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得了張勳大營,戰線向前推進不少,此時雙方大勢大致是各自紮營對抗,但呂布一軍突出,袁軍隱有三方合圍的趨勢。可陳宮似乎沒看到一般,半句也沒提醒呂布。張勳雖敗,但這一戰到底是自己計高一籌?還是對方欲擒故縱?那個沒見過面的謀士給了陳宮不小的壓力,所以他不敢多說以影響軍心。
不過大營被破袁術軍心必有動搖,而劉備的下場也更讓他滿意,原有的五千人馬現在只剩數十親衛。他已是名存實亡了。
“劉將軍此戰功不可沒,宮代我家主公謝過了。”心裡高興,表面上還是要安慰一下,慶功宴上陳宮向劉備敬酒。
“不敢,皆是公臺先生謀劃之功。”劉備起身接過。他這話說的客氣,但是話裡意思也明瞭,我人馬損失慘重也是拜先生謀劃之功。
“呵呵,宮一介謀士,不敢居功。”陳宮不以爲然,自己以爲這個劉皇叔能一直隱忍呢,看看語氣中的不忿,原來也不過如此。
陳宮回到自己的座位,“袁軍新敗,我等只要固守,以待大將軍援軍到來。”
劉備雙手一顫,很快又回覆平靜,低頭不語。反而是主位上的呂布好奇問道,“我與那曹操交惡,他不與袁術合力攻我已是大幸,又怎會發兵助我。”
“主公此言差矣。”陳宮笑嘻嘻道,“宮所說大將軍有援軍前來,但不是救我等,而是來救大漢皇叔。”陳宮用手指了指下首的劉備。
“先生此言折煞劉備了。”劉備起身連道不敢。
“劉皇叔莫要自謙,袁術不識天顏膽大妄爲。竟然起兵危害皇親。如此大不敬之罪,大將軍怎麼會坐視不理呢,我等皆是受了皇叔庇佑呀。”
“不敢,不敢。”劉備又是一陣謙遜。“備不勝酒力,先行告退了。”說完起身告辭離去。
回到自己大帳,劉備膝蓋一軟,險些摔倒,身邊的關羽一把扶住,只感覺劉備背後一片潮溼赫然已被冷汗浸透。
“大哥何至如此?”劉備向來泰山崩於前而臉色不變,就算當年助陶謙抗擊曹操大軍,關羽也從未見過劉備如此失態。
“陳宮今日之言別有用心,他看似客氣。卻是在告訴我等,我等生死掌握在他手中。而我等所做一切都在他手掌心裡。”
“怎麼會?”關羽也吃驚不小,“我等求援之事何其隱秘,他又怎會知道?想來是大哥多慮了。”
“非是備多慮呀。”劉備擺擺手,“二弟也聽到了,那陳宮說援軍之時,說的可是大將軍援軍,而不是朝廷。若真是所謂救援皇親,當是朝廷發兵纔是。陳宮看似在謝託備之福,事實卻是在暗示我,此間一切,皆在他謀劃之中,備如今活着也是他的安排如果沒有皇叔身份。我早已那五千將士共赴黃泉了。”
“那我等如今當如何自處呀?”張飛一聽之下吃驚不小。他不怕死,但這樣窩窩囊囊死去。太憋屈了。
“爲今之計,只有等待,”劉備回覆常態,“唯有隱忍,待曹大將軍到來。我等當借勢逃出生天。”
此後的幾天,袁術果然如陳宮所說的一樣並無大動。雙方似乎都在等着一個契機,不久,一隊兵馬從北方趕來,離呂布新營還有十里就被哨騎發現。
“可見是何旗號?”陳宮問回報的騎兵。
“先鋒將軍夏侯。”
“居然來的如此快。”陳宮似乎也小小驚訝了一下。“大將軍曹援軍到來,快開營門迎接。”
“先生,不用覈實對方身份嗎?”哨兵好心提醒。
“不用,你通知高順將軍前去營門迎接,他自會處理妥當。”
哨兵剛走,前方營又得到袁術大將紀靈率兵前來溺戰,主公已經帶着衆將出營迎戰了。
陳宮也趕到了陣前,此時雙方正在陣前鬥將打的如火如荼。於此同時,高順正在覈實援軍身份。
“某乃大將軍麾下偏將夏侯恩,奉大將軍令,先行一步前來救援。請將軍開門。”
高順沒有見過此人,但是以偏將之身而能委以先鋒之職,想來也只有夏侯和曹這兩姓家人。不過自己還是要小心爲好。
“即是大將軍麾下,可有何憑證?”
“沒有,我家主公說了,如果有人阻攔,不必強求。我等自去即可。既然將軍不信,那我等去別處紮營即可。”
見那夏侯恩如此態度,高順反而信了幾分。曹操與呂布交惡,這是天下有目共睹之事。自己雖然不知道曹操爲何前來救援。但一定是身心不一做給別人看的。曹操的心思只怕是世人看見自己寬宏大量的援助舊日仇敵何其寬厚。呂布收不收自己的好意那就無所謂了,不收更好。這樣自己就可以在一旁看戲。再轉念一想,若是袁術假扮襲營。那也應當選擇夜晚天黑之後才爲最佳。
“夏侯將軍且慢。”思及此,高順喊住要離開的夏侯恩,不管如何,拒援兵於營門之外。只怕會落人話柄。“職責所在,還請將軍莫要見怪。順領將軍去見我家主公。”
高順一邊下了哨塔,一邊低聲對身邊的人道,“高齊,去請魏續將軍帶陷陣營前來。”
“將軍,”身邊人同樣小聲稟告,“方纔袁術大將紀靈溺戰,魏將軍已經帶着陷陣營去護衛主公了。”
這個魏續,自從他接管了陷陣營之後,把陷陣營當成了自己建立戰功的工具。呂布一身絕世武功,哪裡需要護衛。只怕魏續想的是再建功勞。“你去調一千人來,等夏侯恩進來時護衛在曹軍左右。”
營門被打開,夏侯恩策馬進入。高順也不多說。帶領着他們往中軍而去,一千人看似平常卻隱隱隨在曹軍附近。
高順帶着夏侯恩沿大營外圍而行。不久,走過了大半軍營,夏侯恩和高順閒聊,“呂布將軍果然治軍有方,看這營房林立,嚴肅有致。夏侯恩佩服呀。”
“夏侯將軍過獎了。”高順順口答到。
“誰……?”夏侯恩突然大叫一聲。
高順回頭看時,腦後卻傳來破空之聲。幸好他早有防備,反手一刀,擋住夏侯恩必殺一招。
“你等果然是袁術的人!”高順吃驚。
夏侯恩卻不多話,帶領着他帶來的人馬向此時兩軍對壘的方向衝去。一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陣前。二者,由古至今戰事襲營都借夜色掩護。白日襲營,太出人意料了。等呂布兵將反應過來時,那個“夏侯恩”已經殺到了營牆之下。更讓人吃驚的事發生了,那原本應該牢固異常的圓木營寨,居然被他們以暴力撞開了一個大口子。這是人力所爲嗎?
同樣吃驚的,還有正在對壘的呂布軍,身後嘈雜之聲很快引起了他們注意,雖然具體的情況看不清,但是那鬨然倒塌的營牆卻是看的真真切切,到底怎樣的襲擊纔會有如此聲勢?
而就在所有人吃驚的時候,紀靈同時很不厚道的不顧陣前鬥將,帶領全軍衝了上來。呂布軍心中驚懼,紀靈又促然發難。一時間竟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當看到營牆倒下時陳宮已知中計,別人不知道。陳宮卻明白那營牆並不是一擊而倒,肯定是張勳在棄營之前早將那一處的根基鬆動了。如今只需一支奇兵,就能又如此大的聲勢。歷來劫營,都是佔了營寨即可,從未有人想過敵人會在自家營寨上做手腳,不想今日自己卻敗於如此不查之處。誘兵襲營,舍兵騙攻。原本以爲這一切已經是對方計謀的全部了,沒想到。對方不單是人,連大營死物也策劃在內。白日襲營,破牆造勢。哪一個都不是尋常人想出來的,看來對方的思維遠遠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簡單。此人較之自己所遇任何謀士都要善於玩弄人心。看着被紀靈衝潰的己方士兵,他心中很是不甘,“此局是宮輸了,來日方長,我等後會有期。”
陳宮策馬於亂軍中來到呂布身邊,“主公,此處已失不可久留。不用回營,速速撤退。”
呂布奮勇武想要挽回敗局,聽陳宮這話心中有些焦急,“先生,敵我軍力相當,勝負未定。爲何如此輕易退去?”
“主公,軍心已亂不可力戰。戰之不勝,營寨受損也難以爲依,既不可保,當速退以保全自身。主公,照宮之安排撤往副營吧。”陳宮自猜不透對方所想之日起就在外設了一座副營,沒想到此時居然真的起了作用。
呂布看着身邊不斷慘死的手下將士,心中瞭然陳宮所說的都是實話,“傳令下去,全軍撤往副營。”
呂布的當機立斷讓身在後方的那個人也略感意外,他原以爲陳宮只是個自作聰明的二流謀士,雖然心機深沉卻也難逃自己算計。不曾想他還有如此決斷,棄營而走。他免不了在心中又給陳宮加了個果斷的標籤。既如此,他必有後招。而他的後招發動之時可能就是自己的謀劃啓動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