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曹洪已是禁不住,剛剛輸了一合,豈能甘心?!他換了兵器,拎的不再是九環刀,而是狼牙棒,上面便是鐵釘,鐵釘無鏽,大約是血浸多了,所以養出一種森然的銳感,出陣道:“剛剛洪不備而被汝尋了空子輸了,如今洪先來戰。小兒年紀不大,口氣倒不小,以汝之力,洪一人戰足以,何需旁人?!”
他呵笑一聲,扛着狼牙棒勒着馬出列了。
彌衡聽他如此輕視人,冷笑一聲,道:“已輸一陣,還能耍賴,這曹營中人臉皮,真是令人歎爲觀止!”
正所謂兩軍對陣,輸人也不能輸陣,更不能輸氣勢。
五千兵銳面對着龐然大物般的營連着營的曹營,呂氏軍也是不輸氣勢的,甚至在氣勢上竟略壓曹營一頭。
他此言一出,曹營中軍士聽了皆怒,罵彌衡道:“有本事你上,既不上陣,奈何話多嘴碎!”
彌衡哧笑一聲,雙袖一甩,笑嘻嘻的道:“吾書生也,趙將軍一人可敵汝營爾,何須我一書生上陣!?”
“休得嘴碎!”曹營軍士隔着人對着他道:“待場上輸了,自有計較,那時看你待如何?!”
意思是隻要趙雲輸了,他們就能立斬了彌衡,還能再由着他如此嘴碎言語?!
彌衡冷笑了一聲,只要曹營將士不耍賴合圍而攻,趙雲要輸,也難。
彌衡雖在呂營不久,然而,趙雲在呂氏軍的風評和尊嚴他還是知道的。一個戰將,若沒本事立足,便不可能擔當先鋒營大將重任,無才便不能服衆。
他也素聞,這趙雲,可與馬超齊平,可見實力絕對不俗。
衆人都緊張的開始盯着場上。
那曹洪已是揮着狼牙棒朝着趙雲衝殺過去。曹洪勝在力,勝在勇,也勝在氣勢非凡,然而趙雲已知他用了全部力量前來,也是鼓起全部心神,全心應付。只見他拎槍在手,兩人過馬時,狼牙棒橫截過來便要蠻力劈掃他,趙雲利落的彎腰躲避,那個速度,令曹洪吃了一驚。再回神來轉移方向再尋他時,趙雲已是尋到了空隙,在他這愣神的功夫中,槍尖一挑,已是刺中曹洪座下馬匹脖頸,那馬嘶鳴一聲,騰空一躍,開始不受控制的亂騰亂躍,而曹洪緊勒不住繮繩,卻依舊全神注意在趙雲身上,不料趙雲並未懈怠,見馬失控,槍尖斜刺,從他手臂下穿過,擊中在他的狼牙棒上,曹洪駭然一驚,手上的兵器因爲嗡鳴,差點沒能握得住。
剛剛這一槍極爲驚險,倘若他稍不敵,只恐這槍已是廢了他的手。
曹洪滿面冷汗,一晃神,已經被馬狠狠的再次甩了下來,曹洪這一次死死的捏緊了狼牙棒,好歹在跌下馬時沒失了兵器,不然真是顏面盡失了。
這個趙雲,怎麼這槍像是長在他的手上一樣,用的竟如此靈活,那靈巧的勁頭,速度,足以壓過力道本身的壓制。
像狼牙棒,鐵錘這種兵器,拼的就是力道,也就是說被這種兵器只要一擊而中,就幾乎已喪命。但同樣的,這樣的兵器是令人生怯的,多數力大無窮之人,用這樣的兵器,能將人頭骨打碎的也比比皆是,也就是說,用這樣的兵器,一旦成功,便是一擊必勝,根本就不會給敵手活下去的機會。它的威力也同樣是驚人的,足以對付趙雲這樣的巧將。
不料,於速度上竟輸的這麼快。這在他看來是絕對不可思議的。
他詫異的看了一眼趙雲,此子,縱馬如飛,身輕如燕,而下手卻又穩準,並且牢牢的力量壓制釘住,兩回一較量,曹洪心裡都有點詫異,果真不虛,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此言的確不假。
這些在他腦子裡如風一樣走過的空檔中,才堪堪站穩時,槍尖已是對準了他的脖頸動脈,只聽趙雲道:“多有得罪!”
“哼!”曹洪冷笑一聲,喘着氣道:“奈何使詐?!傷我馬,難免勝之不武!”
趙雲聽了,也有點無語。他還未及說什麼,彌衡已是發話了,道:“技不如人,直接承認便是,何必還要狡辯,難道在戰場上相遇,不可傷對方之馬耶?!若不是怕傷了兩盟軍友誼,趙將軍已經扎穿你的脖子,哪還能聽汝在此多言?!”
曹洪不聽則已,一聽臉脹的通紅,大怒道:“賊子汝且下來說話!”
“手下敗將,還有何嘴臉要人下去說話?!”彌衡囂張的道:“吾不與敗軍之將多言語,若在戰場之上對陣,汝已死矣,還能在此時賣弄口舌?!”
這彌衡的報復心還真的挺強,前番他們剛罵他賣弄口舌,此時他便小人得志一般的把這話給當場還回去了。
趙雲聽了竟有點想笑,想一想,覺得失禮,忍了住,只是收了槍,退回到原地,道:“多有得罪。”
曹洪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脹紅着臉,拎着狼牙棒回去了。
曹營將士皆有驚動,紛紛看着趙雲。
此時曹洪自覺丟臉,回去對曹仁,曹真請罪道:“洪無能,請罰。”
“只是陣前較量,何必說到罰事之上?”曹仁道:“切蹉之事,勝敗也是常有之事,不必放在心上,子廉且退下。”
曹洪悶悶的退下去了,臉都丟盡了。
曹陣營之中不服氣的人很多,摩拳擦掌的也有,接着是曹純出列,曹純也是督帥一支虎豹騎,一直被稱爲天下驍銳。曹呂之戰時,不是所有的虎豹騎都被滅了,曹純的一部分虎豹騎就一直還在許都,如今經過整編,更爲精銳,他督帥一支,向來以驍勇著稱。
“在下曹純,字子和,願向趙將軍請教!”曹純倒是挺淡定的,遠沒有曹洪那麼脾氣暴躁,但心裡多少有要掰回一局的心思,因此棄了重兵器,竟也持了輕巧的紅纓槍,出列到趙雲對面。
趙雲道:“指教不敢,只是既爲切蹉,還是點到即止,若有傷亡,此非雲之願也!”
“自當如此!”曹純拎槍在手,道:“請!”
“請!”趙雲還是客客氣氣的,兩人兩騎圍成一個圓圈開始相互追逐起來,伺機尋找對方的破綻一槍可挑下對方。
曹純勒馬盯着趙雲,壓根不敢分心,並不敢將視線完全從他身上轉移開。
不知道爲什麼,他在這趙雲身上似乎有見到當初呂嫺的影子。
當初的呂嫺也是以快著稱天下,而這趙雲,明顯的還沒有拿出全部的實力來,也就是說,若是在戰爭上相遇,若是被這樣的人逮住機會,剛剛曹洪已經脖脈斷而死了,而不是隻是馬受傷。
而他面對這樣的對手,這種氣勢上的壓制也是無法言喻的一種壓力。
曹純極度緊張,拎着槍,突然勒轉馬首,斜裡直奔趙雲,往趙雲座下馬的眼睛刺去。趙雲似早有所料,竟是一轉馬首,揹他而立,曹純吃了一驚,以爲他要逃,便加急驅趕,誰知趙雲一手勒繮繩,一手執槍,如燕一樣往後一仰,槍尖從他左臂腋下刺出,竟神出鬼沒一般的出現,直扎住他的馬頭,馬駭然受驚,還未中槍,已是一躲一側,竟然不穩,而折了馬蹄,直直的將他甩向了前方。
曹純頭髮都亂了,緊緊的按住繮繩,他若摔的不穩,自己的脖子都得折斷,風雷電掣之中,似乎一切都放慢了,他額上出了一頭的細汗。
趙雲卻翻身側馬而立,直朝他奔來,然後單手竟將他拎起,曹純纔不至於毀了顏面,折了脖頸,他倒吸一口氣,見趙雲穩穩的恢復如初的立於馬上,曹純整個人都有點蒙,這個人,太快了。
倘若在戰場上相遇爲敵手,只恐還沒反應過來已死於他的槍下。
彌衡身後的兩個副將大聲叫道:“趙將軍英勇,好身手!”
曹營中人卻是臉色難看,皆緊抿脣不語,死死的盯着趙雲,臉上也完全沒了笑意。
這個人,是個強將,已是不爭的事實了,此時的一時輸贏不算什麼,然而,這樣的敵手在呂氏陣營之中,他們能安寢安心飲食嗎?!只恐是連飯都吃不下!
這人很強,這已經是得到的事實擺在眼前了。
而又偏偏是呂氏陣營中人,有朝一日爲敵,叫他們怎麼能從容而不憂慮?!
曹仁與曹真互視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憂慮。
此事,還是要儘早報與曹公知曉。
這呂氏陣營的先鋒將領,竟是這樣出彩的一個英雄豪傑,連曹洪與曹純都不能敵。將來若爲敵,只恐是大患……
曹仁覺得這個人如此冷靜平和,只恐要招安,也難。
若是軟硬不吃,對於招安也無動於衷,就真的是大患了。
曹純很快就反應過來,也沒失了風度,只拱手道:“多謝趙將軍救命之恩,趙將軍身手不凡,真是少有的英雄豪傑也。”
趙雲道:“曹將軍謬讚矣。雲是無名之輩,不及諸將軍早揚名天下。”
“以趙將軍身手,我等早晚被壓在風下,如何敢與趙將軍比肩?!”曹純道。
趙雲卻沒有什麼喜悅自得的表情。
曹純見他心緒如此平穩,更覺得他不僅能力過人,還如此穩重,將來在呂氏陣營之中肯定是擔當重任的,這樣的人爲敵手,只恐怕……
曹純回了陣營,那邊不少人還是要出列要作戰,蠢蠢躁動。
曹休道:“讓休去與之一戰。”
曹仁搖首道:“子和若論單打獨鬥,已是難得的,少有的戰將,連子和都輸了,餘下之戰,已不必戰,戰則只遭受辱,何必再自取辱也?!”
曹休聽了,默默退下,看了一眼趙雲,心裡也頗爲忌憚。
曹營中人聽了此話,都有點不甘,還有沮喪。卻也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
過猶不及啊。
曹仁這才上前道:“子龍身手如此不凡,令仁欽服,子龍可知,子和已是我曹營難得一見的驍將,卻惜敗於子龍之手,可見,子龍武藝過人。今日能與如此英雄會面,實是幸事。衆將已是心服口服。前番多有得罪之處,還請子龍海涵,不必計前嫌,如何?!”
趙雲自然不失禮,聽了這話便知道,這結束了,便收了槍,道:“戰將切蹉也是兵家常事,雲只以爲榮幸,不敢說有計較於心。曹將軍言甚矣。雲庸輩也,來爲客,是諸將讓我,才僥倖一勝。”
這麼謙虛,也算給曹營的人臺階下。
“既是如此,不如下馬再進帳中續飲如何?!”曹仁笑道。
“恭敬不如從命。”趙雲下了馬,帶着彌衡與二副將一併進帳中去坐了。
此番倒有一番微妙的平衡,沒有再爲難,彌衡只是賤賤的笑,卻沒再說令人下不來臺的話。
飯畢之後,趙雲便起身告辭,又謝招待,只言及還有軍令在身,不敢誤事,因此懇請能立即奔赴前線而去。
曹仁見他堅持,只能給了通營之書,又添了補給,乾糧等,帶着諸將送趙雲上馬帶着精銳營離開了。
曹仁的眼中隱有憂慮,“文烈以爲他營中軍士士氣如何?!”
曹休道:“意志極爲堅定,休領了他們,他們並不分散,而是列圓陣原地靜坐吃飯休息,餵了馬。此等意志,非常人兵馬所不能有。此番其前去,必有功……”
曹仁嘆道:“且將此子消息報與主公知曉。另,還備設防,只恐袁尚被惹狂怒,反而來惹我軍。”
曹休道:“這呂嫺是想用此陣打亂我軍的陣腳,如今她大軍押後便來,如何處理,難道白白放她入關?!請神容易送神難,只恐這頭瘟神進了豫州,來而不走,終成大患。”
曹仁道:“當此之時,已是顧不得這麼多了,只等主公指示。”
曹真道:“不如我帶着一營人跟在趙雲身後觀戰情勢如何?!”
曹仁想了想,到底是怕斥侯消息跟不上,便道:“可,只是遠遠墜之,不可太近,以免讓他們以爲是我軍要擊他之後。”
曹真道:“真自慎重。”
曹真便帶着一營虎豹騎跟上去了。
曹仁,與曹休則立即寫信報與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