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呂布,以及呂布身後的紀靈,和袁部將等人,略鬆了一口氣。
紀靈也面無表情,心道,來的倒快,這麼不放心他們。
張遼身後是曹性,以及袁渙,袁胤二人,以及諸多袁將。
這二人是半點心思都不剩了,因爲張遼不是一般人,是個極穩妥的真正的帥才。以驚人之力定下淮陰,以及周邊諸縣,接到信後又迅速整兵合力,帶着他們一路往廬江而來。
他們知道張遼是以呂布爲主的,江夏失不失守,這個時候,其實並不太重要。
失守了,也可以再拿回來。
這個人,是呂布的死忠,忠到什麼程度呢,忠到寧願捨棄唾手的戰功,而急速去奔呂布,策應周全。這樣的人,想從他手裡去謀呂布,還是算了吧。
況且還有徐庶布謀整兵,如今趁着打孫策,這在旁邊的袁兵部將,已經在張遼與張虎的整編之下,已經散落於呂軍中各有一職,再難重新成勢。
袁渙袁胤如今是半點心思都不曾有。
“主公!”張遼一來便是喜拜,道:“恭喜主公,淮陰江東敵將得知主公來此,已懼破膽裂,駭然而逃去矣!遼才得以來此,與主公合兵,共退廬江與江夏之敵,淮南可守!”
“果真?!”呂布哈哈大笑,得意的道:“有布在此,便是孫策,也肝膽劇裂。且悠然拒之,再與之戰,江東之兵不足爲患。”
曹性也笑道:“這是自然,昔日主公在壽春差點沒叫孫策死在那,如今若知主公來,必受制也,依吾看,此戰易也,何需主公出手?吾與張將軍一戰,可定,殺雞焉用牛刀乎?況且還有紀將軍與兩位袁將軍相助。十分易也!”
紀靈臉色難看。看着呂布聽了這吹捧像個沙雕一樣哈哈大笑,眼睛裡有一種不可思議的絕望,這樣的人,是豬腦嗎?這兩個人拍的好一聲馬屁,這是將呂布當傻子哄了吧?這呂布就真的這麼好哄嗎?!
他深深的看了張遼一眼,以前的張遼可不是這種人。如今倒是古古怪怪,連這樣的奉承之語都說的出來,他聽着都辣耳朵。呂營中人怎麼都變成了這副德性!
當下,呂布與袁胤與袁渙見過,誇了一通他們驍勇,這才自得的回帳中去了。
曹性與張遼對視一眼,無奈不已,哭笑不得。
張遼道:“果如元直所料,女公子一不在,主公如今,頗有些如以往形狀,人之本性果真難移。”
呂嫺在,他還能收斂些,現在,真的有點放浪形骸,不顧首尾了,跟以前一樣,想出一出是一出。
曹性道:“如今只能先哄着,如果沒有袁氏部將在,倒也不怕,江東之兵再強,以主公戰力,何必怕他們。只是怕的卻是紀靈等人,若是有異心,從內而破,只恐主公不能識破,女公子又不在,此時,只得我與將軍用心維之了。偏偏現在還需要主公震懾淮南,又不能哄他回徐州去。”
徐州曹使者還在,便是要回,也不能這麼公然回去,正好撞到聖旨上,豈不是冤枉,讓曹操扔下一口不遵聖旨,藐視天子的大鍋來?!
張遼道:“袁胤袁渙倒且不妨,只是紀靈……不如我且請他來飲酒。相勸一二。”
曹性道:“好,我去請來,文遠且與他一敘相勸。外面諸事,我且先看着。”
張遼點首應了。
當下曹性便請紀靈去張遼帳中去了。
曹性到呂布身邊去陪他喝酒,一面緊張戒備左右大帳,半點不敢放鬆。
比起外患,內憂反而麻煩,曹性覺得能不起紛爭,最好不起。若是起了,難免有所損傷,又被江東兵尋到隙處而破,倒是麻煩。最麻煩的是怕呂布有閃失啊。
呂布這人,剛得淮南,難免有點驕矜,曹性來勸他喝酒,卻不提及叫他謙虛一事,呂嫺不在的時候,他們只能順毛捋,不能勸別的,一勸,包管他要發怒,反倒壞事。
如今呂營中心腹戰將,已經摸索出一套系統的捋虎的方法了。
就是哄他的,然後行自己的,真的不好的,呂布問起來,也能糊弄他過去。
反正正常的交流,呂布傲慢的時候,是很難討論的。
唯一能跟他正常交流的人,只有女公子。
天底下,除了女公子讓呂布無可奈何以外,他的性子,誰也別想約束的住。除了能順毛捋還能如何?!
張遼與曹性也早已習慣,自己解決主之憂患,也就行了。
紀靈落座,看着張遼,眼底沉沉的。
“紀將軍奈何不言?!”張遼道,“莫非太過憋屈,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哼!”紀靈道:“張將軍,明明也是天下英雄,爲何卻甘心事之呂布,而淪落於奉承之祿賊!”
張遼哈哈大笑,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爲主謀劃,爲主征戰四方,既爲我主,奉承一二又如何,紀將軍如何想我小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我主心中敬我。我自己明白就足夠了。”
“昔日關羽也曾問過我同樣的話,那時,遼心中也十分不忿,主公多有傲慢之時,然而,他依舊天底下最真的人,當然,因爲太傲,也因此,叫人看不順眼時多,他也多番以此凌人,吃虧不已,叫人無法心服,昔日遼也覺此,今日紀將軍也如是。”張遼道:“只是敢問紀將軍心中可服我主溫侯?!”
紀靈良久方實言道:“敬之勇武,懼之不凡,然而,靈敬他如敬敵將,以將而敬服之。若爲主,他則無德無義以服我。”
這話算是實話了。
張遼也不爲呂布辯解,因爲呂布就真的是挺一言難盡的。一般招降納叛,這招攬敵將的事,都是主公親自爲之方好,然而呂布是做不到的,弄的張遼跟老媽子似的,既要帶兵,還要壓不服,招攬叛將,這些本應是呂布所爲之事。
然而,女公子與徐庶再三叮囑,他除了能多費心以外,還能咋辦?!
誰叫他這個主公,真的有時候……
再加上女公子又不在,他自然要多擔些重責。
張遼便道:“昔日主公轅門射戟,勸退紀將軍兵,將軍退兵,袁公路怒,欲再發兵,而你卻以袁公路並非主公對手而相勸罷兵,反而解以婚姻,若無汝,倒無後來姻親之事矣,只恐那時起戰,反倒袁氏敗的更快,更慘破。” wωw★TTKдN★¢ O
紀靈默然無語,那時候,他被呂布嚇的不輕,已無戰心,也深知袁術若真死戰呂布,絕不是對手。
“可是事情奇就奇在,溫侯有一好女,女公子智計過人,退曹操,定基徐州呢,想來世間之事,也許是女公子與汝有緣……”張遼道。
紀靈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文遠如今說話也是顛三倒四,這結論如何作得?!”
“紀將軍有所不知,若非許以姻親,將女公子逼出後宅,又如何能有今日之女公子,今日之基業?!”張遼道:“所以才說有緣。女公子對袁氏軍中念念不忘,爲首之將,當是紀將軍也,若紀將軍肯服,女公子定喜,紀將軍,何不與我共奉主公,爲徐州再添將勇,將來爭霸中原出力建功呢?!遼雖無能,然今已是侯位,而紀將軍之能不輸於遼,將來必榮於紀氏一族,名傳後世,你我與主公共創盛舉,何其快哉!”
“如今袁耀公子已去徐州,紀將軍何必還要固守成見,天下對主公成見頗深,誤解也多,將軍以後在呂帳久之,方知主公,是天下第一真心之人。他雖然傲氣,然而誰能否認他有傲慢的資本。紀將軍若肯出面說服諸將,淮南之危,盡已解矣,也可免於一場生死大災,何必再生死相見?!呂袁二姓已結義,將來必共榮辱,不必分袁呂,而諸將還能爲袁耀公子盡力,不好麼?!”
紀靈捧着杯子,手都僵了,卻是不發一言,低着頭。
張遼知道他一時低不下頭。道理是道理,選擇是選擇。
與陳登一樣,其實真低頭了也沒什麼,關鍵在於在這低頭的一瞬,呂布的名聲真的是起推的反效果的,因爲他的名聲真的太差了,但他很強也是事實。知道他很強的同時,又顧忌着名聲,就一時僵着怎麼也低不下頭,這個低頭的瞬間就變得十分艱難。
再加上呂布一如既往的傲慢輕狂,實在是很一言難盡的。也因此,張遼的說服工作就難於曹營百倍那種。
張遼沉默了一下,也心知肚明,便再加一把火,道:“若聚如今之袁舊將合力擊吾,將軍可能保證必贏?!”
紀靈一驚,默然無言。
“若與江東兵裡應外合,可能必殺我主公?!”張遼見他低頭越來越低,道:“不能吧?!我主昔日戰六將仍不輸,便是所有人加起來,裡應外合,可奪這廬江城,卻未必能殺我主公。況且廬江送與孫策,而將軍也投於孫策,可甘心否?!昔可爲袁公路宿敵也!壽春一行,孫策來搶掠玉璽,殺了袁氏多少人?將軍可知?”
紀靈閉上眼睛,有點慘淡。
如果真的去投了孫策,就背了袁術了。
這也是他心裡不可接受的,然而要抗呂布,投孫策是最好的,可是他心中不願!
“壽春之時,我主護佑袁氏,並不曾傷袁氏一人而立威,”張遼道:“我主仁善之人,雖傲氣,然而比起暴戾之人,這點小缺點,能掩過功也?!女公子曾言,山有陰陽,物有兩極,連太陽也有陰晴之時,人自然也有功過,然而主公之過,可掩功也?!人之功過,自不必相抵,遼也並沒有掩飾主公過之意,然而,主公,是善良之人,紀將軍以後必會知曉……”
紀靈動了動脣,張遼見他還不說,便道:“若論勇武,紀將軍諸將合力亦不如我主,而論排兵佈陣,防守攻伐死戰,紀將軍雖是個中好手,然而若與遼比,可有一定把握,必贏?!”
這真是最後一顆稻草,紀靈再守不住崩了的心態了,騰的站了起來,道:“靈俯首便是,何必如此多言?!”
張遼心中一鬆,頓時哭笑不得。
看紀靈委委屈屈的樣子,也是好笑。
便忙安撫一拜道:“紀將軍,吾代主公與女公子謝汝不棄之恩。他日定不相負。呂氏必不負今紀將軍之隨也。”
紀靈見他如此尊重,心情纔好了一些,委屈的自尊也回了一些,道:“不必諾不負靈,只不可負袁氏衆子弟,便是不負靈也,不負先主也!”
“這是自然!”張遼忙道:“來,還請入座飲酒!遼這便請諸將皆來一飲!”
當下紀靈還沒反應過來,便見親兵去了。
不久不僅袁氏部將全來了,連呂布與曹性也到了。
孃的!
紀靈磨牙暗恨,就知道張遼用意了,這是逼他認主!認主好叫這些部將全部收心認主呢。好一個擒賊先擒王,攻人先攻心。這麼一讓他認主,其餘戰將也是架在火上,趕鴨子上架,不得不認主了。連反悔的機會都沒有!
張遼看他這副瞪眼表情,心道,不趁熱打鐵,難道還磨嘰嗎?!他手腕反正是學會了,事情不能拖,當機立斷,事就成了!
紀靈看呂布入座,張遼又笑着看着自己,一副自己先不說,只等他先言的樣子,紀靈便看了一眼衆部將們,生硬上前,往下便是一拜,道:“紀靈參見主公,吾願在主公帳下效力犬馬!”
曹性對張遼投了個眼色,張遼笑道:“恭喜主公得一力將!”
呂布哈哈大笑,道:“紀將軍,布得汝,喜甚矣!速請起,就座,賜酒!”
紀靈都這樣了,其它人也是面面相覷,這不上不下的,不跪不像,跪也不像,到最後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的迫於形勢,也算是認命的感覺,喪氣的有氣無力的上前也是一跪,道:“參見主公,末將等願效犬馬之勞!”
“速請起,賜酒!”呂布哈哈笑道:“文遠,布得如此諸將,如虎添翼。吾兒若知,必然高興。”
“主公武勇懾人,女公子必然高興主公之收穫也!”張遼笑道。
馬屁精!紀靈深深的看了一眼張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