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述望着郭嘉,面色凝重,良久才道:“奉孝以爲老四平常裝拙?”
郭嘉搖搖頭道:“是否裝拙我看不出,但依四皇子在此事顯露的手段,真想折騰什麼事,陛下怕是也要頭痛。四皇子從小到大,可讓陛下難爲過?陛下諸子,我本來以爲各有所長,現在看來,四皇子若想爭儲,餘子皆不是對手。”
姜述閉上眼睛沉思一會,道:“老四這傢伙,何時變得這般厲害了?若非這個計劃,連我也未發現他還是個天才。”
郭嘉笑笑,道:“我原本並未過於注重四皇子,後來聽泊安說起他時,讚不絕口。泊安雖不願入仕,卻是我諸子中天分最高者,心氣很高,難得有心服之人。我當初聽了覺得奇怪,細問四皇子過往,才發現四皇子的高妙之處。”
姜述見郭嘉話意一頓,不由問道:“有何高妙之處?”
郭嘉道:“四皇子人緣極好,他與何家、甄家族人皆有過節,但又不讓皇后、貴妃反感。在外面鬧出許多大事,最後都毫髮無傷,得罪過無數人,但鮮有說他壞話者。”
姜述想了想,道:“老四自小出宗,繼承黃巾一脈,皇后、貴妃想讓兒子成爲儲君,看中了黃巾一脈的影響力,自然不會因小失大。他在外面得罪人時,都是佔據大義,外人也尋不出他的不是,怎麼說他的壞話?”
郭嘉笑道:“這就是他的高妙之處,我自謂爲人處事比較圓滑,但我處在他的位置,也很難做到他這種程度。四皇子上次救了孟起性命,以一己之力將損失減到最低,立功後抽身而出,好事都讓他佔了,得罪人的事情推給了軍衙和神鳥機構,這種預判能力實屬了得。這次計劃細緻周密,環環相扣,決勝千里之外,既有陽謀又有陰謀,銜接得天衣無縫。我來時就在想,誰若得罪了四皇子,四皇子用些手段出來,怕是被他坑了尚不自知。以四皇子的大才,出宗可惜了些。”
姜述默想一會,道:“奉孝,我在處理家事時,正所謂燈下黑,看法難免不全面。你我識於微末之時,多少年來君臣相得,有些話你莫繞圈子,據實相告就是。”
郭嘉正色道:“四皇子之才優於兄弟,尋常謀主也不是他的對手。若是四皇子歸宗擔任儲君,以他目前表現的能力,定是一代英主。其餘皇子擔任儲君,誰是四皇子的對手?四皇子若是持心以正尚可,若是……”
郭嘉說到這裡,停口不言,姜述已是心知肚明,點點頭道:“奉孝說的對,老四以前深藏不露,我低估了他的能力。往常以爲中兒、逆兒與他才能相當,現在看來老四不僅品行好,能力也比他們強得多。”姜述說到這裡,道:“老四已從我這裡求了三道婚約,奉孝想知道是誰家女兒嗎?”
郭嘉興趣大起,笑道:“按理說這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但我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
姜述笑笑,道:“前年老四求了道婚書,是太原王家的嫡女王熙兒。”
郭嘉嘴上未說,心中暗道,這是釜底奪薪,絕了二皇子姜華的奪儲希望。不過這樣也好,貂嬋可以提供的助力太小,姜華奪儲機率不大,這下絕了希望,未必是件壞事。
姜述接着說道:“第二道婚書,是文若的女兒熙影。”
郭嘉雖是智者,卻非心機深沉之人,面露震驚之色,道:“當初不是借小影爲女友嗎?這是真的?四皇子本身就有黃巾係爲後盾,王家底蘊深厚,族中現在雖無高官,但實力仍不可小視。四皇子本身謀略就高,手中有文有武,就已難制,這下多了荀家,皇子們何人是他對手?”
姜述又說道:“去年年前又求了一道,是黃澄獨女黃菲羽。”
聽說了王家、荀家,再聽說黃家,郭嘉並未驚訝,道:“莫非陛下有立四皇子爲儲之意?”
姜述緩緩說道:“暫時還沒有,倉促立儲,若是所立非人,變動時會惹天下騷動,甚至出現流血事件。”
郭嘉急道:“若陛下無立四皇子爲儲之意,應了這三門婚事,未來新君壓制不得,主弱臣強,必會惹出事端,此事需要萬全考慮。”
姜述長嘆一口氣,道:“以往曾因老四自小出宗,對他有些歉疚之心,對他縱容了些。老四品行不錯,又有迴護弟妹之心,當初想培養他成爲新君的左膀右臂,並未從深層次考慮。現在回頭再看,已成勢大難制之勢,但是事已至此,又怎好無端打壓老四?再觀察幾年,若是老四才能品德都好,立爲儲君也不是不可。”
郭嘉默想一會,道:“黃巾系內部十分團結,在軍方影響最大,文官有荀家、王家、黃家相助,四皇子底蘊已成氣候。荀家諸傑、黃承彥皆是智者,智謀班子也深厚。只須再掌握情報系統,四皇子一旦成爲儲君,諸子很難撼動。現在看來,四皇子超然事外,卻在不聲不響中養成氣候,當初出宗對他未必是件壞事。”
張靖並不知道他已成爲姜述內定的儲君,他正陪着馬超站在營前,打量着高大雄偉的康居粟特城。馬超道:“現在文長取得大捷,北邊四軍也已發動,應該到了攻城之時了吧。”
張靖答道:“攻城並不困難,原先留下此城有兩大好處,一是圍點打援,現在花刺子模主力已被殲滅,北匈奴滅國在即,其餘援軍怕是不會來了,圍點打援已經失去意義。再一個就是驅虎吞狼,給守城兵馬放開一條生路,使其逃入花刺子模,然後使些手段,挑撥兩國之間的關係,使兩國士兵彼此相鬥,我等坐視漁翁之利。康居粟特城現在已是孤城一座,炮火轟鳴半天,就會逼降康居粟特王。將降兵編成一軍,令其爲征伐花刺子模的前鋒,就可達到驅虎吞狼的目的。現在留着康居粟特城已無太大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