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議紛紛間,王羽一直沒發話
他發話,很容易就能壓下異議,但他不可能一直獨斷專行到底。時至如今,前世的見聞的作用已經越來越小了,除了劉表、劉焉之外,天下的各方勢力都和歷史同期大有出入。馬騰都和曹操聯盟對付起董卓來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嗎?
青州未來的軍事策略,也會逐漸開始變得和政務一樣,自己只掌控其大略,具體的細節,則要更多的依靠名臣良將們的智慧。
集思廣益的基調,必須從現在就開始確立下來。
不過聽了這麼久,王羽發現,文臣方面也沒有太新奇的意見,說來說去無非兩個方面,風險和收益。
北征風險大,收益小,西進風險小,收益大,所以大家都支持西進,而非北征。就算北方有事,遣一員上將去助陣就足夠了,文臣們甚至提出了兩個人選供王羽挑選:徐庶和張頜。
不得不說,這兩個人選的確也挺合適,都是能獨當一面的上將之才,但王羽不打算改變主意。
“收益問題,本將是這麼想的,征討鮮卑的收益,未必便少,西進的收益,也未必很多。”王羽輕咳一聲,緩緩開口:“諸君不要忘記了,當日的高唐之戰,我軍一戰盡殲匈奴兩萬餘騎,收益如何?未必比擊破袁紹軍的繳獲少吧?”
議政廳內安靜下來,一方面是王羽權威所致,另一方面。他的話也確實很有道理。
從匈奴人那裡繳獲最多的,就是戰馬!正是因爲這些戰利品的存在。青州軍騎兵的擴充才這麼快,不但風火騎兵得到了極大的補充。而且各軍之中也都有了相當足備的騎兵編制。
更重要的是,民間的畜力使用率一下提升了近十倍!
商人需要馬,即便有水運之利,但大部分商路還是要用腳踩的;農民也需要馬,牛馬都能拉犁,牛馬犁翻地的速度比人力犁高出不知多少。高唐之戰後,青州的繁榮,未嘗不是因爲匈奴人慷慨的饋贈
“那一次,匈奴人是輕兵突襲。只帶了馬和乾糧,沒有其他牲畜,當日元直在河東用火牛陣,應該見證了匈奴部落的富庶吧?”
“確實如此。”徐庶起身應道:“因爲在高唐折損了大量青壯,人手不敷使用,所以新單于很慷慨,拿了大量的牲畜出來,換土地、換糧食,結果被壽恩盯上。一口氣都給端了,這纔有了安邑城下的火牛陣。”
王羽笑笑道:“如果本將所知不差,鮮卑大舉入侵,部落肯定跟在後面不遠。所以,這一仗還是很有些賺頭的。”
太史慈一拍大腿,高聲附和道:“就是這個理兒。跟着主公打仗,從來就沒吃過虧。”武將們都是點頭。文臣們雖然覺得王羽這話只提獲勝,沒提戰事不利或膠着該當如何。未免有些不妥,卻也不好接茬。
田豐身爲文臣之首,又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倒是沒那麼多顧慮,皺眉道:“主公此言差異,您自己也說了,高唐之戰比較特殊,匈奴人是受邀助戰而來,只要面對面的打一場,從正面壓倒他們就可以了……我驃騎六軍都是百戰精銳,裝備精良,面對面作戰,怕過誰來?”
“然而……”
他話鋒一轉道:“鮮卑人未必肯與您進行決戰。正如熹平六年的那一場大戰,漢軍出塞,檀石槐立刻率衆遠遁,待漢軍勢頭用盡,再大舉合圍。若是鮮卑人懾於主公威勢,故技重施,我進敵退,我退敵返,這場戰事勢必曠日良久,縱有繳獲,又焉能彌補消耗?”
王羽點點頭,田豐的顧慮很有道理。
遊牧民族,是真正的游擊戰大行家,騎射無雙什麼的,只是後世韃虜的自我吹噓罷了。全民皆兵,憑藉機動力和敵人周旋,這是在先秦兩漢時代,草原蠻族唯一的武器。
歷數漢軍對匈奴或鮮卑打的敗仗,基本上都是這個套路,反擊,敵人且戰且退,誘敵深入,等到漢軍的補給線拉長到一定程度,四方援軍齊至,漢軍寡不敵衆,補給也跟不上,最後慘敗而歸
至於漢軍爲什麼不吃一塹長一智,王羽也不是很確定,大概就是形勢不容易判斷吧?畢竟胡騎入寇,都是帶着家小的,追擊的漢軍可能會有種很快就能追上的感覺。有的時候這種感覺是真的,有的時候是胡虜的計謀,甚或胡虜本身也不確定,到底會不會有援兵趕來幫忙。
這是王羽從呂布的描述結合以想象推斷出來的。
如果被他猜中了,那仗就會變得非常難打,任何一個軍事統帥都不會喜歡擅長遊擊作戰的對手,何況還是在草原上和強大的漢軍玩了幾百年捉迷藏的胡虜呢?
“具體這一仗會演變成怎樣的態勢,現在還很難說。”王羽擺擺手,略過了這個很複雜的話題,延續着先前的話題說道:“不過,在減少消耗方面,本將倒是有些想法。”
“減少消耗?”田豐一愣,心念急轉,軍隊減少消耗,無非是幾個辦法,在駐地屯墾,因糧於敵,減少出兵數量,除此之外,就沒多少削減的餘地了。但以北征的狀況而言,這幾個辦法似乎都行不通,但主公說得這麼有把握,難道……
他心中猛然一動,還沒等出口詢問,就聽到王羽清朗的聲音響起:“海路!”
“青州東萊、北海諸郡都修建了不少港口,通過海路,可以連接各地,將各地的產出集中向幽州輸送。海路往來,只要有足夠的船隻和水手即可,相對陸路運輸能節省很多,我青州臨海之地很多,又有海船,不利用起來豈不是太浪費了?”
“嗡……”衆人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在天下羣雄中。青州在航海上投入的資源是最多的,遼東雖然也有航海的船隊。可連公孫度自己,都沒把航海當做一回事。就只是當做了一個賺外快的來源,直到和青州展開海貿,看到了大量的收益之後,這纔有些改觀。
不過海貿和大規模的運輸還是兩碼事,海貿一趟只有幾十艘船,而且都是集中在一起出航,一年只走兩三趟,可以規避掉不少風險。
但王羽現在的意思卻是要全面展開海上運輸,各個臨海的郡縣要自己組織船隊。周而復始,毫不間斷的向幽州運送糧草輜重……這是要把煙波浩渺的大海,徹底當成坦途闊道了嗎?
“子義,你剛從海上回來,覺得本將的計劃怎麼樣?”任由衆人議論了片刻,王羽突然向太史慈問道。
“沒問題!”太史慈拍拍胸脯,大包大攬道:“連東海的大風大浪都奈何不了咱們,渤海這點小波浪能嚇得住誰?”
“很好!”王羽撫掌笑道:“日前本將已經送信與伯珪兄,言明北上與他會獵於幽州之意。特別向他討了一個便利。將漁陽郡的漂榆邑要了過來。子義,這一仗,你就當個先鋒官,帶一支船隊先行。抵達漂榆邑之後,在那裡建幾個港口出來。”
“啊?”太史慈當即傻眼。
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是先鋒官的職責不錯。但大老遠的跑過去,就是建個港口。這哪是大軍的先鋒官啊?壓根就是輜重部隊的先頭部隊吧?
自己興沖沖從三韓跑回來,就是爲了領這麼個差事?
“這差事就你最合適。元福麾下的船隊不適合航海,何況我軍主力北上之後,更要加強對黃河水道的控制,他分不開身。你有經驗,水戰也精通,暫且把水軍統領的職責擔起來,等大軍就位之後,我再安排其他任務給你。”
他二人一問一答,說得極快,其他人沒有插嘴的餘地,也無心插言,紛紛去看議政廳內掛着的那副幽州的輿圖,一看之下,頓時恍然,主公絕對是有預謀的。
漂榆邑,是漁陽與河間交界處的一個臨海港口,也被稱爲漂榆津。此地正處清、漳二水的入海口,乃是諸水匯聚之所。
從這裡,可以通過水路與幽州大部分地區相連通,如果在這裡建個港口,做爲北征大軍的屯糧之所,還真的是挺方便的。
安撫了太史慈,王羽自顧自的解釋起了他構想出的北征策略:“北征事關重大,可分成幾步走,首先,我軍以大義之名,罷了劉虞幽州牧的官職,讓他回朝中述職,如此一來,就師出有名了,他不肯奉詔,吾自當代天伐之!”
“聖旨?這還不簡單,讓人給董卓送個信,告訴他,要是不乖乖的,就等着河東的商道斷絕,喝西北風吧。如果他足夠乖,本將還可以免費送些機密情報給他。本將從前在洛陽和董卓有些交情,他應該會賣我這個面子。”
文臣們聽得一頭汗,這麼威逼利誘的,董卓不答應纔怪呢。不過這也也好,劉虞最讓人顧忌的就是宗室身份,聖旨沒辦法剝奪他的威望,但打成糊塗官司還是沒問題的。
“與此同時,子義率隊勘測海路,在漂榆津建設港口,這方面,法式兄會予以配合,不須擔心安全問題。但也不排除劉虞探知情報後,先下手爲強,所以子義,你身上的擔子還是很重的。”
“怕的就是他不來。”一聽這話,太史慈樂了。
“很好,就是要有這樣的氣勢。”王羽微一頷首,又轉向了徐晃:“公明,你率部爲第二梯隊,等關中聖旨一發出來,便即刻率軍北上,與關校尉合兵一處,經渤海、河間,往泉州與子義匯合,與易京城一道,對薊縣的劉虞形成夾擊之勢。”
“若是劉虞乖乖就範,此戰便到此爲止,待本將與公孫將軍會談之後,公明便可回軍。但以我想來,劉虞不會這麼容易放棄,所以,待泰山軍就位之後,本將將親率風火騎兵往易京與公孫軍會師,最後羽林軍做爲後衛部隊,沿清河北上,進抵窮河邑……”
說着,王羽站起身,在輿圖上指點出了幾個戰略方向,然後手猛地向下一揮,斷喝道:“待糧草足備,無論鮮卑、烏桓來犯與否,我軍都會向薊縣發動全面進擊,以泰山壓頂之勢,一舉平定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