看去,斑駁龐雜,彷彿一塊塊的補丁。
不過,這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絲毫無損於連營強絕的氣勢。
擁衆數十萬,連營數十里,沒有見過這情景的人無法想象;親眼見證的人則爲之心生搖曳,肝膽俱寒。
有外及內,連營的氣象呈現出漸變的趨勢,外圍如同一盤散沙,內部卻整齊肅然,除了人多勢衆的氣勢外,更有了七八分真正的軍營的肅殺之氣。
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陣中的營盤與外圍之間,有一道防禦工事,雖然只是一道壕溝和一道柵欄,卻清清楚楚的將內外分隔開來。
在主營正中,有一座巨大的軍帳,方圓十數丈,可容下數百人在內,顯然就是中軍帳了。
此刻,中軍帳內如同開了鍋似的,數百人正吵成一團。
“張饒,你這廝說盡好話,教大夥兒來此會盟,說什麼人多力量大,可以震懾周邊諸侯,然後一舉衝出青州,爭雄天下,可你自己看看出了啥事兒?五萬人,五萬人吶!被那個天殺的王鵬舉派了一千騎兵就給滅了!震懾?這他娘是誰震誰啊?”
“可不,打都昌的可是管老大!那可不是普通人,青州大小几百座山頭,誰敢說自己能在管老大的刀下走過五十招?結果呢?兵讓人給滅了,自己則讓人家一個探子給生擒活捉了,這就是泰山兵的真正實力!你居然鼓動咱們去打泰山?送死嗎?”
“不去,老子肯定不去!”
“要不你想辦法攻下臨淄城,給大夥兒先找個落腳點,要不就一拍兩散,各回各家,俺可不想在這裡等死。王鵬舉的騎兵兇着呢,萬一哪天夜裡被他們摸過來,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就是,張老大你倒好,把營寨紮在正中間,還弄了柵欄和壕溝擋着,就算王鵬舉真的來了,有大夥兒在外圍先給你擋一下,然後再有柵欄擋着,他的騎兵再兇,也傷不到你,可大夥兒怎麼辦?要是真有誠意,就把裡面的柵欄撤了,在外面圍一圈。”
“對,徐老大說的再對沒有了!”
張饒坐在帥位上,陰沉着臉,眼神中有陣陣寒光閃過,冰冷的視線在衆人臉上掃視過去,心中冷笑連連。
散了?當自己傻嗎?會被這麼粗劣的威脅手段嚇到。
王鵬舉是什麼人?天子任命的青州刺史!跟臨淄城裡那個只會燒香拜神的焦大名士可不一樣,這位王刺史是個有大志的,而且,他很能打,不是一般的能打,他是勇冠三軍的冠軍侯!
以前此人的名字對大家來說,就是個虛無縹緲的傳說,聽個熱鬧就好了,洛陽離青州遠着呢,雙方不可能有照面的機會。
可事與願違,現在傳說變成了現實,血淋淋的,殘酷的出現在衆人面前!
分散開後,要去哪兒?
鑽進山裡捱餓?
連年的戰亂下來,賊寇越來越多,百姓越來越少,百姓少,收成就少,除了那些大縣城和郡城、州城,哪裡還有餘糧?野外的老鼠、麻雀都被打光了,名副其實的赤地千里。眼見着入了冬,山上連草根樹皮都沒有,上山十個人,開春頂多有五個下來的!
不進山,繼續在野外晃盪?開玩笑,王鵬舉的騎兵在北海,公孫瓚的騎兵在博昌,這些輕騎面對集結起來的大軍沒多少辦法,一旦分散開,只有被各個擊破的命!
這些蠢材不是真蠢,他們只是想脅迫自己,讓出更多的資源罷了。子遠先生說的沒錯,這就是一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對他們和顏悅色的講道理是沒用的,連嚇帶騙纔是正理。
“你們……”待衆人的叫喊聲稍低,張饒冷冷的開了口,“說夠了沒有?要是夠了,也該某這個大方說幾句了吧?還是說,你們打算蔑視黃天,蔑視小天師?”
“……”嘈雜聲戛然而止。
在場的數百人,至少有一半,是今年纔剛剛在額頭綁上黃布的,對黃天什麼的也沒多少概念,不過對那位神秘莫測的小天師,他們還是相當敬畏的。
那位小天師從來沒公開露過面,但幾次出手,顯示出來的神通,卻不在傳說中的大賢良師之下。
和張角一樣,他也會用符水治病;比張角更厲害的是,他還能掐會算,正因他的先見之明,青州黃巾纔有如今這般局面;更重要的是,他還能無中生有的變出糧食來!與此同時,他還有殺人於千里之外的本事!
若非小天師的存在,單憑張饒自己,連原本的黃巾殘部他都召集不起來,更別提組織青州各路豪傑的會盟了。
“徐和,你想進內營?”張饒不給衆人喘息的機會,他指着適才鬧得最兇,實力也頗爲出衆的徐和,斜睨對方,冷笑着問道:“憑什麼?”
“憑什麼?”徐和微微一怔,繼而梗着脖子道:“小天師也好,大賢良師也好,不是都說太平道的兄弟姐妹是一家人嗎?既然是一家人,憑什麼有人……”
“一家人?”張饒冷哼着打斷道:“就算是一家人,也是嫡庶有別的!內營和外營有什麼區別?會盟之初,分別打敗焦和、孔融的,都是住在內營的兄弟,所謂內營,就是原來的營盤,外面的都是後來的!”
“一家人就不分彼此了?這麼多年,怎麼從沒見你徐老大拿錢糧出來跟人共享,反倒火併了幾位當家?內營的兄弟立了戰功,住的好點,有什麼可奇怪的?你想進來?可以,現在臨淄左近有三股敵軍,你隨便挑一路去打……”
“滅了劉備,我讓你進內營;滅了北海的泰山騎兵,我會請求小天師親自見你一面;若是打下萊蕪……哼哼,我把話放在這裡,萊蕪城破之曰,就是你徐和接任大方之時!怎麼樣,你怎麼選?”
“……”徐和嘴角抽搐了兩下,不吱聲了。
他的地盤就在齊國南面的般陽縣一帶,這些年,他何止打了一兩次萊蕪城的主意?結果每次都是灰頭土臉的鎩羽而歸。那還是王羽不在泰山的時候,現在進駐萊蕪的將領是于禁,有鐵壁之稱!貿然撞上去,不頭破血流纔怪呢。
徐和不怕劉備,但對方的部隊以騎兵爲主,打不過可以跑,他帶着一羣步卒,怎麼追?
至於北海……儘管張饒對北海騎兵的定位比萊蕪低,但在徐和等頭領心中,北海那支騎兵更可怕。他們打敗的對手可是管亥,武藝冠蓋羣雄,狡詐也不在旁人之下的管亥!
“正因爲王鵬舉厲害,所以只能先攻泰山……”徐和被壓服,一時也沒人敢繼續起刺兒,張饒也舍了徐和,轉向衆人。
“去徐州太遠了,上路前,還得先解決臧宣高那羣人,咱們的糧食不夠;渡河去冀州,或者進由濟南國去兗州,也有不少麻煩,各位別忘了,突襲管亥的兵,打的雖然是泰山旗號,可實際上,其中有一半是幽州人,白馬義從!”
“噝!”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衆頭領被王羽的名頭所懾,一時還真就把這茬給忘了。
張饒環視一圈,對衆人的反應非常滿意,繼續分析道:“王鵬舉有謀略,他麾下帶兵的將領也是萬人敵,可各位也是打過仗的,不會真以爲一個人,就能打敗一支大軍吧?兵,兵纔是關鍵!”
他高聲道:“你們想想,突襲管亥的白馬義從才幾百個,就有這種威力,而公孫瓚麾下,足足有十倍於此的義從,以及數量更多,素質也不在白馬義從之下的普通騎兵,你們怕王羽,就不怕公孫瓚?”
衆頭領都是臉色蒼白,半晌說不出話來,張饒有點危言聳聽的意思,但說的卻都是實情,擁有上萬鐵騎的公孫瓚,確實也很可怕。
“……可是,博昌那支兵馬,似乎沒什麼威脅啊?”靜默片刻,有人提出了質疑。
“哼!”
張饒不屑的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強兵庸將,你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青州兵難道不強?在焦、孔兩個廢物手裡怎麼樣?那個劉備早年在高唐當過縣令,後來歷城的趙當家去高唐發財,那劉備棄城跑了,這麼個人,帶什麼兵也不足爲慮啊。”
“原來如此。”
“有道理。”衆人紛紛點頭贊同。
張饒知道火候到了,趁勢道:“現在青州的官軍雖然已經七零八落了,但各郡縣中,多少還有幾萬人馬,這些人馬在焦和手裡,那就是擺設,可若是入了王鵬舉麾下,那……”
他拉了個長音,留了點餘暇讓衆人思考,見那些聰明人露出了恍然之色,繼而臉色大變時,他才把最終的意思表達出來。
“到那個時候,咱們面對的,就是前狼後虎的局面了!就算去兗州也一樣,咱們大軍行進緩慢,等走到歷城開始攻城的時候,泰山軍恐怕都擴充到數萬之衆了,到那時候,各位還想有個好下場嗎?”
“張帥說的是,確實是這個道理。”贊同的人越來越多。
“眼下王鵬舉只有八千人,青州境內的郡兵分散各處,集結不起來,有威脅的只有他那支輕騎,劉備那三千人也算是個麻煩,不過,僅此而已。”
張饒意氣風發道:“咱們呢?雖然管渠帥遭了暗算,可臨淄城下已經有了近三十萬衆,還打敗了焦、孔,聲威大振,州內的各路豪傑正不斷匯聚過來,只要穩紮穩打,揮軍西進,諒那王羽有通天之能,在三十萬大軍面前,也只是螂臂擋車罷了。”
“說的好!”被張饒描述的情景所激勵,頭領們紛紛喝起彩來。
“說的倒是沒錯,可臨淄城內,還有數萬兵馬,泰山則有一支偏師在北海……若是大軍西進,那豈不是……”沒加入喝彩行列的人不多,徐和正是其中之一。
“臨淄當然不能放着不管,不過,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別忘了,咱們軍中有小天師坐鎮,區區臨淄城,在他的仙法面前,不值一提!”
張饒滿懷信心的鼓舞道:“先前沒出手,只是時機未到,小天師需要時間做法罷了,現在,大軍雲集,時辰已到,十曰內,必有結果!請各位敬候佳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