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說話,寫信,其實就是這麼委婉。這兩人真沒那麼熟,有些話,真不能太直白了說!太直白,關係好,當然是交心置腹,關係一般,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要是敵對關係,以陳元龍的尖銳性格,有什麼不敢說的?!他能往死裡懟,往死裡得罪。
沒想到啊,陳元龍也有今天的樣子,說真的,徐庶心裡還挺高興的。
看樣子廣陵是不用擔心了。有他在,這廣陵失不了,江東也能防得住!
他都能寫信提醒徐庶了,所以他本人,自然更不會顧念什麼舊情!
真有意思啊。
徐州的凝聚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存在,她的影響力無處不在,在人的心裡,她身上真的有一種獨特的領袖魅力。
現在的徐州足夠有一爭天下,問鼎大江大山的能力了吧?!
他放下信,笑道:“苦心人,天不負,三千越甲可吞吳!”
這個時候,她應該已經快到徐州了。
虎威軍的確是加速進軍回徐的,延經一路,樹上的葉子都黃了,夏天就這麼悄然離去,秋天來臨了。
行軍在路上的呂嫺再回來,過了將近一年。
這要在現代,一個飛機航班,一天就能來回的事兒,在這古代的時效性,就整整的耽誤了近一年。
馬超遺憾沒來得及與高順演練一場戰爭呢,因此路上頗爲鬱悶,大罵張繡老賊無中生事,若非如此,好歹他還有時間能與高順來上一場。
呂嫺便安撫他,待他到了徐州,子龍和宣高必也到了,有的是機會較量啊,單打獨鬥有子龍和宣高陪着盡興,而若整體較量,也有虎威軍作陪。
反正是千方百計的哄他去徐州。
馬超早有去意,因此,半句也不提要回涼州的事。樂而忘憂,樂不思家。
行程很快,也就快到徐州了,因此越近,腳程反而慢了下來輕鬆行軍,休息時路經一片白樺林,葉子黃了,呂布牽了赤兔下來溜達,呂嫺與馬超二人對視一眼,上前合力將他身前的白樺一蹬,那樹葉便嘩啦啦的飄落下來,散落在呂布身上,呂布與赤兔都嚇了一跳,一回頭看到這兩個賊的很,一時呂布氣的摘掉頭上的樹葉,追了過來,道:“休走,看布也叫你們兩個小兒嚐嚐被淋一頭樹葉的滋味……”
“我傻纔會站原地叫爹搖樹葉!”呂嫺掉頭就跑。
馬超也回過神來,轉身也跑,一面跑一面還笑,道:“呂嫺,你不仗義,自己跑不管我是何意。我可不想被你爹打,我爹都沒打過我呢!”
呂嫺回頭笑道:“你就該被你爹多捶打捶打,孟起啊,死道友,不死貧道,你就受苦了!”
“……”馬超氣的磨着牙,論速度哪及得上小旋風呂嫺,呂嫺置身事外了,跑的沒了影。
呂布抓不到呂嫺,卻抓到了馬超,把他拎起後衣領往樹葉堆裡一扔,踢了落葉往他身上蓋。馬超氣炸了,臉憋的通紅,還有沒有天理,還有沒有天理?!
打又打不過呂布,跑都跑不過呂嫺,那心裡真是憋屈死了!
成堆的落葉帶着泥土把他給埋了似的,他想掙扎起來,偏偏一爬起來,就被呂布得新摁倒在地,一時都放棄了抵抗,躺平了隨他去吧。
關鍵是始作俑者,還在一邊拍手叫好,還誇呂布呢,道:“乾的漂亮!老爹!”
呂布一面大笑,一面指着呂嫺道:“休跑,看爲父抓到你,再算帳!”
“老爹別說大話!”呂嫺道:“論跑,你真跑不過我!”
馬超氣的吐出口中的落葉和泥土,大罵道:“呂嫺,你不要臉!”
哈哈哈哈!
那笑聲……
“……”司馬懿全程只看着,露面無語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三個智障!
這三人真的顛覆的他心裡對他們的所有認知了。呂布這人,不用說。馬超這小子,嘴欠的要死,在別人面前一副老子是二世祖,你們是什麼烏龜王八的橫氣,呂嫺呢,更不用說,那在軍中的威信不亞於呂布的。結果,這不就是三個低智的孩子嘛……
呂布把馬超埋了大半截,也心態平和下來了,便覷着在一邊沒敢靠近的呂嫺。
呂嫺開始哄他,道:“爹,你頭上的黃葉……真像獅子王,又帥氣又酷!”
呂布冷哂,道:“拍馬屁也沒用!你來,我也蹬一下樹,叫黃葉把你淹沒的感覺。”
老爹你那力氣蹬一腳,不用埋我,光樹上掉的就能把我埋了,好不好?!
呂嫺打死也不去,道:“爹啊,我們趕緊回徐州去吧!”
“休想跑!”呂布去攔她,也聰明的很,知道逮不住,就去堵路。眼疾手快的一飛腿上去,直中她身側的那顆白樺樹,那葉子紛紛下,直接把呂嫺給蓋住了似的,跟下雨一樣,呂布這才哈哈大笑,暢快的笑了。
“老爹,你這報復心也太強了吧?!”呂嫺要追他,呂布轉身就跑。
“坑人必坑己,我兒坑爹的時候得想到事得循環到自個兒身上!”呂布毫不猶豫的大笑,哈哈大笑。
呂嫺把頭上的落葉給掃了,追着呂布跑起來,道:“等着,把我不把黃葉把爹給埋了!”
馬超得意暢快,發出受虐般的奇蹟般的笑聲!那聲音都笑岔氣了。虎威軍裡衆人也都發出釋然而好意的笑來。
只有司馬懿若有所思。不是他迷信,而是這言語之中,似乎有點意思。
黃葉淹沒……
爲何後世的帝王會選擇黃顏色爲帝王專服嗎,不止是因爲亮眼,更有黃這個字眼,在古語之中,是一種象徵。
黃帝,黃道吉日……都是一種隱形的象徵,用的都是這個字眼。
也許這父女二人只是開玩笑,可是司馬懿就想的多了,在他看來,這也許是一種預示,或是一種無意間的指引。
事實上,呂嫺要是知道司馬懿在想什麼,一定會說一句想多了。
但人,都有一種心理上的暗示,爲什麼呢?!司馬懿被呂嫺不軟不硬的警告加威懾過後,現在已經對她不得不多想,謹慎的人,樣樣都好,就是愛琢磨,一件小事,他都能琢磨出不一樣的意味來。
就比如這件事吧,本身就是呂嫺和馬超淘氣,折騰一下呂布而已,偏呂布雖是中年男子了,然而身上也依舊有少年氣,那是不報復回來都不罷休,一時便打打鬧鬧不休。直到飯造好了,三人才牽了馬回來吃飯。
馬超是一身泥土,無形的將他身上那個傲氣中和了一下,副將等人發現這馬超還挺好笑的啊,所以,奇蹟般的,讓馬超那股臭屁般的氣質突然中和到可愛了。
竟然對他都有了絲包容。
見他鬱悶,衆副將也不煩他,竟然都圍了上來摟住了他安慰他呢,道:“孟起啊,沒事,被主公和女公子折騰,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們二人,真的是一般人打不過也跑不過……”
“孟起啊,不要生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再練練就能跑得過了……”
“哈哈哈……”
……
你們這些王八恙子,叫誰的字呢?!我馬超與你們真這麼熟?!這麼自來熟的,老子是公卿之後,不是你們這些泥腿子高攀得起的,但是這些字眼在他心裡過了一遍,卻連說都說不出來了,因爲他被這些人給摟的熊抱一般,都栽倒在人堆裡爬不起來似的。
馬超以前從不會如此,馬騰軍中之人,哪個不對他恭敬有加?!
可是今天他這挫樣,本來是十分生氣的,可是看他們這樣,竟不以爲意,反而讓他心裡微妙的好了一些,無形的拉近了距離感一般。
馬超是來不及想這麼多,就與他們吃完了飯,拉着一起去過身手了。
這個事情就是這麼奇妙中發生了。像做夢一樣!
吃飯完,加緊速度回徐州。
呂嫺對馬超道:“被拉下架子的感覺如何?!”
馬超不語。以前他是萬分不屑什麼身先士卒,什麼與士兵同甘共苦的東西的,他覺得這些都是上位者弄出來籠絡人,騙人的手段。
而作爲主將,要有作爲主將的威嚴,以及拉開距離的威信感。
公侯之後,都是如馬超這樣想的。
可是這一切,在虎威軍中被分裂了。
爲什麼?!因爲這個像謎一樣的父女,呂布看着自由灑脫,卻有一股無形的繮繩,而虎威軍看似無紀律,卻又在聽到軍令以後,無論是行軍還是作戰,都能迅速整合成完整的陣形。散如風,聚如雲。變化無窮。也沒有完全消彌個性,這不正是謎嗎?!
“總端着架子,累不累?!”呂嫺笑道:“等到了徐州,我介紹個謀士給你,你帶他回西涼去。”
馬超不屑道:“我纔不要什麼謀士。你還弄人盯着我,好意思?!”
“盯着你真沒必要,只是借你磨磨刀!”呂嫺道。
馬超氣的不行,道:“我是磨刀石?!”
啥時開始,他連刀都算不上了?!
“哼,也不怕我把你的刀給折了!”馬超冷聲道。
呂嫺無語,知道他這人就這德性,嘴特別損,但未必真的那麼絕!
所以也就聽了笑,沒吱聲兒。
最多一日的功夫就到徐州府了,呂嫺便笑道:“進了徐州,有事找仲達,我恐怕會忙起來,你若沒事就去虎威軍中玩。一應糧草諸務,尋他就好,總歸來了徐州,不會委屈了你的馬與騎兵。”
馬超愣了一下,道:“怎麼?怕我跟着你,妨礙了你的機密之事?!”
呂嫺知道他這人說話就這德性,也不以爲意,反而笑道:“跟着也可以,除非你能心服徐州府。”
若只是盟友的關係,還真不會什麼都叫他知道。
馬超顯然怔了一下,不說話了。
呂嫺知道他是聰明人,知道他這個人傲的很,要真臣服,還真難。
所以啊,她會帶着臧霸,也不會帶着馬超在徐州到處轉的。
一想到回了徐州要忙的一應諸事,只怕得連軸轉呢。
得儘快都處理畢,然後整備糧草,隨時出征應戰了。
正說着,有斥侯奔馬來稟,道:“徐州相與郭將軍出城三十里迎接主公與女公子!”
呂布喜道:“公臺親自來了?!”
“回主公,是,”斥侯道。
呂嫺笑道:“難得公臺親自出城,他可是個大忙人!”
可不是大忙人嗎?!作丞相,真不輕鬆,看着好像守在城中,其實也是腦子半刻不得歇,光庶務都一堆接着一堆的。若沒有他,呂布與呂嫺哪能這麼輕鬆自在?
一應文書諸務只是交給了丞相府這個機構處理,這才自在而已。
馬超疑惑道:“郭將軍是誰?!”
呂嫺道:“見到你就知道了!”
馬超見到郭娘子的時候真的被她臉上的煞氣嚇了一大跳,大約是沒想到,郭將軍會是個女人,而且還是臉上有這麼大一塊缺陷的女人。
不是他瞧不起女人,而是萬萬沒想到啊,像他這種性格和出身,還真的掩飾不住身上的優越感,以及一種居高臨下的同情。所以他真的掩飾不住臉上的震驚還有同情以及詫異。
這本身就是一種失禮。馬超後來覺得不妥,就扭開了臉。但好像更不妥了,便又訕訕的拱手見禮,但都很不自然。
郭娘子早習慣了,也不以爲異!
比起馬超,司馬懿可老道的多,他從容不已,見到郭娘子也不以爲異,對待她就像對待一個普通的將士的態度一樣,從容自然而無半絲的不妥。
這老道的,叫馬超一陣氣悶。
這人吧,就怕對比,一對比,這底蘊就無所遁形了。
像他這種,與司馬氏對比起來,是不是隻能算三流人家?!
司馬懿這種禮儀,無可挑剔,你要是看不習慣可以說虛僞,但這一種,又何嘗不是一種大氣!
本身對強者的同情,就是一種失禮本身。
呂嫺早跟着呂布到陳宮身邊去了,陳宮喜的見牙不見眼,道:“主公終於歸矣,女公子安然無恙否?!”
“極好,這一次雖遠途去,卻收穫頗豐。回城再細說。”呂嫺笑道:“先回城休整,父親與我急着見妹妹呢,妹妹可好?!”
呂布也急道:“且速回城!”
一面回首對司馬懿,道:“軍師,虎威軍且由軍師安頓。”
司馬懿道:“是。”
呂布便急吼吼的拉着陳宮與呂嫺回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