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道:“宣高可知司馬軍師,雲竟不知該如何形容。感覺像是女公子推一步,逼一步,他纔會動一步。”
他想裝笨,可惜,也沒人信。徒之奈何啊。
臧霸笑道:“他就是那推石磨的驢,非得敲一敲,纔會動一動。這幾日女公子是不是時時問他意見,看向他,以及什麼事都拉着他?!”
趙雲點首,“應是不放心主公之故。”
臧霸笑道:“不錯,唯恐司馬軍師不盡力爾!”
“主公的脾性,”趙雲笑道:“雖然是有些反覆無常,然而,算不得陰險奸詐。就算不那麼光明磊落,也不至於落得個小人之名聲,比之曹操,仁義良善甚多也。”
今日呂嫺說的話,未嘗不是對司馬懿的敲打。不可損主帥之威德,其實,不也正是對着司馬懿說的嗎?!
司馬懿是個極聰明的人,哪怕極細小之處,他也能聽的出來。
呂嫺都說的這麼明白了,司馬懿便是再裝傻,也糊弄不過去了。
事關重大,司馬懿也必須得拿出全部的本事來,擁護呂布,維護虎威軍上下的一切。不光只是消極的應對,只被動的行使着軍師的職責,更應是主動的參與,解困之意。
臧霸道:“不錯。”當初他對呂布也有很多看法的,可是到了徐州以後,才知道,呂布的確無謀不假,但若說他是小人,或者是奸詐陰險,那還真是擡舉他了。
“若到前線,可有把握?”臧霸道。
“今日女公子問我,若遇顏良文丑,可有勝算,”趙雲道:“倘若二敵一,雲也有之不及,倘遇此險境,宣高與我共抗,也能解危。只是女公子必是要避開這二人合力。但事最怕有意外,雲思來想去,不可僥倖。”
臧霸聽了也慎重了一些,道:“這二人是什麼路數?!”
“顏良文丑皆勇冠三軍,然而,只是匹夫之勇也,在領軍整兵方面,遠不及高順將軍,”趙雲道:“在公孫瓚麾下時,也曾聽聞這二人正因爲勇,便不可能屈居人下,因此二人皆爲大將,然而,若臨陣對敵,這二人,可有一戰之力,只是若敗,軍隊的實力便會一潰而散。與徐州兵馬遠不能相提並論。”
“所以將死,兵便是烏合之衆,”臧霸道,“如此便可設計擒殺這二將。袁軍雖衆,卻不足懼。”
“不錯。”趙雲道:“近與高順將軍的陷陣營對戰,才發現高順將軍在領兵方面是個奇才,而張遼的兵馬也素來以不懼死而稱名。也許與這二人相比武藝,高將軍與張將軍皆略遜一籌,然而,統兵之能,非是隻一夫之勇可比也。”
“徐州兵馬整而有肅,不畏死而心有敬畏,袁軍遠不能相提並論。”趙雲是真的服氣徐州兵馬的訓練之道的。最近他因參戰過多,因此也有了更多的心得。
臧霸當然知道趙雲在想什麼,想必心裡肯定是驚異的,如同他當初參與練兵時一樣,便笑道:“這是正規軍,當然了。子龍可知當初女公子初次見這世道的兵馬的時候,說了什麼?!”
趙雲聽着。
“她說勇雖勇,然而,兵在有魂,有信仰,不單單在於勇和不畏死,軍士有了敬畏和信仰,便會拼死維護他們心中的義,而爲上位者的義,爲將者的義,是什麼?!”臧霸道:“也得敬畏他們本身。”
呂嫺當初來時,是很心疼這些將士的,因爲這個時代,特資匱乏,精神空虛的軍士很多,他們當兵,完全只是爲了混一口飯吃。
與當初她的時代的初起的兵完全是不一樣的,那個時代初起時,也是匱乏的不得了,物質那更是草鞋,與這兒的條件也差不多吧,但那個時候的兵,是有信仰的,是有精神上的依靠的,是有着堅定的信念的。
呂嫺一直在肅明軍法,軍紀,一直在申明,何謂家,何謂國,何謂家國太平,即是和平之意。
她一直在申明,戰爭的目的,不是爲了殺人,是爲了和平。
所以徐州兵馬所擁護的,是和平。
她很重視精神上的填充。特質上也並未缺乏,一直在跟進,有兵餉,有糧吃,有鞋穿,有兵器,生有榮譽,死有尊嚴。
說來搞笑,這個時代,很多的兵士臨時召來,手上是連像樣的兵器都沒有的,更遑論還有其它的東西了,赤腳走路半點不誇張。
呂嫺一直在做實事,她也一直像個人一樣對待兵士,而不是當成一種消耗品,連人都算不上的工具一樣對待。
而這一切,都是有回報的,回報的,就是有信仰,不畏死,擁護着徐州和平的兵士,他們擁護,愛戴呂氏和徐州。
這一切的熱情,可以說是超越的。
物質上來了,精神素養並未落下。隨之也同樣跟上來了。
一個有靈魂的軍隊,自然是最強的軍隊,而配上最合適的領導,他們便是輸,也輸的光榮。
當然,輸的可能性也並不大。
因爲呂氏兵的裝備,連曹兵都比不上徐州的。徐州兵不在於多有錢財,而在於,每一個細節都透着尊重,包括他們配的水壺,輜重,藥品,還有乾糧……
在這個把人命當成消耗品對待的世道,能將兵士當人看的尊重,他們又何必與袁軍,曹軍比什麼錢財多寡,土地多少……
這個時代打仗是個什麼德性,不用說也都知道。
曹操爲了湊軍餉,摸金校尉的事沒少幹過,那是死人財,活人財一個都不放過。其實也不止是曹操,很多諸侯都這麼幹,包括張繡,挖墳,搶掠民財,殺人如麻,有時候,真的說不清他們是打仗的,還是匪窩,當然,一向都是兵匪不分家的……
但是呂嫺的確是將徐州兵都昇華了,她用了精神澆灌與物質補棄的形式在練兵,效果也是驚人的。
兵士感受到尊重,功有賞,過有罰,他們回饋了更可貴的東西。
忠誠,獨一無二的堅韌的忠誠。
臧霸眼眸銳利,道:“所以,徐州兵不會敗。只要一聲令下,定無往不利。這就是尖兵,如同尖刀的兵馬。這一次,是真正的亮出他們的兇狠的時候了。曹兵與袁軍,不足爲懼。子龍,我們二人,不必怯這二人勇力,因爲我們有最強的指揮,還有最勇敢的後盾。”
趙雲鄭重的點點頭。
曹呂之戰時,只是小試牛刀。
而這一次,纔是真正的將磨好的刀鋒利出鞘的時候。
若不收割半個天下,又如何能收兵回去?!
趙雲也是眼光獨到之人,看到徐州兵,也不敢小視,這其中的凌厲之處,也非一語可道盡也,到了戰場,自見真章。
且說呂嫺出來尋呂布,呂布在帳中無聊,除了每日點卯升帳練兵以外,其它時間,都是騎着赤兔帶着親兵到處尋獵遊山的,他這性格,本就閒不住,但也有分寸,不會離軍營太遠。
呂布呼嘯回營時,見呂嫺在營門前迎接,便忙勒馬道:“我兒尋我有事?!”
“正有事商議,”呂嫺笑道:“父親可尋着了獵物?!”
“可能是兵馬駐地,人聲鼎沸,獵物都被嚇跑了,尋了半日,也沒尋着什麼,”呂布笑道:“走,回帳說話。”
一時進了帳,親兵井然有序的打來了水,呂布用水把身上的汗都給擦了,又擦了把臉,卸了甲衣,着了軟袍,這才舒服不少。
“父親也不忌諱吹了風,這本近冬日,仔細傷寒。”呂嫺道。
“無妨,布又非曹孟德那般嬌弱,動不動就犯頭風,跟婦人般不能見風似的。”呂布道:“我身強體壯,便是冬日下水,也不會傷寒。”
是哦,還鄙視起曹操的身體素質來了。醉了。
也是,呂布體性偏熱,這樣的體質,很躁動,也難怪他這個性格靜不下來了。叫他老實呆在帳中,真的就是屁股像燙着了似的,一天不出門縱馬,心裡就不快活。
本性難移,這樣的性格,也是拘不住的。心裡有數就行了。因此呂嫺也不說他。
“我兒有何事說?可是出事了?!”呂布道。
“張繡領一萬兵馬作先鋒來了,後還有五萬大軍壓後,”呂嫺道:“張繡若與父親匯合,父親且忍他,若是實在忍不得,便不見他,不必起無謂衝突。一切聽仲達安排。不可任性。”
呂布擰了一下眉,“又是這個張繡。”
這火氣升上來了,也蔫的快,道:“行,忍他便是。便是他指着鼻子罵我,我也罵不還口。”
“老爹這忍勁好,”呂嫺道:“有時候想要的東西,不是能依賴拳頭而得到,父親要相信司馬軍師的才能。”
呂布一樂,道:“仲達用計真的不費吹灰之力,布心服之。我兒放心,我定多聽他勸便是了。這張繡,且忍他到冀州,再與他計較。”
張繡難纏,然而想虎口奪食,也不容易。
現在呂布身邊有司馬懿,可是張繡身邊卻沒賈詡了。只要呂布不胡來,呂嫺還真不擔心。
“禰衡出使而來,既爲使者,不得不見,麻煩在於,他是一個噴子,”呂嫺道。
“何謂噴子?!”呂布不解。
“出口成章,指點江山,就他自個兒與衆不同,他都對,所有人都錯的人,”呂嫺笑道。
“龐統那樣的?!”呂布一聽眉頭就擰起來了,一想到龐統,頭就疼。
“龐統可比不上這樣的人,”呂嫺笑道:“龐統雖然喜歡與人擡槓,但也並不是貶低一切人,這禰衡可比龐統麻煩多了。他在許都惹怒了曹操,曹操驅他前來,是想借父親的手來殺他呢,一則除了他,二也是說父親連書生也不能容的意思。”
“這個曹孟德,豈能如他的意?!”呂布也感受到了陷阱,道:“就是說殺也殺不得,忍也忍不住了?!不如將他也送人,不如送去與劉備。”
呂嫺哈哈大笑,道:“不賴,不賴,送去正好。也叫劉備煩一煩,這種人的威力。看他殺還是不殺。”
呂布道:“劉備便是不殺,張飛那廝,便先要殺了。”
“不過這一次劉備都未必能在荊州活着出來,”呂布道:“這人如何安頓?他來是爲何?!用他,除了激怒布以外,還能有用?!”
“是要他跟着父親進兗州之意,”呂嫺道:“當然,也沒打算讓他活着回去。”
所以是轉交給劉備去煩,還是送回去許都,呂布也愁,道:“罷了,先見見再說。”
呂嫺道:“父親切莫中曹操之計,擔了害賢之名,不然徐州先前所有,全化爲烏有,前功盡棄。”
“無事,”呂布鬱悶的道:“便是他冒犯布,我忍着便是。”
呂嫺笑道:“爹別擔心,有我在,哪能叫他冒犯虎威?!便是一心求死,也不叫他如願。”
呂布這才喜色,道:“若他出言不遜,嫺兒好好懟他!”
“這是自然。”呂嫺大笑。
張繡在兗州境內紮下兵馬,靜等呂布進兗州,然後禰衡便來了。
他進營的時候,是哭着進營的,高順親自去接的人,見他哭,一時無語,他並未失禮,但也不鳥他,問也不問他爲什麼哭。
禰衡見此,泣道:“耳失聰,目失明之愚夫,莫非口也鈍矣?!”
高順聽了心中大怒,卻忍着不發,他左右副手都大怒了,欲拔刀,高順卻止住了,他未說話,只是引了禰衡到帳前,道:“使者請,主公與女公子久候!”
禰衡更高聲哭着進去了。
左右問高順道:“將軍,這個人,這個人……好囂張!”
“天下之大,什麼人都有,”高順道:“要多忍耐。不可壞事。”
左右皆道:“今日也是見識了……素日曾聽聞龐統之名,今日,倒是又開了眼界!”
高順也無語。
反正不失禮就行了。
禰衡哭着進了帳,發現呂布,與呂嫺,司馬懿,趙雲,臧霸等人都在站着候之,一時愣了一下,然後又哭了起來。
呂嫺心中好笑,道:“正平爲何哭泣?!莫非我呂營失禮矣?!我父雖未親迎於帳外,然而,也在帳中站立而候之,若論失禮,當如正平,爲何進帳先號哭?!無禮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