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馬騰府上勸降之人劉範乃劉焉之子,與馬騰爲至交好友,昔日董卓輔政之時,劉範曾與馬騰合謀發動兵變,兩人共過患難,確是生死交情。劉範爲劉焉長子,劉焉寵幸張魯之母,導致劉範生母憂鬱而死,劉範與其弟劉誕因此與劉焉不通往來。往昔馬騰兵變失敗,劉範時任左中郎將,劉誕任治書御史,董卓曾懸賞抓捕劉範、劉誕。姜述記得這段歷史典故,馬騰屯郿時,讓史阿潛入洛陽,反情發作便將劉範兄弟密藏,又使人偷出兄弟兩人家小,後來尋機接到齊郡。後來洛陽立朝,使劉範爲宗正丞,劉涎爲禮官大夫。
姜述初時救下兩人,本想用於日後平定益州之時。前期聞知馬超出兵,與郭嘉設計欲逼馬騰歸降,討論出使之人,忽然想起劉範,乃將劉範召至崞縣軍營,將諸般說詞吩咐明白。
劉範得姜述活命之恩,自然無不依從,奉命前去北地求見馬騰。馬騰一見劉範名刺,將其迎入室內,道:“上次事敗,躲避董卓追殺,避入涼州,再未與弟相見。聽聞如今在朝爲官,一向可好?”
劉範正色道:“前因董卓亂朝害民,與兄憤而討之,後遭董卓通緝,與二弟兩家幸得齊侯相救,至青州方知其人之才,可中興漢室,造福萬民。我與兄生死之交,此次實爲兄合族興旺大事而來。”
馬騰道:“莫非齊侯欲讓爲兄獻地以降。”
劉範道:“不錯。數日前齊侯將弟招至崞縣大營,細說當今形勢。兄佔據半州之地,實無抵擋之力。董卓手握重兵,爲齊侯一朝剿滅。袁紹擁幷州十餘萬精兵,爭鬥月餘只剩孤城一座,麾下只剩二三千兵馬。兄之勢力比此兩人皆不如,如何與其相爭?”
馬騰嘆道:“當初聽信袁紹、曹操說客之言,派孟起領兵往援,如今陷於絕地,深自悔恨。孟起如今如何?”
劉範道:“齊侯愛惜孟起之才,不忍傷之,設計讓其與中護軍許褚賭鬥,今完好無損,兵馬亦無損傷,只是齊侯言道,崞縣糧草將盡。”
馬騰聽說馬超無恙,頓時面露喜色,道:“這便好。”繼而眉頭一皺,道:“崞縣糧盡,兵馬或是生亂,或是致於絕地而反撲,雙方必受損傷,齊侯有何安排?”
劉範道:“只需兄書信一封,讓孟起率部歸降,齊侯已有定計。”
馬騰道:“未知齊侯對馬家如何安排?”
劉範道:“兄封侯,入朝爲四方將軍,孟起、令明等隨他爲將,又言鐵兒、休兒、岱兒皆有將才,成人後皆使跟隨左右。”
馬騰長吁一口氣,道:“雖失自立基地,換來合族富貴平安,或非禍是福。”
劉範又道:“投靠之事暫時保密,齊侯還有利用之處,兄依言行事即可。”
馬騰聽劉範說完計劃,不由歎服道:“如今爲兄才明白,齊侯當世之英雄也,袁紹實則朝夕可滅,設此局全爲取涼州爾。”
馬騰立即書信一封,問劉範道:“使快馬送到何處?”
劉範道:“不用兄操心,弟從人自會送去。”
崞縣城內,縣長沮授愁眉不展,城中糧草將盡,袁紹一日催促數次,然城中大戶早已搜刮乾淨,城外前期又遭匪患,大戶藏糧幾乎全被搶光。沒有糧草,此城如何守得?待到無糧之時,不需齊侯來攻,涼州兵馬就會將縣城掀了。
沮授現在十分後悔,去年好友田豐書信相召,當初若是辭官至京,怎會如此狼狽?沮授自謂才華橫溢,清高孤傲,治政皆優,然在縣長任上五年未得升遷。本來田豐相薦,必會謀得高官,怎奈當初袁紹依附洛陽,自思才幹出衆,何不憑藉能力升遷?袁紹後來依附長安,棄官南逃都成了奢望。沮授想過出城投降,可是合城百姓怎麼辦?袁紹橫徵暴斂,根本不管百姓死活,若無沮授在內協調,袁紹早就強搶百姓口糧了。數年之功,方得崞縣大治,沒想到一朝打回原形。沮授正胡思亂想之時,僕人來報,道:“門外有人求見。”
沮授問道:“何人?”
僕人道:“此人說是馬超將軍部下。”
沮授心道定是前來催糧,始終無法躲得過去,道:“讓他進來吧。”
來人是馬超親兵,道:“縣長,我家將軍有請,有重要事情商議。”
沮授推脫不得,隨同親兵來到馬超軍營,只見營中戒備森嚴,心道不虧爲西涼精兵。來到帥帳,卻見馬超坐在下首,不由覺得怪異,打量上首之人,感覺十分眼熟,定睛細看,不由目瞪口呆,上前施了一禮,期期艾艾道:“不知齊侯大駕光臨,失禮之處請見諒。”
姜述好好打量沮授一番,見沮授三十餘歲,氣度儒雅,一臉正氣,道:“向聞縣長幹練之才,曾讓田豐大人書信相召,未收到信嗎?”
沮授面露愧色,道:“信已收到,彼時幷州屬朝廷之地,想以政績升遷,因此不願前去,待袁本初歸附長安,欲行卻又不能。今又逢戰亂,本想出城投靠,又放心不下合城百姓,因此一直耽擱至今。”
姜述:“縣長少有大志,又多權略,縣長一職太過委屈,如今丞相徵事空缺,縣長以爲如何?”
沮授大喜,拜謝道:“多謝主公美意。”
姜述道:“請坐,有事一同商議。”
沮授坐下,問道:“戰亂之時,丞相如何輕臨險地?”
姜述笑道:“本初只餘二三千兵力,孟起三萬精兵相隨衛護,怎能稱爲險地?聞袁紹部將鞠義被拘牢中,所爲何事?”
沮授道:“上次袁紹棄了鞠義與步卒,只讓顏良、文丑引騎兵護其西逃,被溫侯率兵擊退,又逃回城中。鞠義將軍後來知曉真相,當着他人之面質問袁紹,袁紹惱羞成怒,因此將其下獄。”
姜述道:“取袁本初性命,如探囊取物,又想鞠義、文丑、顏良三將皆有勇力,如今天下紛亂之時,想收之爲國家出力,可有妙策?”
沮授沉思一會,道:“鞠義一向忠心,袁紹捉其下獄,已失軍心。鞠義剛直,倘若直接勸降,恐怕難有成效,但其愛兵如子,若以兵卒性命相協,或能降之。聽聞文丑、顏良保護袁紹西逃,因袁紹不惜兵丁性命,又譏諷兩將無能,兩將口中不言,內心已生不滿。文丑、顏良雖是袁氏家將出身,平昔最敬服鞠義,若讓鞠義出面說服,再設法使其與袁氏離心,或可爲之。”
姜述思忖一會,道:“先將鞠義救出再議。”
沮授道:“此事甚易,鞠義關在縣獄,屬下設法放其出獄,着人送他過來。”
姜述道:“就依你之言,我與孟起在此相候。”
縣獄距離軍營不遠,很快沮授將鞠義押到,鞠義擡眼見姜述高坐室內,不由大驚失色,問沮授道:“城池已破?”
姜述接口道:“鞠將軍且坐,虎牢關之雄在我眼中也如平地,何況如此小城?”
鞠義默然,尋個蒲團坐下。姜述又道:“將軍武藝高強,精通兵法,又擅長練兵之術。今逢亂世,國家用人之際,可否爲國家做事?”
鞠義欲開口回絕,又想起袁紹德薄,猶疑半天,沒有說話。
姜述笑道:“我知曉將軍忠義之士,然將軍知曉忠是什麼?將軍是條漢子,應該做點有意義的事情。何事有意義?對國家有利,對民族有利,對萬民有利,爲了國家、民族、萬民之利不惜赴湯蹈火,此爲忠誠於國家,忠誠於民族,忠誠於萬民。百年之後,會被後人稱爲國家烈士、民族英雄、萬民福星。能做到這些,人生纔算真正有意義。將軍就此犧牲,爲誰犧牲?有意義嗎?人的生命或輕若鴻毛,或重若泰山,我希望將軍生命重若泰山,而非輕若鴻毛。很多時候,我思考一生追求的到底是什麼?金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追求如山的金錢,有意義嗎?權勢?得意時權柄一時,若不想做事,便是碌碌無爲;若想做事,便要產生利益糾紛,因此得罪大批的人。失意時權勢皆去,碌碌無爲或可得以終老,做事之人因有對頭卻難以善終。美女?一個美女是美女,一萬個呢?美女多了也會成爲負擔。人生苦短,美女的美好年華僅是十幾年二十幾年,其後一樣會變老變醜,死後一樣會化爲骷髏。我思考過後得出一個結論,一個人若想活得有意義,就得尋找大道,大道是什麼?開萬世之太平,繼往聖之絕學,尋人間之大道。這是我一生的目標,爲世人創造一個適合社會發展的環境,編制一套適合社會發展的制度,爲後世留下有益的借鑑和心得,盡平生之力去追求,即使不成功,也會感到欣慰,因爲我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這個事業,只要開啓有益的開端,必有後人接着我的衣鉢去追求,因此我死而無悔。我想人一生的使命,是在蓋棺定論之後,永遠活在百姓心中。爲了尋求大道,很多時候,我感覺很累。我身爲大家嫡子,姜家產業衆多,金錢無數,日進斗金。我擁有賢妻姜妾,個個美貌如花。又掌朝廷大權,朝中文武多出我門。若非爲了追求大道,儘可以享受榮華富貴。很多時候我很累,要顧忌社稷安危,要思考百姓生計,要保證官兵糧餉。我原本可以不必拼搏,可以守着寡母嬌妻,子女繞膝,過安逸快活的日子。如今母親在堂,不能侍奉盡孝;妻少子小,不能如常人般日日相處。這些可以犧牲,因爲這是個人幸福。若是無所作爲,碌碌無爲,這種毫無意義的生活,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活一萬天與活一天有何區別?所以我犧牲個人利益,就是要做有意義的事,雖然很累但很充實,很快樂,因爲我所有的一切,最終將是爲了萬民謀利,是爲了天下百姓幸福。我一人又能做多少事?只能集中志同道合的人,共同來做,才能更快達到目的。如今正處亂世,許多百姓還生活在苦難中,我之所以尋求天下文武才幹輔助,就是爲了儘快結束戰亂,清除異族邊患,改革不合理的社會制度,提高農業產量,發展工業商業,最終讓大漢戰事不起,百姓豐衣足食,這就是我一生的目標,想請諸君與我一起攜手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