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典拿着荀彧的批文急忙忙走出刺史府,一者蕭一囑咐此事要急辦,二者他怕荀彧會後悔。
時近正午,城內的民居都升起了炊煙,而城外虎豹營校場上一羣壯漢還在扛着圓木在跑着圈,不得不佩服古人的自覺性和耐力。蕭一原本以爲就算是精英,這樣的懲罰不說有人半途放棄,也應該會有人受不了而停下。可是一個時辰以來不要說停下休息的,連走路的都沒有,所有人都咬着牙拖動腳步慢跑着。這使蕭一從許昌醫院帶來的兩個大夫一時只能在樹蔭下扇風乘涼了。
不同於兩位大夫,跑圈的各位可就沒這麼愜意,就連身爲青州軍頭目的馬闖都感覺肩上的圓木像一座山一般,雙腿像鉛塊一樣沉重,每擡一次腳就要使出全身的力氣才能使自己向前挪動一點距離。除了喘氣,他連動動舌頭說話都無法做到,其他人就更不用多說了,像一個行屍走肉一樣機械的移動着,腳步漂浮,似乎只要用一根手指就能推倒一樣。
就在馬闖也快變成“行屍走肉”的時候,一股香氣鑽進了他的鼻孔,馬闖精神一振,那是肉湯的香味。順着味道的方向往營門看去,只見李典領着十幾輛推車正向校場走來,每個車上都放着若干個木桶,香氣正是從桶中飄出來的。蕭一也看到了到來的李典,他對已經意識到木桶存在的虎豹營士兵喊到,“最後三圈,跑完的就可以去領食午飯了。”
那些是給我們的午飯?蕭一的喊話在虎豹營耳中無疑是天籟之音,要知道肉食在古時的軍隊中就算是將領也是少有的待遇。而普通士兵自然是無福消受,因爲人數太多,就算是再善待士兵的主帥也只會在大賞三軍的時候給士兵一口肉吃,平常自然就是麪餅鹹菜度日。一聽今天有肉吃,所有人都跟吃了興奮劑一樣加速狂奔起來。結果,皓錦城拔得頭籌。不過當伙伕把一碗肉湯遞給他時他卻沒接,而是看着蕭一。蕭一一時不解,當看到他還揹着那根圓木時,蕭一苦笑不得,原來他是等自己下令放下圓木,這個胖子倒也狡猾,他剛纔在跑圈的時候一定沒用全力,要不然怎麼一說三圈他就比別人快那麼多。不過狡猾點好,虎豹營可不比其他士兵,就是要狡猾。 “你把圓木放下吃飯吧。”
皓胖子一聽,歡喜的放下圓木。接過肉湯一飲而盡,喝完了咋摸一下滋味。味道有點怪,不過只要是肉湯就行,這樣想着,胖子又去領了一碗肉,兩個麪餅。這是蕭一吩咐的每人的量。磨練是一回事,但能量一定要補充充足。看到胖子真的吃到了肉,還在跑圈的衆人心急火燎的生怕去遲了就被人吃完了。很快馬闖到達終點,接着陳義旺,孟平,陸續的有人跑完準備吃飯。而所有人都是得到蕭一的許可才放下圓木開飯。
當最後一個人端起飯碗時,蕭一一指校場中的一面牙旗,那旗高過一丈,碗口粗細,光滑無比,蕭一開言,“一將虎豹營統領腰牌已經掛在了那旗頂尖,諸位誰能拿到就是虎豹營大統領,當然圓木不能離身。”原本聽蕭一說拿到腰牌就是統領,其中會爬樹的人都躍躍欲試了,可一聽蕭一最後一句話。都縮回來埋頭吃飯。開玩笑,帶着百斤圓木爬上去,能上去就不是人了。
蕭一看看臺下被難倒的衆人,“諸位不急,一相信你們一定能做到的,現在我要回城處理政事,下午由李典將軍代一發令,諸位記住李將軍是代一發令。”
“爾等(某將)遵命。”
俗話說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即然敲詐了荀彧那麼多的好東西,自然要讓大老闆覺得他錢花的值。蕭一離開虎豹營徑直趕往刺史府,荀氏叔侄早就在那裡等候了。
“一特來謝謝長史大人恩典。”
“少說笑,且來說說此物,若有不值,彧還是會反悔的。”
“長史大人有令,小的不敢不從。”蕭一搞怪的行了一禮,開始給在場兩人解釋圖紙。
其實蕭一的設計很簡單,就是在河邊建一個類似水磨坊一樣的建築,只是不同的是,蕭一利用鐵片包裹硬木製成各種規格的齒輪,再組合成齒輪組將水力轉化爲機械能,再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用來推拉風箱,加大火溫,另一部分則連接打鐵錘,使鐵錘勻速勻力敲打鐵塊,由操作人員控制速度和力度。東漢末年的《吳越春秋》記載,干將“採五山之鐵精,六合之金英”,以鑄鐵劍。三月不成。莫邪“斷髮剪爪,投於爐中,使童男童女三百人鼓橐裝炭,金鐵乃濡,遂以成劍”。製成的兩柄劍分別被稱爲“干將”、“莫邪”。可見古代的鐵要像質量好一者就要火溫夠高,再者就是不斷錘打。蕭一的設計這是根據這兩點做出了改進。在節省勞力的前提下錘打鐵塊已達“百鍊成鋼”之效。
“此法甚是巧妙,”荀攸撫掌讚歎,“不想逸山連冶煉之道也如此精通。”
“不過此法施行還要有一個前提。”
荀彧看蕭一提到“前提”時臉有難色,不禁好奇,“不知是和前提讓蕭一如此?”
“聚工匠及其親屬自成一村,派兵士守衛,行連坐之法。”
荀彧一愣,“逸山向來與民爲善,爲何在此事上行此嚴法?”
連坐制起始於周朝時期。商鞅變法建立了“連坐制”內容包括:禁止父子兄弟同室而居,凡民有二男勞力以上的都必須分居,獨立編戶,同時按軍事組織把全國吏民編制起來,五家爲伍,十家爲什,不準擅自遷居,相互監督,相互檢舉,一人犯過,若不揭發,十家連坐。
蕭一嘆了口氣,“非一心狠,實在此事關係孟德大業,天下一統,不得不如此。”
“莫非與逸山在水鏡先生之處時所提以器致勝之道有關?”
“公達所言極是,二位且試想若我軍強弓利刃遠勝其他諸侯,他日交戰就能減少我方傷亡,更能加速敵人的敗亡,長久以後甚至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可是若被其他人知道了此法,那就只能是加大雙方傷亡而已。”
“逸山所言極是,不想一件事物竟也能左右天下。唉,爲天下早日一統。唯有難爲那些工匠了。”
“文若莫要憂傷,我等招人時實言告知連坐之事,任由他們選擇。再者優待其人及家屬就好了。”
“只能如此了。”
第二天,許昌官府貼出榜文招募工匠,出乎蕭一等人意料之外的是,工匠們沒有被連坐嚇到,本來在這亂世之中能有吃有喝就算萬幸了,至於連坐嘛,這麼優厚的待遇。趕我也不走呀。不過這是後話,放下不提。
再說虎豹營,雖然蕭一離開了。可是他們的噩夢還在持續着,直至天黑晚飯時。所有人都顫抖着雙手差點連肉湯都端不起。吃過飯後都早早的回來營帳。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蕭一刻意爲之,因爲士兵們喝的湯裡被蕭一安排了活血益氣的藥材。不過這個方子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安神助眠。所以不多時整個營地只剩下呼嚕聲。
是夜,寂靜異常,除寒鴉聲聲別無音響。至三更時分,虎豹營營地內突然出現隊隊黑影藉着夜色摸入營帳,不一會兒,又悄聲出來,與身邊同伴無言點頭又向另一個營帳摸去。這個詭異的景象持續了半個時辰,待所有黑影在校場集合時。有一個聲音下令,“舉火,喊話。”
一瞬間校場燈火通明,數百人齊喊。“全軍集合。”這一聲響徹天地,緊接着就是從營帳區傳來的疑問和大罵聲然後就是手忙腳亂的穿衣聲。不久後只看到一羣衣衫不整的士兵罵罵咧咧的晃悠到校場站好。這個過程足足花了一個時辰。
蕭一冷笑着看他們集合完畢,沉聲道“莫非軍內精英皆是這般模樣。若此時敵軍來襲,想來我等都要成了刀下冤魂了。衣衫不整敗我軍威,全部繞校場跑十圈。”
此時的虎豹營確實沒有一點精英的樣子。兵甲被偷不說,連襯衣整齊的沒有幾個。再加上個個睡眼朦朧,着實邋遢潦倒。
蕭一不滿意,還有人心情更不爽,原本作爲蕭一鐵桿粉絲的馬闖出列抱拳,“先生,我等操練一天已經疲憊不堪,爲何還要如此作弄我等?此乃許昌,曹使君之治地心腹。何來敵軍夜襲?”
“哦,如此說來,是一無理取鬧了。那要是一要謀反,所以特意白天折磨於你等,好在晚上發難呢?”
“先生莫要如此說笑。”李典急忙出言打斷,這個先生怎麼什麼話都開口瞎說,這要是被別有用心之人傳到主公耳中怎辦?
蕭一不以爲然,“戰場瞬息萬變,戰機稍縱即失。你等連日行軍趕到戰場時,難道要通知敵軍一聲,我等疲憊,稍後再戰。而敵將也會說,好的,你們先休息吧。”蕭一的話每個字都刺入了虎豹營士兵的耳中,他們何嘗不知道戰場無情,只是人都有惰性,自然要爲自己找好說辭。
“蕭某曾說過,你們是精英中的精英。自然享受精英中精英的待遇,但也將奔赴精英中精英的戰場。蕭某即然把你們招募於此就要對你們和你們的家人負責,哪怕招來你們的怨恨,蕭某隻願諸君校場多流汗,沙場少流血。”
所有人都沉默了,馬闖默然不語,上前撿起自己的盔甲背起圓木開始跑步。緊接着士兵們陸陸續續的自覺的領罰跑圈。所有人的怨氣都已全無,只剩下蕭一最後那一句話,校場多流汗,沙場少流血。後來這句話和晚上盜甲成了虎豹營的傳統項目。而且被所有經歷過的新老士兵痛恨着,因爲此後的統領充分學習了蕭一的練兵精髓,並不是每天都來一下。就像現在蕭一練兵一樣,可能幾天都不搞一次集合。也可能一天搞兩次。更可恨的是那些偷衣甲的人,因爲蕭一有令,兵甲被偷者要加重懲罰。盔甲一個部件加五圈,兵器被偷加十圈。這使虎豹營士兵好長一段時間沒說好覺,最後無奈之下,所有人都自覺的合甲而眠,而兵器則死死的抱在懷中。蕭一的突襲搞了一個月後幾乎沒有人再跑圈了,反而偷盔甲的士兵往往應驚動了主人被海扁。
蕭一一門心思撲在了虎豹營上,這可累壞了荀氏叔侄每天從各地傳來的奏報如雪片一般,讓他們疲於應付。這一日,荀彧正在批着奏報,突然荀攸闖了進來。荀彧一皺眉,“如此莽撞成何體統,公達莫要像逸山一般。”
荀攸被叔父教訓卻彷彿沒有聽見一般,“叔父,長安來人了。”
“長安?”荀彧忘了自己剛纔還在教訓荀攸,不禁驚奇喊到,“是哪邊的人?現在人在何處?”
“叔父莫急,那人到這裡時已經面無人色,骨瘦如柴。侄兒已經安排他去進膳了,不過他卻將此物交給了侄兒。叔父請看。”說話間,荀攸將一個玉環遞給自己的叔父。
荀彧雙手接過玉環看了良久,突然對門外大喊,“來人,速將此物八百里加急送往主公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