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荀攸都不忍聽,一時忍着氣,道:“請!”
呂布卻率先而行,如虎漫步,悠然自負,得意狂妄,大笑道:“兗州不錯!”一副欣賞,很是欣慰的樣子,彷彿回憶往日來時的閒情,更像是視察領地。
典韋在後面氣的胸起起伏伏,半天都沒緩過來,只能壓下怒火,跟的緊緊的緊張防備着而已。
關羽與劉備對視一眼,二人默然。
這種時候,呂布能逞能,而劉備卻需要越低調越好!
然而,劉備也知道,他是不能夠任由呂布發狂,將事態變成不可控的。否則他自己也得折在那裡,因此他便上前,道:“不知孟德在何處,還請公達引路。”
荀攸道:“主公必早在帳中久候,溫侯請,使君請!”
一時氣氛古怪的往大帳去了。這種時刻,荀攸與徐庶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這種會交之場合,一定要文武兼備。正所謂文則武備,武則也需要文備。
若是沒有荀攸和徐庶在中間起調劑和潤滑,斡旋,一羣武將沒個緩和,便能打起來,一旦開了這種頭,只會越來越不可收拾,極易失控,所以需要文臣!
而文臣相對,更需要武將作備。雙方其實都作足了功課。除了劉備欠缺文備以外,呂布與曹操之間,已具備最基本的諸侯之交的本能。
徐庶一路與荀攸說說笑笑,都是些不會引起誤會的小事,半點不觸到核心和敏感之事。
這二人的作用就顯得很重要了,全在這種時候體現出來了,沒有他們是不成的。只怕隨時能打起來!
一路往大帳去了!
而曹操早已經帶着精銳在大帳外等了,大帳兩邊皆是精兵,個個神情嚴肅和緊張,儼然對於呂布的到來,沒一個是真正輕鬆的,並不亞於在戰場上的緊張,半點從容不起來。
然而曹操是個例外,他眯着眼眸,看向來人,眼神卻徑直盯在呂嫺身上!
呂嫺也早看到了他,一時眼眸亮亮的,也看着他,專注而不移開的從容大方,不迫,並不避諱的隔空對視,一時看到彼此眼中的魄力和欣賞之意,竟都咦了一聲!
衆人也都反應過來了,徐庶心中一咯噔,聽呂布對呂嫺道:“我兒在看何人?!”
爭行間,人已將至曹操面前,呂嫺哈哈大笑,道:“在看天下至雄!”
曹操聞言大笑,道:“操也在看天下至奇女子!”
哈哈又笑,道:“區區小兒,竟將操的二十萬大軍逼退至此!汝何不謂爲天下至奇矣?!”
呂嫺竟與曹操相視大笑。
劉備看看呂嫺,又看看曹操。這二人,竟將一場大戰說的如此風清雲淡,都不是普通人!到底都是他所忌憚而又尊敬之人啊,何其的英雄?!不是說見到此,彼此口舌不輸半寸,就是英雄的,這極易,口舌之利的人,多的是,但是輸的人,有如此魄力,赴於一笑的曹操,爲英雄,而呂嫺雖爲贏家,也毫不掩飾對敵人的欣賞,也更爲英雄!
這不是土匪間的見面,無需如戰將一般的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相反,正因爲是諸侯之會盟,更需要更高的東西。原以爲呂嫺撐不起來,劉備卻沒料到,她竟真的撐起來了!沒有抖贏家的威風,而曹操,更沒有耿耿於懷於一戰之敗的失意!
這樣的氣魄,如何能不爲人心驚!
別說劉備了,便是關羽,徐庶,臧霸等人也都是一驚。
荀攸下意識的去看呂嫺的反應,卻見呂嫺聽到這話,哈哈大笑,道:“贏於一戰,不及孟德贏於全局,退二十萬大軍,易,而扶天子,匡漢室,難。孟德遷天子於許都,位列羣雄之首,此纔可謂天下至雄矣,呂氏父女遠遠不及此等高瞻遠矚!”
“哈哈哈,同是漢臣,無論於朝於野,皆同,有何高低之分?!”曹操笑道:“呂氏小兒,百聞不如一見!”
一笑,竟有泯恩仇之意!
無論介不介懷,至少於大事上,是不介懷的了!
曹操心胸至此,劉備也是佩服的。
曹操大笑,道:“奉先後繼有人矣!哈哈哈,待此小兒長成,只恐奉先與吾,皆已退避三舍,天下終是後人之天下!”
呂布聞言大笑,道:“布有此女,可抵千軍萬馬,可抵萬千謀臣,此生亦已足矣!”
曹操哈哈大笑,道:“玄德公,近來可好?!”
“甚好,有奉先多加照應,又有曹公多記掛,備很好!”劉備很是謙虛恭敬的。
“請,奉先,玄德,速請進帳一聚,今日,只論私交,不論公事……”曹操笑道:“久不相見,如今再聚,實是盛事!”
劉備道:“請!”
呂布卻是邁步先行,對呂嫺道:“吾兒覺孟德何如?!”
“一等至雄,謀略第一,用兵如神,詩歌不輸於任何大家,胸襟氣度更是人上之人,”呂嫺笑道:“嫺敬極矣!”
呂布一聽,便笑道:“不錯,孟德此等英雄,布在這些方面,的確不如!”
曹操聽了便笑,道:“誒?奉先如此之勇,操如何能及?!若奉先不爲英雄,天下何人可謂英雄,女公子卻是高擡於操矣,操可不敢應!”
“孟德無需謙虛,”呂布笑道:“我兒從不妄言!”
曹操微眯眼眸,道:“若操擔此虛名,不知女公子以爲奉先又爲何等至傑?!”
衆人已是進了帳,便分賓主坐下了。曹操安排的極好,將主位空了出來,以示此,是天子之尊位。不然安排的不好,很容易見兵刃,出事的。如此,倒是其它座次,只分賓主,而不分主次了。
呂嫺便笑道:“我父是勇之極英雄,他爲第一,無人當以第二,而劉使君,是賢之極英雄,天下第一人也,莫說我父,便是孟德也極不如矣!
徐庶見呂嫺如此從容,心下甚喜!
今日他也是第一次見曹操,第一面已是如此心驚,曹操不愧是曹操啊,本心驚不已,怕呂布不能應對,如今一看呂嫺如此從容,竟不輸曹操半點,心中焉能不喜?!
呂布一向勇於外,外放的很,聽了這話,自然得意高興。這人根本不懂內斂爲何物!
而劉備聽了卻是大驚,如今的他,只適合韜光養晦的,便慌道:“女公子實在過譽。備只可堪爲義字,不負當忠字,如何敢稱爲賢,萬萬不敢當此虛名!”
“玄德無需謙虛,操卻覺得女公子所言十分中肯!”曹操笑着看向呂布,“不知奉先以爲如何?!”
呂布哈哈大笑,道:“布自認勇,天下無人可再稱勇。我兒甚瞭解我!”可見他是不會在別的方面與曹操爭什麼謀略之類的虛名了。
得,呂布還是以前的呂布啊,沒變!
曹操笑道:“不知奉先以爲,天下英雄有幾人?!”
呂布道:“在此我等三人,皆爲英雄!”
劉備驚道:“備怎敢當爲英雄?!唯從者而已,萬不敢負此盛名。”
呂布與曹操哪裡會小看劉備?!不過是因爲起勢晚,時間未到,沒有乘風而起罷了。三個人,其實見了面,誰不知道誰啊!?
可也不能說什麼,劉備現在的處境謹慎,仔細些,也沒什麼不對。
曹操便笑道:“若玄德不爲英雄,天下還有何人可稱爲雄?!”
劉備道:“備實不堪稱英雄,天下雄才輩出者衆,北有袁紹,公孫瓚,南有孫策,備何德何能,敢並列於此等諸人之間?!萬萬不敢!”
曹操眼眸微眯,笑道:“玄德所稱,不過是江中魚蝦,一時之勢而已。若論英雄,在座吾等三人,方爲英雄,然,卻非爲首爾,當加一人!”
“不知是何人?!”劉備道。
“何人?!”呂布也眯了眸,十分危險的樣子。
“呂嫺!”曹操道:“吾三人皆不可爲首,若爲首者,當爲此小兒!”
“哈哈哈!”呂布大笑,指着呂嫺笑道:“孟德所言不錯!吾兒令吾也不得不言聽計從,不敢違背,此號令勇者也,與劉使君稱兄道弟,此之並之賢者也,而逼退孟德二十萬大軍,又爲大功也,有此三者,又令吾三人會盟於此!吾女不爲英雄,何人敢稱英雄?!”
劉備光聽着都心驚,曹操大笑,道:“奉先有福之人!哈哈哈,不錯不錯,天下至雄,非爲操也,是奉先之女也!”
曹操見呂布半點沒有忌憚和忌才的意思,便明白這父女之間,怕是難破了!而劉備呢,再有壯志凌雲,也掩飾極深,不肯稍露半分輕狂,事事不敢居於這父女二人之前,他是想要在這父女之間和呂劉之間下蛆,然而這番豪情一述,若是曹操還能這樣做,未免流於匪盜之流,曹操便是原先存這樣的心思,此時也早煙消雲散了!
不錯,若是呂布,呂嫺,劉備不配爲雄,他便會挑一挑,埋下線,也無妨,然而見這三人如此,他不想淪落於末流!
天下雄者,善於趁勢易事,見人易行。
見呂嫺如此,見劉備如此,曹操是不怎麼將呂布放在眼中,然而他明白,口頭上想討便宜,是沒必要的了。
戰場上見真章便是。而外交便是獨立於戰場之外的另一種戰場,並非刀兵,比的卻是胸襟和豁達,誰小器,誰就輸了,顯得小家子氣,更爲盜匪之氣質,哪能稱爲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