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將暗,陸仁用完晚飯後讓陸誠幫馬鈞安排好客房,的休息一下次日再作詳談。自己則帶着張放去求見曹操。
丞相府門前,門人一見是陸仁就急忙進去通傳,沒多久就出來道:“陸僕射,主公正在偏廳等你,請隨我來吧。”
“有勞了……張放,你去隨從房那裡等我。”
隨着門人來到偏廳後剛想向曹操施禮,曹操擺手道:“義浩不必多禮,坐吧。”轉而向周圍的僕從們道:“孤有機密事要與義浩相談,你們都下去,未得傳召不得靠近!”
僕從們退下後,曹操默然坐下。陸仁也不知如何開口,廳中一時安靜異常。
許久,曹操開口道:“義浩,你投在我帳下多久了?”
陸仁稍稍算了一下道:“初平四年十月到現在,快六年了。”
曹操嘆道:“六年……人這一生能有多少個六年?時間真快啊……”
陸仁道:“主公……”
曹操道:“我知道你趁夜來找我所爲何事……你是爲了衣帶詔之事而來的吧?”
陸仁道:“正是。”
曹操道:“你午時離開尚書府衙後文若來找過我,說你聞知衣帶詔之事我轉嫁到你身上時神情大變,人也變得悶悶不樂。另外在臨走時還舉薦徐州陳羣來許都,表示願意將這尚書僕射一職相讓……你心中可是在怪我讓你背上這天下罵名?”
“這個……”
曹操道:“義浩,我希望你能說實話。僕從們都已經被我支開。這裡只有你我二人。”
陸仁低着頭想了許久,咬咬牙道:“不錯,此事是令我對主公有些腹誹之意。”
曹操突然長劍出鞘,陸仁微一楞神的功夫,劍尖就抵在陸仁地鼻尖上。不過意外的是,陸仁不知爲何心中此刻竟沒有半分的懼怕,只是靜靜的望着曹操。
曹操道:“你敢對我心存不滿?就不怕我一劍殺了你?”
陸仁道:“主公你身上沒有一點殺氣,表明你心中並沒有要殺我的意思。我又何懼之有?”
曹操默然中長劍緩緩歸鞘。直接就在陸仁面前的地板下坐了下來道:“義浩。我這一生也算閱人無數,也敢說自己甚爲識人,可唯獨就是看不透你一人……平常看起來唯唯諾諾,真碰到大事的時候卻鎮定自若,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陸仁道:“老實說,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麼樣地人……也許我有着兩種性格?”
曹操道:“兩種性格嗎……罷了,又有幾人能看清楚自己?或許這兩種不同地性格是對你最好地評價。”
回想起與陸仁的第一次見面。曹操笑道:“剛纔的情形你不覺得和六年前我與你初會時很像嗎?那時你抱着我賞給你的金子直流口水,我都以爲你只是個貪生怕死見利忘義的人……不過冥冥中自有天意,如果不是我無心中問了你一句話而你又無心中回答了我,只怕這會兒你還不知道在哪裡流浪吧。”
陸仁道:“的確如此。那時的我本來想拿着這些金子回鄉去購置些田產然後安居樂業,到不求大富大貴,只求混個衣食無憂、溫飽舒心便足矣……”
曹操接上話道:“可造化弄人,想不到乞丐出身地陸仁,如今卻是當朝的重臣尚書僕射。六年。這六年間你做了多少讓我從心底歎爲觀止的事?而且每次都是在我最需要有人幫我的時候你站了出來。最早在濮陽火場。你不會半分的武藝竟然敢孤身進城救我出來;而後蝗災起時幾乎所有的人都束手無策,唯獨你有辦法讓我兵糧充裕;迎聖上到許都時,錢糧供奉即將耗盡。又是你給我出謀畫策,還毅然下獄爲我平息軍民之憤。可以說我有現在的成就,你功不可沒啊……”
陸仁道:“主公過獎……陸仁所做的其實都、都……”
曹操道:“你是想說你做地都微不足道是嗎?你知不知道就是你這種猶豫不決、缺乏自信地個性讓我數次想重用你卻終究作罷?可惜啊,我一但沒有對你言聽計從就必有大失。宛城一役典韋與昂兒身死;你假傳軍令追擊劉備我革去你的官職閒賦於家,卻不想……這衣帶詔上就有劉備的名子!義浩,我想你明明白白地告訴我,衣帶詔之事你是不是早就知曉!?不然以你的閒散浪蕩的個性,哪裡會去做這種會掉腦袋的事?”
“得,正題來了!還好我早有準備。”
理了理思路後陸仁道:“主公,你懷疑我早就知曉衣帶詔之事?”
曹操道:“不錯。事實上你不料事到也罷,一但料事則言必有中,宛城那一役也是如此。你是不是真的能掐會算,能算出過去未來?”
陸仁道:“主公你多心了,衣帶詔之事我也是回到許都才知道的,那時我去追趕劉備確實是怕他奪下徐州會對主公不利。而且那個時候陸仁還有幾分私心,因爲主公曾答應過我讓我用徐州煤礦鑄兵造劍,若徐州被劉備強佔而去,陸仁心中所望之事豈不得作罷?
“其實主公才智過人,可是一但諸事過於順利便會生出輕敵之意而疏於戒備,對張繡是如此,對劉備也是如此。也許這就像是一盤棋,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陸仁就是一個冷眼的旁觀者而已。”
曹操大笑道:“哈哈哈……好一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一語道盡諸般事。你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我若再多問反到有些小家子氣了。”
陸仁等曹操笑完後道:“主公,陸仁也在這裡斗膽的問一句。”
曹操道:“但說無妨!”
陸仁猶豫了一會兒道:“當時許都流傳我已投奔袁紹而人心湟湟,主公真要平息流言有很多種方法。爲什麼一定要說是我從袁紹那裡打探而來地?”
曹操
因爲那樣最快,也最方便……此外我也有我的私心。
陸仁愕然道:“私心?”
曹操就勢往地板上一躺,完全沒有了一個雄霸一方諸候的樣子,望着天花板出神道:“是啊,是我的私心作怪。就像我剛纔說的那樣,每次在我最困難、最無助,最需要有人幫我一把的時候,你總是會站出來爲我解決難題。現在我不就在面對着從沒有遇到過的難題嗎?”
陸仁道:“主公你是指河北袁紹?”
曹操皺了皺眉道:“除了他還能有誰?十五萬的重兵啊。這還是沒有把他河北諸地所有能調動地兵力調過來。如果全調來。至下不下三十萬!而我呢?全境不足十萬地兵力。集中到官渡一地扼守地僅有三萬,實力相差何等的懸殊?”
陸仁道:“袁紹兵馬雖多但將驕兵傲,政令不一……”
曹操打斷陸仁的話道:“你就別說這些了,這些我早就說過。可是你知不知道,那只是我爲了安定諸將人心說的漂亮話?袁紹起兵時就已經有不少人驚恐不安,勸我投降的人亦不在少數。我如果不說些這樣的漂亮話出來安定一下人心,只怕是仗還沒打就輸了……可是我很累。真的很累!人前要裝得氣定神閒、無所畏懼,可是我自己地心底又哪裡不怕?我與袁紹自幼相交,深知他絕不是個無能之輩,只是喜歡耍些小聰明而已。如今他大舉來攻,我只要稍有行差踏錯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陸仁心中微微一驚,這可是書上從來沒寫出來過的東西,卻沒想到今天讓他給碰上了。
曹操側過頭,眯起眼望了眼陸仁道:“真是奇怪!這些話我就算是親如奉孝、敬如文若都沒說過。居然會向你說出來。義浩你很特別。總是能讓人放下顧慮暢所欲言一般。”
陸仁道:“主公,你用我的名義來穩定許都局勢陸仁明白。但我真的想知道主公爲何一定要用此法……”
曹操再次望着天花板出神道:“因爲我怕!怕你會真的投奔袁紹!怕你再也不在我身邊提點我!怕我的後方失去一個能讓我安心與袁紹一爭長短的人!所以我要把你綁在我的身邊!”
陸仁道:“主公,陸仁對你來說真地那麼重要嗎?”
曹操猛然坐起身。身上又開始散發出一個亂世梟雄地霸氣,死死的盯住陸仁道:“義浩,記得我剛聽到你投奔袁紹的流言時,我第一時間想到地不是去細辯真僞,而是幾乎當場崩潰!這裡我也不說那些什麼你一走會帶動着許都豪族會暗中生亂的話,我只說你一走我就等於失去了一個能幫我國富民強,錢糧滿倉的人。多少年了,有多少次的機會我想幹大事都苦於錢糧不足而不得不作罷,但自從你投到我的帳下後我卻再沒有爲這種事擔心過!或許你對你自己的才幹不怎麼自信,可是我卻知道你會是我最大的一個助力。”
陸仁驚道:“主公……你太擡舉我陸仁了!”
曹操道:“不,一點都不擡舉,你就是這樣一個人!你也許不知道,在你被革職搬去小鎮上居住的那段時間,我曾經到你的宅院裡看過你留下的書簡,當中許多的民政定計雖然不怎麼完善,我也沒全部看懂,但都着實令人歎爲觀止。如果假以時日讓你完善之後再放手而爲,袁紹、孫策、劉表諸人全都不足慮!我又怎麼可能放走你這樣一個人才?
“袁紹不是也想招納你嗎?他的爲人我最清楚不過,他看重的不是你的才幹,而是你在民間的民望,也可以說他根本就是爲了搞亂許都纔想招納的你,你如果投奔了他那一身過人的才幹將終無所用。義浩你也只有在我帳下才能完全的發揮出來!幸好你明白這一點,身陷重圍依然能用計脫身趕回許都。這衣帶詔之事我強加給你,是對你名望有損,但那樣也可以讓袁紹覺得你再無民望,就不會再想招納於你。而你,也只能留在我的身邊助我一臂之力。
“義浩,衣帶詔之事是我有負於你不錯,但我也向你承諾,我以後絕對不會虧待你的!你身居尚書僕射一職數年,可說是兩袖清風、家無使僕,又長年奔波勞累。我已經調派親衛百人給你,另加送你美貌女子十二人,這些你想必也知道了。過幾日我當上奏天子,升遷你爲大司農,再封你爲陸鄉候。許都城南的小鎮不是你一手興建起來的嗎?當初小鎮無名,你也總是以無名鎮來稱呼,現在那裡已被百姓們稱爲陸氏鎮,我就給陸氏鎮正名入籍!而那裡,就是你的食邑!”(PS:食邑是什麼好像不用瓶子來解釋吧?)
“大、大司農?那可是九卿之一!主管全國的賦稅錢財,是漢朝的中央政府財政部,凡國家財政開支,軍國的用度,諸如田租,口賦,鹽鐵專賣,均輸漕運,貨幣管理等都由大司農管理,年俸中二千石!曹操要是把我調上去我不就成了這年頭的財政部長嗎?真論職位的話比荀彧還要高!我哪裡能管得下來!?還有曹操都承認了小鎮爲陸氏鎮,還說那裡就是我的食邑……天那!小鎮上現在的人口有將近五萬人,按五人一戶來算就是萬戶,我不就成了萬戶候?現在曹操手下食邑最高的也只是張竹兩千戶,荀彧才八百戶。還有這個陸鄉候,鄉候……曹操是武鄉候,按爵位而言我豈不是和他平級?!曹操這不是又在把我往風尖浪口上推嗎!?真要那樣我還怎麼從官場脫身?”
一念至此陸仁拼命的搖手道:“不可不可,主公此舉萬萬不可!陸仁今年連三十歲都沒到,才低名薄,哪裡能任此要職?”曹操一把抓住陸仁的衣領怒道:“義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