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呂布,其實也挺好哄,呂布不是孫策,他不會是那種非要什麼事都恨不得自己上,旁人怎麼勸都不聽的人。
不肯多帶人,那基本不存在,因爲司馬懿只一鬨,呂布就巴不得帶多點人,好顯示威風凜凜,所以,根本就不存在逞強好勝的行爲,做出什麼孤身涉險的行爲!
就衝這一點來說,其實特別叫司馬懿省心!
要真是那種像孫策那樣自逞強,而完全主意特大,還聽不進勸的人,那就真的頭痛!
沒文化還主意大!那纔是真要了命了!
呂布也就這點好,他這個人沒啥大主見,只要你說的合適的意見,他能聽得進去,包管聽,完全沒有固定的死板的立場。
這種人,做人臣子的,那真的就是牆頭草的風格!
但若是做人主公的,若是聽小人的,他就是個昏主;但若是聽賢臣的,那就是妥妥的齊桓公啊。齊桓公沒別的什麼才能,其實也是耳根子特別軟一人,不管啥小人,只要一捧他,他包管就迷了心志,但他有一點特別好,無論小人說的再好,只要管仲一開口,他包管不管原先是什麼立場,立馬就改了!
齊桓公一生有兩個貴人,一個是鮑叔,一個是管仲!
鮑叔說管仲可用,他聽了,並且遵從了,放了管仲,重用爲相。
管仲活着的時候,也一直十分聽從,重視他的意見,這才成就春秋五霸之一的霸業!
這呂布也略有些這樣的特點,雖然也有固執的掉不了頭的時候,但大多數時候,其實只要摸清了他的性格特點,順毛捋的話,其實,特別的好哄,好服侍!
所以,呂布是帶着一千騎兵精銳去的,因爲司馬懿跟他說了,主公是徐州之主,將來更是要霸於北方!震懾關外各族的大英雄,而大英雄出城,豈能無備!?不僅要有文備,還要有武備,這是標配,這纔是大英雄的排場,不然怎麼展示威風凜凜呢?!是不是?!哪怕是扛個旗,也得要旗營的人,叫百姓知曉是呂布來了吧?!
進了山裡,那馬蹄一響,陣勢擺出來,便是百獸也震懾於主公之威,而麋鹿豬兔都懼主公之虎威,必甘願自動投於主公箭下,腿軟的連跑也忘了!
這麼一吹捧,那呂布是任司馬懿擺佈,叫帶人就帶人,絕沒有那麼軸,可叫司馬懿省了不少心。
因此,他便沒去,只是留在城內坐陣!
他來也是有目的的,就是收服河內。不是收服張楊。張楊是張楊,他一人投效了,不代表整個河內都已經投效了!
所以司馬懿的任務也重。
比如張楊身邊的人心各異,以及城內的蠢蠢欲動,他心裡都一清二楚!
而他八風不動的,等着風自來摧折,卻果然等到了他想要等到的風!
呂布剛出城,他就收到了很多要來拜見他的帖子,他翻了翻,道:“……多數都是以往略有些交往的人家。這些,冷處理吧,都避而不見。他們也是爲了多下個注,將來,也有個保險。真的有重要的事,想要依靠他們,是靠不住的。見風使舵的人居多!”
世家多數如此,哪個勢大,就討好哪個唄!
如今要來見司馬懿,其實說白了,就是套個舊交情,然後等於是買個保險。無非是花點小錢的意思,真用着了,那可是保了全家全族,若用不着,也是圖個心安!
所以司馬懿的意思,態度曖昧,像依也不像依,不明確迴應,也不明確回絕,這樣就行了!
這裡面的分寸,帳下的文臣都是知曉的,因此都應了!
有一文士愕了一下,從幾封拜帖之中掉出一封信來,看完面色便是一變,道:“……這!”
“出了何事!?”司馬懿觀他們神色不對,便道:“可直言!”
“不知何人在這些拜帖之中夾了此帖,上面……”一文士神色不自然,透着些許的慌張,覷了一眼司馬懿,不安的道:“……寫了些不中聽的話!”
司馬懿神色平淡,取了過來瞧了一眼,上面寫着: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天下若如司馬者,道義盡失常也!做人不做司馬懿,恐傷天理,反遭天譴!
司馬懿看了,神色卻無恙。內心雖有波動,但也沒到叫人看出來的程度。
他此時更在意的反而是這些身邊人的態度,看他們小心翼翼的,莫非在他們心中還是有潛意識以爲,他對呂布有怨懟?!
這可不是好事!
司馬懿心理有多強大,這是不用說的,一般人的心理素質是看到這一點會失控,甚至會憤怒,以至於遷怒都有,可他不是,他第一個想到的是,爲何身邊的人會以爲他對此如此的在意?!
這心裡已開始衡量開了,並且要怎麼才能讓他們以爲他心裡其實並沒有失衡。
而如果表現的完全不在意,反而失真,叫他們以爲自己深不可測,內心既使波瀾也不動聲色,這同樣也不是好事情!
一個面對詆譭也不露聲色,毫不動容的人,可想而知,他身邊的人會防着他,甚至心裡疏遠他也是必然的。
因爲這已經可以將他定義爲一個可怕的人,一個可怕的人是戰場上的敵人,將來也可能是朝堂上的敵方勢力。
所以,怎麼平衡這個,是司馬懿需要做的事情。
人生如戲,需要演技。哪怕他是個心理特別強大的人,對此詆譭也有料到,並且完全不被外人影響的人,此時也是需要展露些人性的脆弱,反而更能引起衆人的共鳴,以利於以後!
只這一瞬,司馬懿已經將所有利弊利害關係全想清楚了!
心裡也很快的做出了迅速的決策與判斷。
一個完全沒有情緒和破綻的人是會引人恐懼,並且是引人防備的,而怎麼做到攻心,將人心控制在可控的範圍以內,也是他必須要去做到的事情。以利於以後更方便行事。
他得展示,他對呂布並無怨恨之心。就得稍露出人性的軟弱,才能叫人真正信服!
司馬懿便嘆道:“殺人不過頭點地,這些人,是殺人還要誅心啊……”
說罷嘆了一口氣,黯然的放下了紙條。
衆文士見他如此,反而鬆了一口氣,立即道:“這紙條混進來,必有人從中作梗,軍師,要查嗎?!只要查,必能很快找出始作俑者!”
司馬懿卻是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苦笑道:“其實這紙條說的也並沒什麼錯!我司馬氏的確引些人怨懟,本來就是河內人,卻棄河內而去了徐州,有些非議也屬正常。我司馬氏的確是令他們失望了。如果,主公是那隻虎,懿便是那隻狐狸,這形容也沒什麼錯!司馬氏的榮光,總是離不開主公的。司馬氏世代居於河內,遷出後,卻隨主公來了河內,不思回鄉,卻反而顯露威嚴,這與狐假虎威也沒甚區別,被他們罵幾句,也很正常!”
衆文士不忍,道:“軍師心中之苦,又豈是他們可知?!軍師便是心善,不肯深究罷了。也是軍師念舊情,若是旁人來此,他們也未必能保得周全。全是軍師忍辱負重,他們卻不領情,反而多有怨懟,軍師以德報怨,纔是真名士也!不介意一己之污名,而不深究,這不是大義又是什麼?!”
司馬懿心裡真的不在意嗎?!當然不是。
可是這在意有打消他們心裡的防備重要嗎?!當然也沒有!
孰輕孰重,他心裡是很清楚的。
人這一生,沒有幾個人是真正能按照情緒來任性生活,所以才說呂布這種人是少數呢?!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這樣幸運又混蛋的。
現在打消他們的疑慮纔是最重要的,而這份非議,他當然在意,而在意的結果只是,背地裡自己一個人慢慢消化罷了。
他很無力,也很憤怒,去徐州非他所願,可是當然選擇屈服的時候,也懷有不甘的時候,還是有人這樣說他狗仗人勢,狐假虎威,他的心裡能好受纔怪?!
然而,渲泄有用嗎?!
司馬懿是個極清醒的人,自然不可能放縱一些不合時宜而存在的情緒激化了自己,最終做出自取滅亡的行動或選擇。
遇到這樣的事,怎麼辦?!無非是打落牙齒和着血往肚裡咽罷了。是苦是寒,只自己知而已!沒必要宣揚的人盡皆知!
以後這樣的時候會常有,也不只單單在這河內有。
司馬懿笑着搖了搖頭,道:“罵幾句也不會有什麼,受着便是了,便是一時有點不舒服,久而久之的,也就罵習慣了。天下罵主公的人不少,以後罵我等的人也不會少。諸位也都放寬些心胸纔是!”
衆文士都笑了,道:“遇此類事者,自然都與軍師比肩!”
“比起這個,更讓我在意的是,這些紙條背後會不會有其它的目的!”司馬懿道。
衆人一凜,道:“莫非軍師以爲,這是許都出手?!”
司馬懿點首,道:“張楊身邊俱都是無名草包,誰會有這樣的謀略?!若有此般城府,張楊早就沒命了,所以,此信是一種推動,恐是曹操的人在推動着懿與河內翻臉算帳!”
可是就算想要行此計,也終究是小看了司馬懿的能忍程度!
曹操況且不在意天下人罵他是個國賊,宦官之後,他司馬懿也差不多好吧?!
真是小看他了。
“所以,此信所圖,依舊在於主公!”衆文臣立即瞭然!
想必曹氏集團的人也是知道司馬懿不可能叛徐州與呂布的。但是賭他的心胸應該不是那種能容下這些挑釁他威嚴的人。所以在賭他會與家鄉這邊的人算帳。
如果沒成,也能試探出司馬懿這個人的能忍程度。
這信就成了一箭三雕的舉動。
怎麼着,這信都不落空啊!
司馬懿默認了。
“豈有此理!”衆文士怒道:“行此小人之計,果真是曹賊風範,軍師,此事若不反擊?!又如何能嚥下這口氣?!”
司馬懿道:“若要成事,還需要諸位助我!”
許都要殺張楊,破呂氏與馬騰的聯盟,他們就偏要保張楊,徹底的拿下河內,並且與馬騰聯盟,便是氣也要氣死許都諸人!
“自當助軍師成事!”衆文士心服口服道。
一信出,扭轉弊爲利,以己之悲收衆人之心,如此手腕,也只司馬懿纔有!
散帳以後,衆人果然聽到城內有編排司馬懿的聲音,心內十分爲司馬懿叫屈與不服!
自此反而再聽不進旁人的安排,只一心的想要爲司馬懿正名了!
司馬懿回到帳中,單獨呆着的時候,眯了眼睛。
要借彼之力,而不自己動力的清除一些人,真正的將河內納爲徐州所有,也是一項有趣的行動呢?!
不過,他喜歡高難度。
狐假虎威嗎!?他就狐假虎威給他們真正的顏色瞧瞧,才知道厲害!
流言與罵名已經存在了,是對方要造勢在離間他與呂布,而他司馬懿,並不是那種只顧中計而不看其它的人。相反,他恰恰是要放低個人情緒,而要將這個局面弄到最利於自己的程度。
他是司馬懿啊,有時候裝病有用,就裝病,在呂氏這,裝病沒用,賣慘有用,就賣慘!
若能取得衆文武的同情與不忿而利於他,何樂而不爲呢?!
所謂老謀深算,在於謀算人心!
此時之青年手腕的老辣,可見一斑!
至少,諸將對於現在及以後有人對司馬懿的挑釁辱罵等激將行爲,他們不僅不會生出疑心來懷疑司馬懿有賊心報復呂布,而只有同情,外加憤怒於世人對於軍師的不解,以及世人不知其心中之苦的愛戴!
有些算計,真的就是天生的!
司馬懿深諳此道,對於人心,把握的剛剛好,爐火純青!
而程昱一直在盯着呂布呢,得知呂布與司馬懿去了河內,這心裡就跟燒着了一樣,然後又接到了鍾繇的信,言馬騰往河東跑了,必是要與呂布會盟。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鍾繇言,恐怕結盟一事已經有成,而要破此事之要,在於河內諸事之時,殺了張楊,若張楊死,馬騰與呂布必然崩解,因爲猜忌而無所成,所以此事之要,自是優於命大軍與呂氏直接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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