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心神沉醉,忘形之下,一聲喝彩,卻是將老者驚動。虎軀扭動之間,已是順勢一槍刺出。這一槍滿蓄勁力,實是已達顛峰之態。
說時遲,那時快,那槍已是堪堪刺至柳飛面門處。要知自古以來,各行各業最最忌諱的,便是窺伺人家的不傳之秘。尤其武林之中,更是如此。一旦發現,必是全力追殺之。柳飛也不是不知道這點,只是起始只覺好奇,待到後來已是陷入其中而不自覺。
待到自己喝聲出口,卻也是瞬即想到此點,心中已有防備。眼見那點銀光,如同雷霆霹靂奔至眼前,口中輕喝一聲,腳下暗自發力,身子便憑空向後挪出一尺,同時已是擡手,二指輕叩,迎着那點寒星屈指彈出。
但聞“叮”的一聲清脆的顫音響起,那槍尖已是託的向上跳起,瞬即如同草叢中被驚擾的毒蛇般,迅即縮了回去。
柳飛尚未覺得如何,那老者卻是滿面驚訝,望着柳飛現出的身影,怔怔的愣住。方纔那一槍實是他精、氣、神已達顛峰的一式。心中雖並無要取偷窺之人性命之意,但要對方吃些苦頭卻是難免。哪知這人竟是輕輕一彈,便已是將自己這一槍破去,而且其中隱含的勁力,更是讓他手臂微感痠麻。
他本以爲來人定是一前輩高人,誰知一看之下,卻只是一個年約二十四五的青年,怎不讓他大爲吃驚。眼見柳飛此時已是緩步而來,便亦是收槍而立,開口相詢道“壯士好本事,卻不知如何稱呼。至老朽此處卻爲何事?”
柳飛聞聽,便於門旁立定,雙手抱拳見禮道“某乃青州東萊人氏,姓柳名飛,草字雲逸。今日本是遊山至此,眼見此地景物非凡。便來觀看。不意驚見長者耍槍,一時忘情,甚是冒犯。尚望長者寬宥恕罪則個。”說着已是一揖到地。
那老者聞言,雙目眼現迷惑。嘴巴中喃喃唸叨着柳飛的名字,顯是並未聽說過。心中便有些疑惑。這老者卻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早年便是憑着一杆槍,在中原武林博得偌大的名聲,對於各地有名地武林中人和世家均是瞭若指掌。可是遍搜腦中記憶,也是想不起青州之地。竟何時有了這般人物。雖說自己早早歸隱,但以柳飛這身本領,卻絕非一朝一夕便能達至的,若說沒有家世之助,老者卻是怎麼也不相信的。
此時雖心中疑惑,擡眼卻見柳飛依然持禮而待,忙自開口道“壯士不必多禮,老朽微末之技。難入法眼。今能得壯士如此高人品評。當是老朽之幸也。還請入內奉茶”說罷,轉身肅手邀客。
柳飛這才起身。恭敬謝過。進得院子,老者徑自引着往屋內而行。來的廳堂,分賓主落座,老者自几上提壺斟水,柳飛連忙遜謝。
老者又道“壯士卻是青州哪家高弟,怎的老朽卻從未聽人說起過?非是老朽狂妄,只是若論武林中事,老朽還是略知一二的”言下之意,顯是對柳飛方纔所言,並不相信。
柳飛苦笑,道“勞長者相問,其實飛本是北海人氏,先祖爲避秦時暴政,而舉家避入深山,向不外出。及至飛時,家中之人俱皆辭世。飛無奈方始出山,機緣巧合之下,於東萊得識回春堂王洪先生,蒙王先生相助,才取得東萊之藉。長者不曾聽聞,也是常理之中了”
老者這才點頭,面色稍。溫聲道“原來如此,卻是先秦遺民。只是壯士一身本領,直是高明,可是家傳之術?”
柳飛微微一頓,方道“實不相瞞,飛家傳乃是文士之學,至於飛之武技,卻實是天授,乃是飛自行所悟而來,後因多讀道家典籍,煉丹輔之,方有今日這般成就。”
老者大驚,道“壯士真天縱之才也!只是何種丹藥,竟有這般神奇?”他自知內家功法之修習,絕非一蹴而就能成,若說以藥力輔助,那這般丹藥卻當真是珍貴異常了,故此時雖明知這樣直問,有些不妥,卻也顧不得了。
柳飛微微一笑,取出一粒培元丹,遞於老者,道“便是這個咯,飛喚此丹爲培元,頗是有些功效,長者若是不棄,此丹便送與長者,以贖今日之過。”
老者在柳飛剛將培元丹取出之時,便立時瞪大了眼睛,滿面地不可思議的模樣,他自那丹的香氣便已知此丹之不俗,心中對柳飛所言已是俱皆信了。此時聞聽柳飛要將此丹送與自己,卻是如何也不肯接過,道“壯士勿需如此,此丹實乃不世奇藥,老朽無功不受祿,不敢接受,還請壯士收起”說着連連搖頭。
柳飛心中佩服,對這老者地人品大是讚賞。要知習武之人,尤其是內家練氣之人,若見了此丹,少有不起覬覦之心的。莫說人家相送不受,便是無人相送,但要見了,也必是想方設法前來謀取了。似老者這般人物,自己若是失之交臂,定要後悔終生地。
當下也不多說,直將丹藥放在几上,方纔拱手對老者道“飛今日有幸至此,與長者相見便是有緣,今見槍技如神,人品高潔,又在這等絕俗之地修身養性,實乃高士也。只是尚未請教長者高姓大名,實是失禮,尚請勿怪。還望長者賜告”
老者微捋鬍鬚,呵呵笑道“柳壯士勿需客氣,老朽乃是荊州襄陽人氏,姓童名淵字雄付。自拙荊過世,便於這桃花谷調花弄草,空度光陰而已,實當不得高士之稱”言罷呵呵而笑。
柳飛卻是遽然而驚,直身道“啊,竟是槍神童老當面,某卻是失禮了”童淵聞見他作色,不明所以,疑惑問道“柳壯士何以如此,老朽卻是當不起”
柳飛卻是正色道“飛與童老幼徒趙雲趙子龍交相莫逆,於童老之前,焉敢無禮。童老亦勿需客氣,直接呼飛表字雲逸便是”
童淵一愣,道“雲逸卻與子龍相識?卻不知何時識得”柳飛遂將當日與趙雲相識一事詳細說了。童淵聽罷,卻是起身施禮道“先生何不早說,以先生之身份,淵焉敢共席而坐,尚請恕罪。”
柳飛聽他先是稱呼自己爲壯士,後稱雲逸,待到聞聽自己身份後,竟又稱呼先生,還搞出個不敢同席而坐來,只覺甚是無趣。蹙眉道“童老這是爲何?飛之身份雖爲凡塵俗世稱道,然童老乃光風霽月之人,如何竟效那俗世之輩。若不嫌柳飛鄙薄,便稱飛之表字可也”
童淵一鄂,不禁呵呵一笑,道“好好,既是雲逸如此說來,老朽若再客套,反是落入俗套了”口中說着,眼中看着柳飛卻是滿含讚賞之情。要知在漢之時,身份卻是至爲重要的,上下等級之分很是嚴格。像柳飛這般灑脫,視身份等級爲糞土的,直是少有,卻是甚合童淵脾氣,焉能不讓童淵另眼相待。
當下二人相談更是相合,眼見日已偏西,童淵道“今日你我相聚,甚是相得,不若移席院中,便於月下小酌,豈不愜意”
柳飛大喜,道“吾正有此意,卻不料是童老先自說出。只是我這惡客卻是要叨擾童老了”
童淵大笑,道“若雲逸爲惡客,我這桃花谷便真爲俗地了”二人說笑間,已是一起動手,將些肉脯,果品之類移於院外木臺之上,二人就矮凳上坐了,柳飛卻是取出玉露酒來,笑道“我這客雖惡,然酒卻不錯,童老卻來品評一下”說着,打開白玉葫蘆,就懷中取出晶石杯,爲童淵斟了遞於他。
童淵在柳飛打開葫蘆之時,便不住聳動鼻子,滿臉驚喜。待到酒一入肚,登時便感到不同,不禁大驚道“雲逸這卻是何酒,此酒對內家氣修之人,何啻於千金難求之物”柳飛見他識貨,微微一笑,道“童老卻是識貨之人,此酒雖只是凡品,然這裝酒之物卻是不凡,功能攝取天地之元氣,酒置於其中,日久自然帶有天地之元氣,對內家練氣之人最是有益,童老卻要多喝幾杯纔是”說罷,又是斟了一杯給童淵。
童淵眼見柳飛待己情重,不由感動,顫聲道“雲逸胸懷,堪比日月,能攬四海。俗語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雲逸身懷如此靈丹仙酒,竟是隨意便拿出相贈,心胸之寬廣,老朽不如也。”說罷,仰頭將杯中酒飲下,又道“雲逸若不嫌棄,老朽願與你結爲忘年之交,不知雲逸意下如何?”
柳飛聞聽大喜,起身躬身作揖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卻要多謝童老不棄,不以飛年幼而輕之”
童淵作色道“兄弟卻是稱某做什麼?莫不是欺我年老否?”口中呵斥,眼角脣邊卻俱是笑意。
柳飛亦是大笑,跪地叩頭,口稱老哥哥,卻是正式行了拜兄的禮節。童淵大喜,伸手將柳飛扶起。
太行山上,月光融融,桃花谷中,一老一少兩位當世奇人卻是結爲兄弟,把臂相看之際,俱是心中歡暢,放聲大笑。那笑聲慷慨豪邁,久久的飄蕩於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