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無數的暗箭此時如雨般從各個暗巷中射了出來。
嗖,咻,撲,卡……
咔聲是換箭筒的聲音。整齊有肅,收割着一排又一排的命!
一排排的箭射出來,一排排的曹兵倒下去,哭叫聲,喊聲,亂而自踏者無數。
一旦陷入慌亂,再想收整兵陣,已經不可能了。
而整個呂軍直到這個時候,才真正的放出了屬於他們的鋒芒。
冷酷而又意志堅定,儘管那火一直在燒,燒的他們身上的汗一直流光光的,身上也烘的幹了,幾乎像是沒有汗再能從身上榨出來,他們也依舊未亂分毫。儘管他們身上的鎧甲都烘熱了……
外城中的火勢如同地獄之火,竄到半空,不僅烘的外城所有人都難受,便是內城的百姓也感受到了渴意,汗被烘乾了,身上幾乎都沒有水分再被榨乾了,焦裂的內外城之間的城牆,成了火龍。彷彿插了翅膀也飛不過去……
然而內城的百姓便是熱的不行,他們卻感受到了一股說不出的安全……
有暗影中人組織了青壯百姓去從井中拎水出來,不是爲了喝,而是爲了讓身上倒上一些,抵禦熱撲撲的熱氣……
水倒在身上,不過一會兒就能烘乾了,因是夏日,看不見白絲絲的水汽的蒸發,然而卻能清醒的看到地面的龜裂,以及缺水的白土,井水也在一點點的往下落……
火勢不滅,外面廝殺不止,只是已經從兩軍的對衝,而變成了單方面的收割局面!
曹兵們連巷子的口也摸不到,就已經被射殺在中庭。
曹兵們絕望而慘叫,那種涌上來的地獄般的恐懼,叫他們改道去攻擊城門,意欲讓宋憲等三將把城門打開!
然而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列列的木刺的防禦木刺,形若狼的尖牙,而且遠不止一列,他們還未近前,就已經被木刺殺死,或是被箭射死,有這個東西在,連馬也衝不過去……
宋憲與郝萌眼見控制住了局勢,直到此時,才一手拎着箭,一手退到侯成身邊,看他的腿傷道:“侯將軍,你怎麼樣?!”
“死不了!”侯成咬着牙道:“今日殺了這些曹兵報仇!”
二人一驚,道:“魏將軍他……”
“恐已死矣,”侯成淚如雨下,竟是哽咽不能言了,只怕不死,也得脫層皮被俘了。
二人一怔,隨即大怒,執着弓,搭着箭,殺的更猛!
夏侯淵已然束手無策,他呆呆的連號令都已經忘記了,對同樣束手無策的樂進與呂虔道:“今日我三人恐必死於此!”
“大帥,我等不甘!”樂進紅了眼眶道:“真束手無策矣?!”
夏侯淵道:“你二人聽令,若不懼死,帶着剩下的曹兵去突破內城,也許,會有一條生路!”
二人怔了,道:“大帥呢?!”
“我去降他們……”夏侯淵道。
樂進急道:“大帥……”
“你們若能活着回到主公身邊,只說,淵從不敢忘主公交代之語,並不負主公!”夏侯淵道。
二人哭了,當下卻是咬了牙,道:“都隨我來!速速!”
剩下的曹兵們果然跟二人奔去,門衝不破,城牆上不去,只能往內城去了!
他們一去,呂嫺立即命宋憲等人組織了人手跟了上去。
呂嫺卻未動,看着夏侯淵慢慢的騎着馬踱了過來。她微壓了壓手,示意不要用箭……
夏侯淵卻是下了馬。
呂嫺道:“夏侯將軍可願降?!”
夏侯淵不答,卻是慢慢的走了上來,如同孤注一擲的高手,提着手上的矛便狠狠的用手脫了手往她身上扎!
呂布不見則已,一見已是大怒,飛起畫戟一壓,兩兵相遇,那畫戟竟狠狠的將那矛給掛到了牆上,入牆三寸!
呂軍親兵早忍耐不得,立即衝上前來將夏侯淵壓在地上,用刀背狠狠的從他背上一擊,擊中要害,將他狠狠的壓到了地上,背朝後扭住了手,夏侯淵動彈不得,吃了一嘴的土!疼的骨頭都要炸裂!
徐庶也是嚇的出一身汗,見他被制住了,這才鬆了一口氣來,就算夏侯淵是英才,此時,卻也顧忌他再行刺,不敢叫讓起來!
“竟敢行刺女公子!”親兵們怒炸道。
呂布也是氣殺了,瞪着虎眼上來,一陣後怕,便怒道:“立即斬殺之!此賊竟敢傷吾女!”
那親兵便凶神惡剎的提着刀擡了起來。
“且慢!”呂嫺止道。
呂布道:“吾兒切勿心軟!”
呂嫺搖了搖頭,對夏侯淵道:“沒料到嫺能將曹公逼至此,將爲主將帥之夏侯將軍逼至此,只是,便爲英雄,何故用江湖流氣之手段,未免叫人齒笑!夏侯將軍本是爲主將帥之英傑,何必用於末流,實在是大材小用矣……”
夏侯淵默默無語,半晌才道:“對付三姓家奴,何須計較手段!”
只是多少有些氣弱,氣悶的閉上了眼睛,一副欲等被殺的情景。
是啊,用刺客,落於下乘,而且還被她都給宰了。
如今他一軍之主帥也用了這等的手段,到底談不上是多麼英勇,只是爲博一命罷了。
只是,便是輸了仗,寧死自盡自然也能噹一聲好漢,然而,夏侯淵不甘心。
他輸在一個女子手上不甘心。
替曹操不甘心。曹操輸於一三姓家奴,何其恥也。而他輸於一女子這計謀,何其辱也!
見他消極以待,呂嫺笑道:“以後我父倒與曹公齊平了,天下若罵曹賊,難免也會罵呂賊,倒也算是同病相憐……”
呂布勇而無謀,黑歷史洗不白,但是這一戰,至少將他拉高到與曹操齊平的地位上去了。
其實曹操的名聲也好不到哪裡去,許都的人心真的都服他嗎?!
天下義士哪一個不罵一聲曹賊,未必比三姓家奴更高級!
只不過是因爲曹操有勇有謀,膽識過人,以及形勢比人強罷了!
然而贏了此戰,天下之勢,已經徹底更改!
果然她這話一出,夏侯淵變了臉色,大罵道:“呂布是什麼貨色,竟也與我主公相提並論!”
“天下人可不看什麼並論不併論,只是罵起人來,難免要將我父與曹操放在一處罵……”呂嫺笑道:“夏侯將軍還能憑一己之力改變天下的看法嗎?!”
夏侯淵臉色極其的難看,從地上翻着眼睛盯着她,“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兒!”
可恨那些刺客不中用,竟都失手了!
自己也不中用,也沒成計!只恨呂布太強!若殺此女,圖呂布易也!
呂嫺心中暗暗好笑,倒是沒怒。逼的老曹用了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偏偏他手下的人,還要看不起呂布。
哎,真是,他曹賊的名聲,也好不到哪兒去。
明眼人哪一個不知道他擁着天子想做什麼?!
此戰一敗,曹操的地位汲汲可危,只恐許都內部的混亂,都得讓他煩心很久。
有了時間差,徐州就有時間喘息和發展了。
呂布想不了那麼多,道:“吾兒勿與他多說廢話,立殺之!他們的道理比誰都多,布最不耐煩!殺人就殺人,哪那麼多廢話?偏偏一副做了惡事,還高高在上指責布的樣子,最讓布不恥!哼,他曹操一小兒,當年也不過是布手下之將,布都未正眼看過……”
話糙理不糙!
呂嫺失笑,徐庶上前道:“女公子,若殺之,可斷曹操一臂,放回去,也是後患無窮!只是女公子若要圖河北,這夏侯淵,必是曹操大助力……”
“唔……”呂布聽了,倒是怔了怔,盯着夏侯淵,也對,萬一真把曹操打殘了,主力不存,以後,最倒黴的可能是徐州啊,袁紹三兩下把曹操和許都解決了,到時候徐州纔是真的危險了……
呂嫺也是此意,她還未言,侯成已經被兵士們扶着上了前來,道:“女公子,魏續只恐還活着,先留着他,換回魏將軍要緊!”
呂嫺吃了一驚,道:“魏將軍!”
侯成急切的將事情給說了,道:“魏將軍可能已經……但也有可能還活着,只是被俘,若是,若是真的沒了,再殺此賊不遲!”
說罷淚如雨下!
呂嫺上前道:“你且放心,若魏將軍還活着,嫺一定將他要回來!”
侯成點點頭,呂嫺道:“你傷如何?!”
“不礙事……”侯成不在意的道,“只是這腿恐是廢了,以後領軍作戰,怕是不能!”
呂嫺道:“無妨,待送你回徐州去,讓華佗治,儘量保住腿,便是以後不能領軍作戰,後勤也需要人,侯將軍有勇有謀,便爲後勤,爲後盾,我與我父也安心!”
侯成一怔,更是大爲感動,恨不得跪下道:“成定不辱命,不敢辜負女公子信任!定全力效命主公!”
“別跪!”呂嫺扶着他道:“你且輔助徐庶在城中收尾!”
侯成忙應了。
徐庶道:“女公子可自去,城中有庶在!”
呂嫺道:“將夏侯淵押起來!”
呂布還有點遺憾呢,不過到底收了殺心。
“元直,城中交由你收尾了,我與我父去追擊曹操!”呂嫺道,“另要派人去通知公臺,讓他送來糧草,安撫兵士與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