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帝已經病得不能上朝,得知這個消息,命人將劉辯、何進傳進內宮。候兩人入室,靈帝倚在榻上,道:“京城謠言四起,言姜述破家媚民,大肆收買人心,又練精兵十餘萬,已生自立之心,你等可曾聽聞?”
劉辯急忙辯解道:“此流言爾,姜述爲國爲民,此是有心之人刻意爲之。”
何進也道:“姜述得尚嫡長公主,又居州牧高位,已是富貴之極,何必行此大逆之事?其破家爲國,反被人誣爲邀民心自立,此是妖言惑衆,臣也以爲流言不能輕信。”
靈帝搖頭道:“青州懸於敵後,姜述大權自握,確有自立實力。倘若黃巾不滅,青州與朝堂隔絕,長久便會形成事實割據。流言之舉與去年行刺之事類似,朕不會因此懷疑姜述忠心。如今這般情況,定有人背後主持,若此人生出事端,詐以朝堂欲治姜述之罪,逼得姜述無路可走,而與黃巾結連,朝廷之勢危也。”
劉辯急道:“此事但請父皇放心,青州雖然孤懸敵後,但是姜述與兒臣有信息互通,兒臣回去即寫信給姜述,令其提防離間之計。”
靈帝道:“以姜述以往所爲,品行端正,人又多智,尋常計謀難以離之。若其非忠義之士,必是未來的奸雄,防備與否效果都是一樣。若其待在京城,安有如此流言?其想爲百姓做些實事,就難免有人議論,做的事越多,盯上的人便會越多。下道旨意,以姜述軍功封爲齊侯,食掖縣兩千戶。”
齊侯與昌邑侯雖然都是侯爵,其中卻是差別大了,漢代封號以單字爲貴,齊國爲春秋大國,即使皇家得此封號亦屬殊榮。姜述得封昌邑侯,是因爲尚公主的緣故,若是身份太低,皇家會失了臉面,侯爵只是名分,而無實質封邑。如今實封二千戶,這是天大的恩賞,恆靈兩代,外戚皇親、達官貴人皆無如此高的封賞。
劉辯與何進互視一眼,皆想不到靈帝會如此重賞姜述。靈帝問劉辯道:“皇兒如何看待此事?”
劉辯道:“姜述統兵平復青州,又復徐州三郡,此軍功確應加賞,其功封邑尚可,齊是最高等單字侯,有些厚賜。”
靈帝咳了幾聲,劉辯上前爲其捶背,又拿軟綿墊其身後,靈帝道:“皇兒再想想。”
劉辯默想一陣,道:“莫非還擊流言之事?”
靈帝道:“流言不是關鍵,背後之人卻是關鍵,朝廷若是應對不當,定會被人利用。此事涉及謀反,爲姜家誅族之禍,姜述破家爲國,若聞朝廷欲治其罪,心中如何考慮?其若爲忠臣,則會傷心欲絕;若爲奸雄,便會順勢據青州自立,然後結連黃巾,其勢難制。如今重賞其功,則會安撫其心,流言不攻自破。”
劉辯跪拜道:“父皇聖明,皇兒代姜述謝君厚恩。”
靈帝道:“朕病重不能上朝理事,皇兒明日上朝監國。”
劉辯跪下道:“此事萬萬不可,父皇很快就會痊癒。”
靈帝語意堅定,道:“天下生亂,倘若應對失誤,漢室大禍即臨。辯兒近年甚有長進,心性仁慈,朝中根基已穩,可以承擔監國重任。今使大將軍與辯兒同來,便是交待此事。”
劉辯見靈帝之意已決,泣拜道:“兒奉父皇旨意。”
靈帝又謂何進道:“卿進退有度,又無私心,可以太子臂助。太子年幼,卿爲皇舅,須竭力相助。”
何進拜道:“臣受陛下重用,自應竭盡全力,輔佐太子監國。”
靈帝又道:“皇兒以爲流言何人所爲?”
劉辯即答道:“故計重施爾。”
靈帝道:“皇兒以爲此事當如何處置?”
劉辯道:“兒臣欲除之。”
靈帝搖頭道:“大亂之時,不可輕舉妄動,已經忍耐多日,何必急於一時。黃巾平復之日,再行雷霆一擊。”
劉辯躬身道:“謹遵父皇旨意。”
次日衆官上朝,張讓上殿宣靈帝旨,使劉辯監國。又宣旨封姜述爲齊侯,食邑二千戶。
下朝之後,袁愧至家,急召族人親信商議,道:“陛下遇刺,太子已懷疑爲袁家所爲。今朝加封姜述,流言之舉已破,倘若太子坐穩帝位,袁家危矣。”
袁紹道:“太子親近何家,中侍失勢,或可聯合。”
袁愧搖頭道:“何家手握重兵,即使與中侍聯合,我等舉事亦無奪位可能。”
袁紹道:“今朝廷大軍與黃巾相持,可說服何進調董卓來援。董卓坐鎮西涼,兼併諸軍,擁兵十萬,虎踞西北。卓爲董太后族人,若以擁立皇次子爲餌,取得董太后詔命,待卓至京之時,卒然發動,大事或可爲之。”
袁愧道:“董卓雖爲董太后族人,但是遠支,其爲何進提拔,怎會與我等聯合?”
袁紹道:“董卓早年曾得董重舉薦,雖未被董重之案牽連,但對何進必有防備之心,請得董太后詔書,勸其出兵便有五五可能。二皇子年幼,繼位需監國之臣,若以此位相誘,卓素有大志,應能隨我等舉事。”
衆人皆言此計甚合時局,袁愧遂決,分派族人親信分頭其事。
袁愧之侄袁咐負責聯繫宦官,晚間歸宅,謂袁愧道:“趙忠向與何進有怨,近年又因張讓、左豐得寵,與兩人皆不和,已許其爲內宮之首,其答應聯合舉事。張讓忠於陛下,左豐與皇后、太子關係皆好,擔心泄密,未敢聯繫。”
袁愧點頭道:“如此便好,張讓、左豐確實不好說服,既有趙忠相助,餘人莫再驚憂。”
不久袁紹歸宅,謂袁愧道:“今日議事,已建言何進調董卓部入關平賊,何進已允。”
袁家四世三公,底蘊確非一般,一經發動,京城內外頓時暗流洶涌。史阿派人暗中監視,見袁家近期頻頻議事,親信出入頻繁,火速報給劉辯。劉辯內心深惡袁家,卻因靈帝所言,不敢輕易發動,讓史阿繼續密切關注袁家,召何進入府商議。
何進雖然讀書識字,也懂兵法計謀,卻非王佐之才,聞言笑道:“袁家門生雖多,但多是文職,其子侄爲將者僅有數人,部下兵丁不足萬,不必多慮。”
此時荀攸赴長安辦差未歸,田豐不知內情細節,無從參謀,劉辯聽信何進之言,以爲袁家沒有軍權,定然不敢起事,並未放在心上。
姜述聞得京城動靜,知道袁氏又在興風作浪,謂賈詡道:“袁家不斷生事,也不能任其胡爲,傳命敬江、臧霸,開始行動。”
敬江早已統領部下水軍入了內海,迅即打出東海賊旗號。戰船雖爲老式戰船,但是配備不少新式武器,連挑數家海匪,一時間名聲又起。東海賊向爲海匪老大,又有姜述在後暗中支持,實力比之前更是強橫,縱橫渤海、黃海、東海之間,兩月之內兼併消滅大小海匪三十餘股,部下兵力由千人漲至三千餘人。
接到姜述軍令,東海賊神出鬼沒,連續劫奪海商,近期搶奪大海船二十六艘,小船百餘艘,又分兵進入黃河水道,二十天內作案十八起。五家大商亦有貨物被搶,尤以袁系商行損失最大,海運貨物幾乎全部被搶,黃河水道亦損失大宗貨物九起。
商家紛紛報案至東萊郡府,但因東萊郡府只有常備水軍建制千名,戰船亦小,不能遠航,新造海船還未下水,對海匪無可奈何。袁氏商行爲首,招攬三十餘家商行,共同集資若干,請求郡府速建水軍,保障水路暢通。姜述應商家之請,批准建立東萊水軍,編制一萬,在東萊招募兵丁,使姜虎負責此事。
商家因爲水路危險,大多改走陸路,不料泰山賊臧霸在陳留現身。臧霸部下皆爲慣匪,消息靈通,手段狠辣,不僅劫奪陸路客商,還不時搶奪黃河水道貨物。衆多商行連續遭劫,損失巨大,其中以袁系商行損失最爲慘重。繼海路損失之後,袁系商行再受重創,幾乎沒有財力繼續運轉,不得不從內地商鋪調撥資金貨物維持。
陳留太守張邈,應袁家所請,派兵往剿臧霸,數戰不利。官亥聞知陳留空虛,率部夜襲攻破郡城,逼得張邈倉皇逃出城外。官亥率部洗劫城中大戶,搶盡城中倉庫錢糧物資,然後揚長而去。
張邈逃到屬縣暫時安頓,聞聽官亥撤軍確切消息,回城一看錢糧空空,真是欲哭無淚,連剿匪官兵錢糧亦無法維持,不得已將兵馬撤回,分至各縣就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