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韋見機不可失,又是狠狠一撞,呂嫺吃驚,一時不察,手一麻,刀竟被迫鬆開了他的頸,典韋忙瘋了一般的突的捉住她的手,將她狠狠的甩了出去!
呂嫺身手極度矯健,將刀收回袖中,竟是藉着地勢之利,如無聲的鳥兒一樣,翻了幾個跟斗,便站穩了腳跟,穩穩的站在了典韋的對面。
暗黑之中,有風掠過,遠處是鼓聲,叫聲,廝殺之聲,喊聲,尖銳的各種聲音,還有地震般的馬蹄聲傳來,傳到鼻中,濃濃的血腥味,掩都掩不住!
火光不太明朗,然而典韋依舊還是能看到她的一雙眸在黑夜之中,眨着一股凜冽而殺氣的光芒,她甚至全無懼意,還舔了舔手上的血。
這是一個什麼變態!?真的是一個女子嗎?!
典韋渾身緊繃,半點不敢輕視大意,眼睛更是防備到極致,他剛剛差一點,就死在她手上了,只需要刀再進一到兩寸,他今天就活不了了……
脖子上流血汨汨,然而他卻無心去捂住傷口,所有的精力全放到了她的手上。
他不敢一點點的大意,他知道她是勁敵,倘若一點疏忽,今日必死無疑!
呂嫺也是如此,表面淡定,暗下卻是大罵了呂布三百遍,若不是昨晚被他一掌打的背後疼的發青,她剛剛早已經割斷了典韋的脖子了。
不過這典韋的直覺在生死之間,真的敏銳到極致啊。
萬分的可怕!
呂嫺一面暗忖回城中一定要打呂布三百拳才能解氣,一面暗暗警惕典韋,以尋可殺之隙。
兩人都沒有說話,真的到了力敵之時,哪裡還有空說話,只有凝滯的不敢鬆懈的戒備。
宋憲此時已與徐晃和李典二人交起手來。宋憲雖受了傷,然而他體力是在的,這一天中,他一直隨侍在呂嫺身側,並未怎麼參戰,然而徐晃與李典二人力抵呂布,力量早已經用盡,此時只是拼着一股狠勁,握着兵器的手都是微抖着的,竟然二人只可堪堪與宋憲戰平。
宋憲戰意極深,別說現在是戰二人了,便是真的戰天神,他此時也是不懼的,因而二人竟然佔不到上鋒,也殺不了他,更是來助不了典韋。
“欲過此,須殺我!”宋憲大喝一聲,道:“今日憲便是死在此處,亦休想略過半步!”
風聲掠過!吹的旗幟颯颯作響,烈烈之聲環繞。
典韋沒動,呂嫺也未動,她已經棄了短劍,全身上下只餘一軍刀,滑出指尖,泛着冷銳的光芒,如同她的眼,一股誓在必得之志!
典韋警惕的盯着她手上的軍刀,渾身上下肌肉都在緊繃着,十分忌憚。
此刻,他也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主公忌憚她,郭嘉與荀攸也忌憚她之智謀,此時若是趁此一舉而殺她,那今天這敗仗,吃的也並不冤了!
典韋眸一瞪,卻是吼着大叫過來,大怒道:“你一女子,安敢如此!若叫你殺吾,吾主顏面何存?!今日,韋願與你同歸於盡!”
說罷竟是不撿兵器,赤手空拳朝着她打去,他知道她速度快,因而拳拳到的並不是要打到她,而是要尋到空子捉住她。
她是有破綻的,只要被捉住了,她還能怎麼掙扎,便是動作矯健,身手敏捷,也如被釘死了的蛇,難有再進之時。
拳拳如風,眼睛也不落空,死死的盯着她的反擊。
呂嫺豈能讓他如願,吃了一虧,但是跳躍,躲避,以守爲攻,尋着他的空隙,以能再次繞到他的身後去。
然而典韋知她之狠辣,哪裡肯再給她這般的機會,竟是絕不背對於她,敏銳防備到彷彿身後長了眼睛!
呂嫺便知道這個典韋若要尋到他的空隙,只能耗時了。
必定要耗盡時間,才能得之!
眼看並非一時可能結果的事,呂嫺便有些遲疑,她想追的是曹操啊!
典韋見她分心,狠狠的一拳掠了過來,似乎都帶着風一般的狠勁,直擊呂嫺要害!
這拳頭,要是被他砸到,估計她能去掉半條命了。呂布下手反擊,不會用全力,然而這典韋必定是要用盡全力的啊!
呂嫺險險避過,見他歪纏,一時不敢再分心,只專心應對。
不遠處,徐晃與李典所將之兵已然趕到了。
宋憲一見已大急,倘這麼多人手來了,圍着纏着,今日他與女公子也脫不得身!
額上冒了汗,突然聽到有馬蹄聲從反方向而來,徐晃略吃了一驚,大喝道:“來者何人?!可是曹兵?!”
黑暗之中,卻只見紛亂的腳步聲,並不齊整,然而,卻並不少的樣子,徐晃已是變了臉色,道:“典將軍,恐非我軍也,不可歪纏,速走!”
典韋也吃了一驚,當即也不再歪纏了,一面防着呂嫺急攻,一面喚來了馬,拎了武器便走!
呂嫺緊追兩步,哪裡跟得上他的馬匹,當下也急速的喚來了自己的小馬,然而她的馬術又哪能比得上善戰的典韋,一個恍惚的功夫,典韋早跑遠了!
徐晃與李典也不歪纏,帶着不多的曹兵,丟下宋憲也跟着典韋速突圍。
宋憲眼睛凜凜,道:“來者何人?!”
他心中微驚,眼見一個關字旗漸漸近了,心中也突突直跳,原來正是關羽。
他已知是關羽,然而心中的防備也並不少,反而喝道:“無名之輩耶?!奈何不報名姓?!”
宋憲是怕的,他知道劉備,他豈能不防着劉備?非同一陣營中人,又多有前怨和爭端,雖結了盟,然而,終是有立場相對的,倘若此時關羽趁機殺了他與女公子……
便是同盟,眼下此刻也不得不防!
然而關羽的人品是過得去的,他本是突破伏兵而來,也正在截殺曹兵,見他們孤零零的二個人在此,竟也沒生歹意,反而報道:“關雲長在此!女公子勿憂!既是一時落單,羽也定保女公子無恙!”
說罷已經勒停了馬,“咴!”
然而飛速下馬抱拳道:“女公子怎麼一人獨在此?!”
“原是雲長!”呂嫺笑着鬆了一口氣,見宋憲緊張,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宋憲這才稍退在她身後,然而,宋憲依舊保持警惕,唯恐關羽會見他們落單而有歹意。
然而,呂嫺是不擔心關羽的人品的。如今結了盟,他既肯來,又盡了力,自然不可能行此落井下石之舉。
關羽縱然知道劉備防備他們父女,也敵對的不得了,但殺人亦有章法,若此時趁勢而殺,十分不義。
劉備與關羽以義起兵,以義立世,又怎麼可能做無義之舉?!
關羽就算有一天要殺她,也會在戰場上,在陽謀上堂堂正正的殺,而不會現在行盜匪之行。
“幸爾遇得雲長,若不然,我與宋將軍已被曹兵圍住矣,今日只恐難得脫。”呂嫺抱拳笑道:“兵陣混亂,竟被曹兵衝散了,我與我父失散於戰場,落單在此,雲長何來?!”
關羽十分有禮,並不失儀,道:“依徐元直之計,在來彭城要道上阻擊伏兵,一路突進至此,正在截殺曹兵,不料遇到女公子!”
“原來是元直之計,”呂嫺倒是意外驚喜了,她原本也沒指望着劉備會盡力,沒想到他真的盡了力,“不知元直與皇叔何在?!”
“元直與吾兄長,還有三弟一併去阻往下邳的要道了,”關羽道:“徐元直怕曹兵若落敗,恐會舉兵去攻下邳,下邳如今無守,兄長與元直都恐有閃失。”
呂嫺心中已是大喜,心道這徐庶啊,還真是她的知己,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下邳呢,一時感慨莫名,一時笑道:“幸得遇雲長,否則我與宋將軍定有所失。彭城之戰能在一天內結束,有個結果,也幸得皇叔防守突破,分去曹兵兵力!”
關羽並不是多言以及邀功之人,只是道:“女公子既落單,便與羽一併走,待與溫侯會合,羽再行去與兄長匯合。”
“那便勞累雲長了!”呂嫺笑道:“雲長當真是義薄雲天是也!”
要爭天下,也得有這樣的胸襟和氣度。
劉備在史上能得蜀國,三國並立,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出身低微,只有一個沒有什麼大資源的劉姓,劉姓皇子皇孫們不知道有多少,倘若自身格局和本事不行,便是再姓劉,也出不了頭。
劉備三兄弟,擔得起一個義字。
呂嫺也是佩服的,他們最基本的道義也是有的。以後有這樣的敵手過招,呂嫺覺得興奮。
呂布比起劉備,還是差了不少的。估計差着修煉個一萬年纔到那份上吧。
一開始呂嫺是不指望劉備會出全力的,現在卻知道自己到底是有點小人之心。
劉備不光出了全力,而且還全出在要害上。
這麼做,只怕也不全是爲了徐庶。
更是因爲劉備要爭,有雄心壯志,但亦是有底線之人。
劉備有點像重耳吧,不是說有多麼高尚,而是有下限。能抵得住一時之誘惑,腦子非常清楚。
這種人,若有機遇,其王者之路,會有非常大的成就。
重耳就是如此,每每遇到大事,他都是極拎得清,從不看一時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