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城中的將士們累了,便是城中百姓,也是被吵的沒有能安心休息的,哪一個不咬牙切齒的恨死了這袁術!
陷陣營上下目眥欲裂,雖欲催高順下城與袁術一決死戰,然而,卻都守着軍令,並無私自下城之舉,哪怕恨的心裡發狂了,也是嚴守軍令的,罵歸罵,恨歸恨,然而,無令不成軍。這是他們放在骨子裡遵循的明理。
然而高順卻像個極有耐心的獵人,他不急不躁,沒等到援軍之前,他的心的確是提着的,現在雖知已能解圍,卻也只是稍放了些心而已,並無半分的懈怠。
甚至更加的耐心與敏銳,觀察着敵情,伺機而動。
高順人何其穩也,弄的軍中上下也是穩的一批。
他在等,像是野獸,只等着時機一動,一舉而侵吞底下袁軍。
而此時的曹操已經收拾好了兵馬,四處派了斥侯去探地形,消息。
更頻頻與彭城送信,言及要放郭嘉回來之事,然而信每每石沉大海,毫無迴音,便是曹操也難免心悲和急躁,唯恐有什麼閃失。
曹操心灰的同時,也漸漸振作了,與其說是灰心,不如說是在懷疑人生之中不能自拔。
事到如今,他依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敗的,彷彿中了邪一樣,迷迷糊糊的就敗了。
甚至連郭嘉都失了,曹操又怎麼能不懷疑人生?!
曹操這種人,是不可能因爲一局戰敗,而心灰意冷放棄掙扎的。但凡英雄之意志,總有打不倒的堅韌,曹操自然也不外如是。
這一日卻得了彭城的回信,一見曹操卻是惱怒起來,“陳宮在誆我,可恨這陳宮,操恨不能食寢其皮與肉,啊!”
荀攸嚇了一跳,忙道:“彭城出了何事?莫非是奉孝出了事?!”
是被殺了,還是……
荀攸與諸將臉色都一凜,僵住了,一時之間,冷血倒流一般。
曹操道:“非也!”然而他黑着臉,卻不能說出來,一說出來,不管真假,這軍心,好不容易穩住的軍心,只怕又得動盪起來。
見曹操氣的不行,卻不言語,衆將都以爲又是陳宮寫信來罵曹操了。見無大事,倒也穩得住,先退散出去了。
“主公近日心情不好,連番被激怒,也是古怪,這般下去也於事無補啊……”一戰將小聲的道:“不知道可能勸上一勸?!”
其它戰將搖首,道:“主公失奉孝,還未緩過神來,再加上劉備一直阻路,主公心中忿憂是可以理解的。”
諸將無奈,只能退下去了。
“公達,陳宮欺我!”曹操並不瞞他,將信遞與他看。
荀攸一看,道:“奉孝要去徐州城,這不可能?!主公,奉孝一片真心對主公,萬不會背叛主公!還請主公勿疑!”
曹操道:“操焉能不信奉孝?只是恨陳宮故意寫信氣我,激我,亂我軍心矣!可恨,可恨至極!奉孝落於他手,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折辱,多番討要不還,他意欲何爲?!”
荀攸見他不疑,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呂布若有招攬天下人之心,便斷斷不會傷了奉孝,臣見此信,恐是陳宮刻意爲之,故意激怒主公,以疑奉孝投呂叛曹也,意欲亂主公之心。”
曹操便是知道這是計,可還是很生氣。他閉了閉眼眸,用力壓下去個人的情緒。又聽荀攸道:“此時戰也,陳宮不至於非要送奉孝回徐州,尤其是此時徐州還被袁術圍的時候,他哪能分心,也不怕奉孝有失嗎?!”
“公達以爲……”曹操睜開眼看他。
“只恐是奉孝求去徐州也,借陳宮之手,回主公此事。”荀攸道,“奉孝知道,主公必然信他不叛,既然不叛,既然已經身陷呂營,既然呂營不敢傷他,奉孝定然不會一直甘心被囚,約是尋思去徐州一探究竟了……”
曹操一怔,若有所思。
“此戰輸的不甘,不甘的又豈止是主公與諸將軍們,”荀攸嘆道:“此事出乎攸的意料,更是讓奉孝恐也難以釋懷,他只怕是想去徐州見一見究竟,找一找答案。主公,兵所強也,非戰之力也,恐是徐州有機緣也……”
“不錯。”曹操道:“呂布再強,若無依恃,終不長久。所強者,不過是徐州之力。奉孝一向自傲,第一次輸,焉能甘心,必然要求個明白。看來,他也料到,那呂營不會放他回來了。”才甘心去徐州。
曹操在帳中來回徘徊了幾步,又道:“只要他平安,便是暫時回不來也無妨。他若到了徐州,以後戰事不管是勝還是退,操總能接他回來!”
如此一想,便心中安定了。
不然總是牽腸掛肚的。
身邊沒有郭嘉在,曹操總覺束手束腳的施展不開。
此戰,總是因爲輕敵。
此次不光是他,還有荀攸和郭嘉都得對徐州有一個新的認識。
這當然是吃到虧後的好事,但同時,徐州的強大,可是壞事一樁。
曹操道:“袁術終不濟事,若與吾軍合,何不強焉?偏自行己事,自取滅亡……”
一想到這袁術沒個鳥用,曹操又心塞了。
“袁家勢大,袁紹與袁術出身皆不低,只恐並不甘心班於主公之下,袁紹如是,便是袁術,若能自立爲王,哪會歸附主公?!他肯定不會與吾軍合。”荀攸道:“畢竟是個敢譖號之人,指望他是不可能了。”
曹操也心知這一點,道:“這個蠢貨的處境比呂布還要難了,他倒沾沾自喜,自以爲自作主張能得了徐州,貪心不足,壽春空虛,若被襲,他只悔不當初……”
曹操恨吶,若是袁術肯歸附,肯合兵,現在的局面,自又有不同。
偏這袁術……一想到他又糟心起來,不提也罷。
算了算日子,曹仁想必也快來了,曹操的心定了定。
“主公,袁術之事還是小事,”荀攸道:“大戰之後輜重與糧草損失不少,如今後繼暫無力,又無補充,曹仁將軍還要幾日纔到達,而我軍,恐無糧了……”
曹操心中一駭,如果無糧,那可真是敵不令懼,而己軍自亂了。
他忙道:“還能食幾日?!”
“不足兩日,”荀攸道:“糧草官言及的,秘密與臣知,臣不敢聲張開來……”
“自當如此!此事若聲張,只怕……”逃回許都去喝西北風比較好。
他誇荀攸做的好,一時之間,也是愁容滿面。
良久道:“去催糧。”
“然而也需四五日才能到,”荀攸道:“來不及!”
曹操便是再強硬的心,此時也是有點喪氣,道:“去探劉備那廝可還攔在要道上了?!他若再攔着我軍去下邳,操便棄下邳,而取小沛,將此信傳給他。操不信他爲了呂布能不顧沛城!”
自顧不暇之時,自然先顧自己。
“亦好!”荀攸聽了便自去了。
郭嘉被擒後,一應諸事,皆是荀攸來主持,加上大敗,一直以來都是忙忙忙的心力交瘁。
如今的荀攸是真的反省了自己,對徐州要有一個新的,完全不同的認識了。
只有這樣,才能認識到他的強大,以及計謀的防備與拆解。
呂布隨着呂嫺避着人,又在下邳城附近轉了兩天,然而,一直未尋到曹兵的影子。
呂布嘟着一張嘴,卻是不高興了。
只是他要做父親的臉,不好對女兒發火的,只是忍着。
呂嫺卻只當沒看到他的臉色,風餐露宿,爲了不生火連口熱的也吃不上,呂布有好臉色纔怪了。況天天在外面這樣轉,就是不進城,便是呂布一開始還明白,後來見又無收穫還不肯進城,難免有點面色不好。
這也幸虧是他的親生骨肉,他又要臉,不肯輕易發火,若是換了旁人,便是陳宮,也被他懟的不行了,只怕還得撂了挑子走人不幹了。
不過呂布再不高興,到底是沒敢一人離開,也沒說難聽的話,就是悶悶的,忍着也怪不容易的。
呂嫺心中悶笑,也不理會他,假裝沒瞧見他鬱悶偏又發作不得的臉色。
二人正牽着馬走,沿着沂水河道搜尋蹤跡,呂嫺漸漸的肅了臉色。
“這裡有人動過的痕跡……”呂嫺看了看土塊,又用劍撥開看了看,微擰了一下眉頭。
呂布這下卻是一凜,眼中透出神奇的光芒。呂嫺看着總覺得有一種不是終於找到了的視線,而是,啊,終於解放了的那種輕鬆感。她嘴角一抽,莫非這坑兒爹以爲她天天在外風餐露宿的跑着好玩呢?!
“嫺兒,怎麼了?這裡哪裡不對勁?!”呂布急切的道。
呂嫺白了他一眼,有這麼個爹,也是特別無奈的事了。
她低聲道:“這裡有人挖過河道。但是沒挖通,後來又給填上了,不知道是被人發現了,還是出了意外。”
呂布道:“曹兵?!”
呂嫺又往前走了幾步,看到了一些糞便,道:“人的,不是馬的。”
呂布前後看了看,這裡荒無人煙,道:“果真是曹兵不曾?!”
呂嫺道:“沂,泗二水若挖通了,下邳必被淹,然而,這些天我並沒有看到這二水有大規模動過的痕跡。所以這是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