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冷笑道:“馬氏少子,野魚不附,既便殺之,也不過是震於天下英雄死也不去投,若如此,寧死而有歸,無憾也!哈哈哈!殺吧!聽聞西涼兵不知禮,不敬生祭靈英,如食人,不若殺人取心,好叫天下人瞧瞧,那馬超是多野蠻的人……”
早有人怒不可遏,拔了刃就要來拎甘寧的脖子想抹一把了,跟他們殺羊宰牛一樣。西涼人一向直來直去,還是保留了一點悍直野蠻的。
龐統大怒,斥道:“還不退下!不得傷害英雄!”
衆人不忿,道:“軍師,此賊對少子出言不遜,何故不殺之?!”
甘寧臊龐統,譏諷道:“看來龐先生治軍也無能爲力嘛,有才又如何,也不過是淖於污泥,可能展幾分?!”
龐統沒料到自己本是勸他,結果勸人不成,反倒被人嘲諷了回來。偏偏他還無言以對。
可見,打鐵還需自身硬,這徐州和馬超想要招攬些英雄,真的很難。除了一開始心就在徐州的,想去徐州的,其它的內心有所堅守的人,還真不樂意被徐州招納。
連呂布尚且如此,更遑論馬超了。馬超本來也算是公卿之後,出身也不亞於荊州的吧,當然地理位置肯定差的多了,也不大如中原正統,但至少,也不墮了人的本事的好去處的,可偏偏人家就是不樂意。
龐統無語極了,一時無言以對,便只對衆人道:“汝等豈可如此輕慢英雄!?莫非嫉其才耶!”
龐統知道光訓斥他們,這些人還可能真被他惹毛了,西涼的人馬真的難馴,此時馬超又不在,萬一惹毛了,真殺了甘寧,那纔是鬱悶!
所以龐統反其道而行之,這麼一激,衆人愣了一下,一時大怒,道:“嫉妒?!此人有何才能?!能叫我等嫉妒?!”
“若不爲嫉妒,殺手無兵之人,何故如此之急?!”龐統道:“莫非是懼統招攬了他入麾下,以後馬將軍身邊再無汝等近身之便!”
衆人被氣被激的臉色通紅,當下就丟了兵器,道:“赤手空拳,我等也能勝他!他若是有本事能勝我等,以後馬將軍身邊,我等相讓第一席便是!來戰!”
說風就是雨的,馬上要與甘寧打上一場。
甘寧根本都沒興趣與他們相戰,只是眼皮都不擡的道:“腹中飢餓,我已疲累,既便輸於你等,我也不服!”
衆人又是生氣又是惱怒道:“這個鳥人不是這個事就是那個事,中原人就是屁事多!”
龐統道:“那且讓甘將軍飽食,且休息一瞬,再戰不遲!”
“好!”衆人道:“我等必看着他,等他吃飽睡足,再一戰定勝負,那時再說話!”
龐統道:“甘將軍,請吧!”
甘寧也不理會龐統,跟着衆將出去了,被請去了一個單獨的小車上,四周皆有兵馬看守着。此時還在行宮路上,所以並未紮營,他坐到了車上,吃着諸將端來的食物和水,心裡很是惆悵!
而呂青聽聞甘寧被龐統給擒了,一時哭笑不得!
來聽軍情的時候,順便來要人了。
龐統笑道:“統想放人,統麾下諸位將軍也不肯答應!”
呂青都驚了,還有這樣的,還有這樣抄底的?!他一心的就想要這個人,結果,布謀良久,擒縱之間,就靜候他來了,結果,反手就被龐統給抄底了?!
呂青心內真是感慨不已,果然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他到底還是太嫩了,太年輕!
他便笑道:“軍師在說笑呢,西涼諸將豈會在意此等無名將士?!”
他又不可能與龐統翻臉,自然是想要回來!
龐統笑道:“若不然,統叫他們進來問問可是如此?!”
呂青都沒來得及說話,已有親兵去喚了幾個人進來。龐統道:“呂將軍前來要甘寧,統不知是與之好,還是不與之好!”
諸將聽了便急道:“自然不能與之!凡事有先來後來,甘寧既是被我軍所擒,自當是歸我軍麾下,我軍若棄之,纔會與旁人。”
這話古怪,聽着像是除非他們不要了,纔會給他。
何出此言啊?!這也太古怪了吧?!
呂青道:“甘寧此人性情古怪,留在孟起麾下,恐怕會得罪於人,反不被諸位所容,與其如此,不如與青,若何?!”
“他若有本事能勝我等,我等以強者尊之,自然聽從,若無本事能勝我等,我等再驅逐之,再送與呂將軍若何?!”那幾員西涼戰將十分理所當然的,道:“我軍麾下不留無用之將……”
不留無用之將,就甩給我?!呂青嘴角一抽。
不對,這個邏輯不對啊,差點被他們給繞進去了,呂青道:“諸位與他約戰了?!”
諸人笑道:“然也!”
“想進我馬將軍麾下,沒有本事,便留不下來。哈哈哈,只看他的本事了。”衆將道。
關鍵是甘寧樂意嗎?!
呂青真的是糟多無口,實在無話可說了。直到諸將出去了,呂青不得不服道:“軍師好手段!”
龐統笑道:“若沒點謀略,又如何能在馬超營中擺佈得開?!”
“軍師擺弄人心,如手掌撥水一樣自如。然而,恐怕甘寧也未必肯服此心此計。”呂青笑道:“荊州薄待他,多年來也並未重用,他卻依舊棄而不去,其心是重忠義之人。心中有此類人,如何能屈服於軍師之設計,以及西涼之蠻荒。”
龐統道:“這便看統的本事了。”
呂青無奈,只能看着他耍賴。
龐統看他這樣,還不高興了,笑道:“怎麼?!我搶幾個人想要在麾下用,呂將軍還不樂意?只准你徐州進英傑,不許我爲馬超納英傑?!”
這話說的!真的堵死了他以下再要人的話了。
呂青道:“豈敢!?青便如此,徐州也不至如此霸道。也罷。此事只看甘寧,他若心服於軍師,甘願爲軍師麾下驅使,青也無話可說。倘甘寧不願,還請放了他,令他自行擇主以事。”
龐統有點不甘不願的,道:“英雄之志,我自尊之。”
呂青便以此說定了。
龐統與他議了第二戰的事情細節,這才送他出營。
呂青上了馬,朗聲道:“還請軍師與諸位將軍善待甘將軍!英雄不可令卑身,他便不服,也絕不能折辱之!”
龐統嘴角一抽,你想要當好人,犯得着這麼高聲嗎?!這話說給誰聽,誰不曉得?!
龐統聽了,因此也朗聲道:“我軍是正規軍,並非盜匪之流,豈會折辱英雄?!呂將軍實在過憂了!”
呂青也不好再說什麼,抱了抱拳走了。
出了營回自己營地的時候,身邊人還挺不服,道:“……多番辛苦,爲他人做嫁衣裳。嘿,這龐軍師不講究,這麼喜歡截胡!自己人啊,何必如此呢?!”
呂青道:“既是兄弟之盟,是自己,何來截胡之說?!不可妄言!甘將軍是人才,無論是歸於徐州,或是歸於孟起麾下,都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諸將一想也是,便心服道:“謹聽將軍之命。”
便急匆匆的回去了。
這話就傳到了龐統耳中。
龐統笑了一下,正因如此,所以他才截胡的大大方方的,沒有絲毫顧忌。
他喜歡自己人這種稱呼。
所以,徐州能容人,連將士也都沒什麼猜忌爭奪之心,也就更能穩固人心了。
龐統其實還有點小心思,可是見呂青如此,這心裡還有點訕訕的,是十分服呂青的。因爲這小心思,他真的不如呂青豁達。
也因爲呂嫺身邊多是這般的人,所以,徐州才能征服人心,一心的爲她着想,爲徐州收人心吧。
倘若今日爲一甘寧而決裂,呂青纔是真的辜負了呂嫺的信任了。
龐統對於這一切,心裡很歡喜。
一個能包容自己小心思,小心機的地方,是他能託付雄才大略的地方!
他心甘情願。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用大白話就是:我能爲兄弟兩肋插刀,但休想給兄弟讓我喜歡的人,除非對方不愛我。
大的東西在,小的東西就無所謂。
所以,甘寧他還是會爭的,真的爭不過就算了!
想到這裡,龐統有點竊喜。
但一想到馬超也沒什麼美名在外,又有點小鬱悶。不修德,就無法征服甘寧的人心啊。甘寧若是心不想在這裡,他便是費了老鼻子勁,該是呂青的人,還是呂青的!
一路追着,到了天擦黑時,才紮下大營。
然後,也是西涼諸將粗心,竟將甘寧與魏延關到了一個帳蓬裡了。
當然,魏延是緊緊的縛着的,而甘寧是鬆綁的狀態的。
所以,爲啥說西涼的兵馬和人都是馬大哈呢,原因就在於此。
此時若是甘寧給魏延解縛,二人一併殺將出去,那不是自找來的內部的麻煩嗎?!
不過,這二人本就是死敵,一見面,先是怔了一下,然後都相互認出來了!
魏延罵道:“狗賊,蔡賊座下的狗賊,可是你?!”
甘寧也罵,道:“你是劉備麾下的賊將?!你竟被擒了?!哈哈哈,天道輪迴,報應不爽啊。落於馬超賊子之手,可受辱耶?!”
魏延冷笑,道:“這話也是我該問你纔是?!你無受縛,莫非已降西涼?!哈哈哈,荊州麾下之將,跟隨邊陲之將,將來以犬馬爲伍,豈不墮落哉!?”
甘寧冷笑道:“寧降與不降,與你有何相干。便是再不濟,也好過跟你一般,跟着連基業都無有的劉備,到處如走犬,東奔西走,也無落腳之處的強!”
魏延大惱,瞪着他,道:“劉使君,忠義之士,豈是汝等人可辱之?!”
真別說,甘寧雖說在荊州不受重用,但真的看不上劉備,冷笑道:“忠義之士?!既是忠義,你在此受困久矣,他可曾來贖回你,奪回你?!”
這話正中魏延心事,魏延的臉就脹紅了,嘴巴也像鈍住了似的,不說話了。
甘寧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劉備疲於奔命,已經棄下你逃了,原來如此,哈哈哈……”
“延倒要看看,你受陷於此,蔡賊可會來奪回你,贖回你?!蔡賊如今也不過是自身難保,甘賊,你能好到哪兒去?!”魏延冷笑道:“我雖爲囚,然也知曉,那龐統與西涼兵正在極力追殺蔡瑁。你被擒,能不殺你便不錯了。便是他們能將你放了,你回去,以蔡賊的心性,必會殺你。”
魏延其實是極爲聰明的一個人,一看他沒受縛,就什麼都明白了。
甘寧不笑了,坐了下來,不說話。悶悶不語。
“所以龐統縛住了我,卻爲你鬆梆,都爲囚徒,爲何兩種方法,因你是真正的喪家之犬,而延若逃走,去歸劉使君,使君不僅不疑,還會極力安撫而納之!”魏延道,“你無路可逃了,對不對?!”
甘寧被他說的啞口無言,道:“焉知我爲囚徒,我既無縛,自然不是囚徒。”
“若不爲囚徒,豈會在此,早在龐統身邊爲座上賓了。”魏延冷笑道:“百步笑五十步,更徒增人的笑料罷了!”
甘寧啞口無言,便不理會他了,坐到了草堆一邊,背對着他,準備休憩。
魏延還是想跑的,見他不說話,便道:“你且助我解縛,你我二人之力,只要無縛,必能離開此境。”
甘寧冷笑道:“寧已是無家可歸之犬,還是被人捉住的犬。既是如此,爲何要幫你?!逃出去,我有什麼好處?!”
“你且隨我去投奔劉使君,劉使君之仁名,天下皆知,若知你去投,必欣然而得之一將。必不心疑,而會重用。”魏延道。
“篳路藍縷,前往巴蜀?!如此之主,與吾在山水間爲盜賊時有何區別?!”甘寧不吃劉備這一套。
又冷笑道:“寧,非仁義忠者輩也,只恐入不得劉使君的眼。我不去!”
這不是怕不入劉備的眼,而是更多的是劉備不入他的眼吧!
魏延見他軟硬不吃,便沒轍了。
不甘心的問他道:“……看來,你心中已然有所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