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那徐庶高興的,嘴都咧歪了,哼,哥哥待他再有禮,再好又如何,他一門心思的只在呂營身上呢,一點糧草就高興成這個樣……”張飛十分不高興,“那曹營中人說的也不算錯,我軍難不成真是馬前卒?折損兵力,損耗的是我們,那呂氏父女倒躲在彭城自在逍遙!”
“三弟!”關羽道:“明知兄長鬚留徐庶在此,爲何總是抱怨,這般叫元直聽到多不好!”
“留又如何?!心不在此,難留。”張飛道:“非我喪氣,實是那呂嫺是個會釣魚的高手,二哥想一想她,想要的哪一個人,不是得了手?!”
關羽默然。
呂嫺的確會做人,送來的糧草令營中人十分高興,便是劉備也十分高興,一面命好生招待送糧草來的軍士,一面又備下薄禮和謝書準備讓他們帶回去好生謝謝呂嫺。
連徐庶都覺得高興,道:“昔日曹操集結十八路諸侯誅董卓,袁紹爲盟主,然袁術不與糧草給孫堅,以至孫堅大敗,如此教訓,女公子斷然不會犯,只是庶也沒曾想到,不要庶催,竟這麼快便送來了,這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也……”
劉備笑道:“女公子自是事事周全的,劉呂連心,不生嫌隙,必能退曹!”
“不錯,事可不可成,只在於同不同心,若同心協力,必能以奏大功!”徐庶哈哈大笑道。
徐庶看到了呂嫺的周全和萬全,以及知己之情,而劉備又何嘗看不到更多的東西?前番送馬送糧草,今次在戰場上更會犒勞軍士之心,這是上位者的考量,這樣的度量,絕不是呂布那種人能做得出來的,呂布遠遠沒有這樣的格局和眼界,他那種人只顧眼前,可是這女公子行事,卻偏偏是這般的度量,那是大英雄大氣概。
這樣的人不成事,何人成事?!
女公子啊,果然不愧是女公子。
徐庶高興,而劉備雖然高興的同時,也有些興味索然。
送糧草一事,現在是同盟平級的示好與拉攏,然而卻難免有朝一日是上對下的封賞。
真到了那個時候,他劉備難道真的要屈於人下嗎?!
劉備總有一種預感,呂布有着呂嫺的輔佐和扶持,會有完全不一樣的成就。
而今天下,其實劉備感覺到了呂氏父女的份量真的越來越重,不可忽略的重。
關羽勸了張飛幾句,張飛臉色沉沉的,既使叫曹操吃了悶虧,他也沒多少高興的感覺,怕讓兄長不高興,便也沒來這邊露臉,直接回營去了。
關羽則來看送來的糧草諸物。
掌管糧草的兵士們很負責任,道:“關將軍,這些都是上好的草料,馬兒都很喜歡這一類,這草料想是今春剛割的,很新鮮,並非陳年舊爛之物,那呂營中人並未應付行事。”
關羽草草看了一眼,頷首應了,又道:“這麻袋之中是何物?!”
“言是豆乾之物,送來的兵士與了炒制吃法,”兵士打開一袋,道:“此物極爲新奇。”
關羽捏了一塊嚐了嚐,道:“死鹹。這放了多少鹽滷啊?!徐州城的鹽不用錢嗎?!”
“夏日鹹物能多存放些時日,想是這般考究,然而,送來的人亦說了,只恐需儘快食用完,否則依舊會壞掉的。這天實在太熱了……”軍士道:“鹹有鹹的好處,關將軍。”
這是實話。
兵士們都苦,苦的別說鹽了,他們是真的別奢望能有什麼鹽或菜,頂多能充飢便已不錯。
關羽看着己方這脆弱的兵士,再想一想呂嫺那邊兵士的意氣風發,以及糧草伙食,心中難免一痛。
小沛是真的窮啊,以前倒不覺得。因爲與有家底基業的袁術比起來,他小沛拉起來的兵馬,只是草頭兵,窮是真的窮,以前呂布也窮,可是面臨着同樣窮的同期,突然他憑着一個好女兒,一個會經營的好女兒,突然不窮了,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再想一想呂營的那些兵練的,關羽嘆了一口氣,倒也沒說什麼,只是撿了幾塊,道:“我去與兄長嚐嚐。”
兵士應了,便又仔細小心的將剩下的袋子紮了起來。
沛城兵馬窮,窮的幾乎光屁股,沒有鞋子穿,很多兵士也只是現在才添了草鞋穿的,冬日無草編鞋的時候,很多兵士的腳就是被凍掉凍傷了的無數。
關羽懂劉備的焦慮。
因爲那個呂嫺真的不光有經天緯地之材,她甚至連商賈之事都懂,這些糧草諸事的小事,她都會。
她似乎無所不能,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便是管仲再世,也未必能比她做的更好了。
別說劉備難受,便是關羽都有些莫名的自卑,因爲他們三兄弟對商賈之事,一竅不通。
而軍士們,百姓們,少不得衣食住行諸事的,若是此事都安了,民心也安了,又何愁於無有基地啊?!
徐庶已經回營了。
關羽進了帳,將豆乾呈上,道:“此是女公子釀造出來的,徐州城中近日的豆腐與豆乾便是豆子做成,聽聞此物很是大熱,在徐州城很受歡迎,百姓多有多制此物售賣者。”
劉備嘗了一口,半晌沒吭聲,只是太鹹了,不住的喝水。然而卻覺清涼的茶水也衝不淡那嘴中濃濃的酸澀的味道,竟是不知不覺的落下淚來。
“兄長……”關羽知他難受,道:“只恐徐庶留不住,兄長也無須在他身上浪費時辰方好,免得日後傷心。”
“千金買馬骨罷了,備求賢若渴,便是元直無有歸心,也須得用心,豈能因他有了異志,而冷淡疏離?!”劉備道:“雲長,吾近日只是在思,呂布降不住也,他若是稍能降得住,此父女二爲備所用,備何嘗大業不成!?如今不光不能用之,還要受她脅制,何其窩囊。偏偏卻是半分動彈不得。”
一個呂布就已經夠愁的了,然而便是他再強,劉備也是不懼的,只是需要時日去對付。
然而多了一個呂嫺,劉備只怕以後不光不能圖呂布,反而會被呂嫺收入麾下,寄人籬下了,這一生志向也未必有能伸展的一日。
“那女公子若無其父,也許可以用之。”關羽道:“她無呂布,做不了人上人,有其父,她才能成就大業。”
關羽倏然明白過來,道:“兄長是想?!”
“倘呂布戰死,呂嫺可能容我收入麾下,若得其才,備不惜開個先河,拜她爲相!”劉備目光灼灼道:“我們兄弟三人一直像沒頭的蒼蠅,倘若有了智囊,我們之纔可盡用之,便有更大的發揮餘地,焉能像現在這般的狼狽,一生本事,也被埋沒?!”
關羽心突突直跳,道:“兄長別說沒機會殺呂布了,可若是真殺了呂布,那呂嫺焉能不恨兄長,倘她去投了曹操,如何是好?!”
劉備默然。
關羽明白了,他是想要借人殺人。
只是此事便是要成,也只可行陽謀,而且,還要看天意在不在他劉備身上。
呂布要死,也不能死在劉備身上的,甚至他危機之時,劉備還得去救。
這就是漢末之時爭霸最重要的規則。
“只是寄希望於此,何其難也!”關羽道:“除非有天意……”
“是啊,天意。”劉備道:“近日吾心中全是此念頭,此女雖除最好,然而,吾卻惜她之才,若得她一人,可抵管子與孫子二人合一,此女之才,是輔國大才,這樣的人,給與呂布真的可惜了……便是元直與陳宮,也要稍遜她一二的。元直用兵如神,算無遺策,陳宮亦是如此,然而此女之才,更勝一籌,其智計可定天下,像一顆定心丸,便是元直和陳宮也欲以依附她的才能,這樣的本事,如月與星……”
呂嫺在統籌和規劃全局方面是max現代版的,她自有她的長處。
劉備道:“殺了她,多可惜啊……”
他看着眼前的豆乾,她身上還不知道有多少的本事沒真正的用出來啊。
關羽卻搖搖頭,道:“兄長還是熄了此唸吧,呂嫺之志不亞於其父,她這樣的人,難以馴服。”
劉備心中長長一嘆,一份極濃的愛才之心怎麼都掩不住。
“惜哉呂嫺,惜哉劉備!”劉備痛心疾首。
大才瞎了眼,偏偏被天意給了呂布做女兒……
她的才能,她的周全,她的智慧,她的商賈之能,安邦定國之大策大謀……實在太可惜了。
劉備真的有了這另一手打算。
剩下的,只看天意。
呂布是絕對不能死在他手上的。
否則,便是呂布死了,有一個呂嫺,他劉備也絕對無有出頭之日。
只看天意,是死呂布活呂嫺,還是父女皆敗,抑或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呂氏父女興盛的局面……
陳宮收到了呂嫺的信,打開細細看了,便遞與張遼一觀。
張遼看過,二人將之燒了。
“倘若女公子果真無算錯,想必定然有意思。”張遼笑道:“曹營真的出此下策嗎?!”
“軍心敗至此,曹操焉能不氣急敗壞?!士氣如此低落,便是強行圍彭城,也未必能討得了好,吾賭女公子不會料錯!”陳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