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就知道這孔明,雖有膽色,然而,在走奔之時,不可能沒有準備。
看樣子,他早就與孫策有所聯絡了。
孔明站在船上,與岸上的徐庶並行,哈哈笑道:“秦終滅天下,是據崤山之險,函谷關之固。然,徐州有何防?!無不可翻越之山,無關之固也,如何守?!他日諸強共徵,必平。現時之繁榮,終是煙花泡影……”
徐庶雖然假裝擡手是個誤會,不是真想射他的意思,但是嘴上可是不可能認輸的,也笑道:“那就要看,是諸強來的快,還是徐州發展的更快了。”
這個發展不是指民力,而是指北方的意思。
諸葛當然明白。
他又笑道:“秦有一國,數代先王積累,方能推平六國,然今卻又不同,各諸侯如此橫強,英雄輩出,漢室亦不滅,溫侯可有秦之積累,可有一國之倚靠,可有推平之終極實力?!元直,不若與亮同去,徐州,終難以伸展也。困於那地界,終只死滅一途。”
徐庶當然更不會正面迴應,道:“難以伸展,只恐此話應的是劉玄德。無地無基無業,終生要與人借勢,甚至還要鳩佔鵲巢,雖是蒼龍,終究難以飛昇。不如孔明隨庶回徐州去,共謀劃大事,如何?!”
大才之人,誰能說服誰啊?!
聽他們一來一回的互嗆,也是妙事。
這樣的謀士,所服的人,只可能是明主,各有明主,而絕不可能是另一個謀士。
他們都是各有立場,各有堅持,各有見解,誰也別想說服誰,誰也不服誰。
諸葛亮最終只是哈哈大笑,道:“亮去也,多謝元直美意。昔有舉薦之恩,今又有不殺之恩。亮感激不盡。他日亮之功業,劉玄德之功業,也有一份元直之豐功勳業。將來若是徐州事敗,亮定保舉元直來玄德公營帳之下,保有一副相之位……”
這個人!臨走了還要噁心自己一把!
徐庶噎住,勒停了馬,心裡鬱悶的要死。
眼看着他的船到了羣船中間,然後有一個人出來了,朝着岸上行禮,笑道:“久聞徐州副相徐元直雅名,瑾謝元直高義,護送吾弟到此,瑾領吾弟去也,元直請回!”
原來是諸葛瑾。這兩兄弟果然是有聯絡。這諸葛瑾大老遠的從廬江跑到淮水來接,可真是費了心了啊。
但是也不愧是諸葛家的人,說的話也是如出一轍的氣人!
什麼護送?!
徐庶若不是早在江湖飄,換個世家公子來聽聽,絕對氣的要吐血。
徐庶心裡氣悶,又好笑,卻也沒再說什麼,只是拱了拱手,算是還禮。
佩服啊。
事已成定局,此去已是這樣了,挽回不了了,還不如灑脫一點。
既然改變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兩兄弟進了船艙,有人撐蒿,竟是順水一飄而下了。這淮水下去,可不正是廬江,然後直髮吳郡江東嗎?!
船變成了黑點,沒人了。
徐庶心裡苦。
這孔明真的要去江東搞事情了,江東才俊多出,而且多數都是世家之人,但願他們別被孔明氣死。
江東小霸王的脾氣可沒那麼好。
徐庶帶着兵馬只會往回走,追還能追得回嗎?!這順水而下,馬如何能追得上。
心裡鬱悶,而且又特別的無奈。
同時又有些擔心,難道除了壽春和下邳,或者徐州以外,女公子那裡也被他算計了?!
這個人!
徐庶便連忙往壽春趕。
又有斥侯來報,道:“關羽兵出襄陽,只恐會兵臨城下!”
徐庶心中大急,當下也不耽誤,不追諸葛了,火速般趕回壽春城,剛至城,閉上城門,到城牆上遠眺,卻見關字大旗已來。
徐庶心中哂笑一聲,這諸葛!
關羽果然來了,到了城下,一時也有點訕訕的,魏續已命弓弩手就位,隨時準備要發箭。
現在的氣氛是很緊張的,一旦關羽真要攻城,真的就是守城之戰。魏續雖有信心,然而面對突發的戰爭,誰能高興?!
徐庶面上帶笑,對城下道:“關將軍怎麼突來壽春城?!”
關羽訕訕的,兄長這一路叫他來,是接應一個人,叫諸葛亮的人,然而一路行來,是連個人影也沒瞧見。眼見人沒接到,攻城也錯失了良機,一時,能不尷尬嗎?!
徐庶在城上呢,不是說不在城裡嗎?!
關羽便知錯失良機了,因此他也沒有再準備硬取,只拱手笑道:“前來巡示,不料竟至此,竟是羽迷途也,既已入境,便有心前來招呼一聲,還請見諒羽之失措,竟犯了境疆。”
魏續的白眼能翻到天上去,迷途這個藉口也能說得出來?!帶兵之人,若是也能迷路,還不如直接連溝裡去得了,還打個屁的仗!
可是魏續想罵,但不能罵啊。
“原來如此,無妨,雲長與主公亦是舊友,既有誼情在前,何來犯境之說,有心記掛,庶替主公感激不盡。”徐庶也不拆穿他,這個時候,激怒他,實在沒有必要。有些場面話是虛僞,但有時候給對方臺階,也是給自己解難。這種話雖然是廢話,但也不得不說了。
徐庶笑道:“荊州之防務事情急也,爲何雲長還有時間出城巡示?!”
巡示巡到壽春城下,要臉麼?!
關羽硬着頭皮道:“三弟已至荊州,目前也有防守,因此倒也解壓一二,羽不放心襄陽外事,恐有船隻或奇兵來,因此便出城來巡示一二,以防孫策派兵偷襲。”
“原來如此,辛苦雲長矣,”徐庶笑道:“荊州防務甚重,庶便不請雲長進城了,他日雲長若能去徐州爲客,庶定替主公與女公子盡地主之誼!”
要關羽進城,他也不會進城啊,因此也笑道:“好,羽還有兵要趕,便不久留了。元直一切可好?!”
“甚好,”徐庶道:“玄德公近日可好?!”
“也好。”關羽拱手,要告別離去了。
徐庶笑道:“雲長既迷途,可要庶派人引路?!就怕遇着回防的紀靈和袁胤,倒惹誤會。若是引起不必要的戰事,倒毀了主公與玄德公的情誼,多不好?!庶以爲雲長是迷途所致,然紀靈與袁胤恐無法如是以爲。雲長還是速速離開淮南之境比較好。”
關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他雖是英雄,但是臉真的很嫩,這個事,的確不怎麼光彩。他也不能承認啊。
勝在他是紅面之人,也看不出來,只是抱拳道:“多謝提醒,羽定儘早離開淮南之境,冒犯了。元直替羽向女公子致歉。無心之失也……”
呵呵!魏續在城上哂笑。也不罵他,只是特別的無語。
但是徐庶可不會客氣,只是笑道:“說來也是扯平了,先前主公無心之失,跑去南陽外,也是犯境,如今又有云長迷途至我壽春城下,也算犯境,兩相一扯平,算是揭過前事,如何?!”
關羽臊的慌,草草的拱了拱手,眼見城不可取,也不多說,馬上調兵馬回去了。
魏續命撤了弓弩手,氣道:“他來幹什麼?!”
“一接諸葛亮,二取壽春城,三恐意在下邳城。”徐庶道。諸葛出手真是不同凡響啊。
魏續驚呆,瞠目結舌道:“此次這劉備出手,怎麼像通了關竅一樣?!這麼機靈了?!”
得了大才,能一樣嗎!?以後劉備是真的如有神助了。
雖然此次一目的也未達成,然而,這出手叫人毛骨悚然,如果他大意些,這個事,一個口子扯開了,其它口子全崩潰,全被扯開,這纔是最恐怖的連環的地方,就是失一城,至少要連帶三處失城,三城失,便成犄角,這淮南也守不住了。還不得全被剿了?
徐庶心裡是沉的呀,像墜了顆石頭一樣的重。
魏續也反應過來了,道:“所以副相才提及紀靈與袁胤回援,意在敲打關羽見好就收,不要去犯下邳?!”
“不錯。”徐庶道:“關羽也是行軍帶兵之人,知時機失,城也已不可取,他會速速離開,而不會滯留。雖是如此,然還有三分的可能去襲下邳,還是要防範。但有七分,應該就會離開了。目前的劉備沒這個能力在防守荊州的同時,還能拉開與壽春的戰線。有紀靈與袁胤在後,又有張遼在淮南之境,這麼近的距離,劉備也怕惹急了火。”
魏續一想,也鬆了一口氣。
只是這心裡還是鬱悶的很,罵了一通關羽與劉備,又問,“諸葛追到了嗎?!”
“他早與江東有所聯絡,乘船遁去也,”徐庶一想到他泛舟水上的飄逸身影,頭開始疼,道:“晚了一步。”
“元直若對此人,可有勝算!?”魏續道:“其人果然大才?!”
徐庶點了點頭,道:“若與之戰,庶只可保防守無害無失,然,若要勝,吃力,甚難!”
魏續心中微沉,不過還是安慰道:“元直能防守住這樣的大才,已是大聰之人,事已至此,也只能任他去了。眼下,還是要防守下邳城,以及淮南要緊……”
徐庶點首,又寫信去了徐州問及兗州之事。
聽諸葛話中之意不太對啊。
徐庶心裡有不祥的預感。
他的心莫名的開始狂跳,但也沒有方寸大亂,這個時候,一定要穩住,守住自己的這一界,要選擇相信呂嫺,女公子,相信陳宮,賈詡他們。
只要不亂,一個諸葛之謀,還不至於令徐州亂如麻線。
徐庶寫完信,苦笑。孔明這可真是臨走之際,還送了這麼大的一份“禮”啊。
臥龍之才,果然不虛。
關羽剛回襄陽,紀靈和袁胤就已至壽春城了,二人進城應事,看到壽春上下再無當初的千瘡百孔,也挺感慨的,這徐庶挺有能力,挺會治理,這裡已是井然有序。雖然,這裡早已經換了一個主人。
五味陳雜的來見徐庶時,才知關羽剛走,一時愕然。
紀靈都氣笑了,道:“劉玄德竟還有餘力敢謀淮南矣?!也不怕噎死他!幸而那廝走的早,不然靈的刀定要叫他好看!”
他們對壽春是有特殊的感情的,因此很憤怒。
袁胤心情也挺複雜的,心道,這劉備,真的是……讓人不知道咋形容好。但是劉備顯然的想要謀一席之地,比之前只怕更難纏了不少。
徐庶道:“關羽臨兵城下之事,還請饒過不提,只是下邳只恐有失,還請兩位速去平叛,只恐郝萌有失。此事也是先前未平之事,一直未來得及,不料如今被人利用。二位前去,反更令人心服,叛軍雖叛,然若能收復爲己用,亦爲大功!下邳之事,賴仰兩位了!”
紀靈與袁胤道:“此事不難,請元直靜等消息。”
壽春離下邳並不遠。
袁胤道:“張虎被調回徐州去了,元直安心大後方。”
徐庶果然鬆了一口氣,笑道:“有公臺與文和在鎮守,必然無恙。”
袁胤感慨的道:“若是徐州大後方能被人輕易挑動,未免太小看呂嫺的威懾。”
挑動大後方,只恐這諸葛不成力。
“可惜,淮水途經廬江,倘若先知此人比淮水過,張遼將軍必可阻攔,現下怕是來不及矣。”袁胤道:“此去江東,怕是天下之勢要大變了。”
徐庶道:“差了幾步,差點能追上,庶也甚爲遺憾。”
“淮水上堵他,恐也艱難,周瑜水軍必然在接應他,有諸葛瑾出面,諸葛亮去江東,只會得到萬全周護,”徐庶嘆道。
有人脈,到底是不一樣的。
雖然兩兄弟立場不同,然而,兄弟畢竟是兄弟,保個周全,是肯定能做得到的。
“還好,諸葛亮向着劉備,去了江東,必不會獻策助孫伯符去奪荊州,”徐庶道。
這一帶,還算僵持着,暫時的平衡着的。
袁胤道:“只恐要圖淮南與徐州。”
徐庶點首。
紀靈道:“這周瑜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在江上與蔡瑁不分上下,這蔡瑁世代荊州世族,才能兼備,只有德行微有瑕,然瑕不掩瑜,而這周瑜竟能與他不分上下,相互咬着。若是兩水軍合力,沿淮水往上……既可登陸。”蔡瑁個人才能是十分突出的,但這個人與審配一樣,纔是高才,但是做人,有點偏執,行事也是如此。蔡瑁帶水軍的能力,便是周瑜,其實也只能堪堪打個平手,僅此而已,若沒有他,荊州早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