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七章 歷城會師
兩日後。城外十里處——
沿途傳報來的消息使得劉憲對西涼軍的行進速度瞭如指掌,算準了馬韓所部會在黃昏時分抵到,是以在未時之後就早早的引一隊人馬在此恭候。
火紅的夕陽垂掛在西邊的天際,將最後一絲的光輝照耀向大地,爲萬物生靈披上了一層血色的光彩!
一道黑線從西面的地平線上越出,滾滾如九天雷動的轟鳴聲續續傳來,伴隨着轟鳴聲的越加響亮,那道黑線也如大海蕩起的波濤越發的洶涌起來!
整整三萬鐵騎!
西涼軍的鮮血不能白流,打下的地盤也不能白白的還回去。所以,當馬韓大軍東下去後,馬超則督引着一萬西涼兵屯駐在崑崙塞,佔據着周邊五六個縣城。
大軍離去,西涼軍在敦煌、酒泉二郡的地盤就無法繼續守衛,對王秘、黃華二人的壓制力度也將無可避免的消減下來,這二人再次佔據諸縣後實力必然會慢慢的恢復起來。這麼的一來,等於是將自己辛苦打下的地盤拱手相讓給敵人,那也太便宜他們了。在亂世中闖蕩了二三十年的馬騰、韓遂可都不是省油的燈,二人一合計,一條計策馬上就新鮮出爐,於是乎就有了馬超的這次留守。
督兵一萬,兵力並不多,但在敦煌、酒泉二郡,馬超部進攻雖不足,可防守卻綽綽有餘。他這一部兵馬的存在完全可以隔開王秘與黃華、張進等人之間的聯繫,將敦煌王秘完全的孤立起來,且還能很好的牽制住一部分黃華的兵力,使其不敢全力向東增援張進、和鸞、顏俊等人。而再加上馬超在西涼威名赫赫,崑崙塞距離湟中路程又不太遠,由他坐鎮崑崙塞,湟中諸羌也可以避免在自己實力大損之際被別人撿漏子。可使東下的西涼軍軍心安定,無後顧之憂。
這是一舉數得的好計,對於西涼軍而言。
智者千慮或有一失,陳震之前可沒想到這一點,在他的盤算中:西涼軍東下時,湟中諸羌在留足了守衛部落的兵力後,馬騰已經沒有足夠多的兵力再去顧及敦煌、酒泉兩郡了。而韓遂,兵力本就弱小,其根基又在長離,自然也不可能在敦煌、酒泉兩郡留駐兵力。
可偏偏陳震沒有把馬超的威名考慮進去。他不知道馬超“神威天將軍”的名號在羌人中間的威懾力有多麼的大,可以說只要有馬超在,那些羌人就不敢憑白無故的去觸犯湟中。如此一來在,湟中諸羌人部落留下的護衛兵力只有一萬多騎,這使得馬騰在撥去馬超那一萬兵馬後,手中還握有整整三萬鐵騎。
而金城距離長離更是隻有咫尺之遙,只要韓遂能重掌金城郡,那麼按照之前的慣例,徹裡吉(羌王)手中只需握着萬餘人兵馬就可保的長離平安無事。
馬騰三萬騎,韓遂兩萬騎,西涼軍浩浩蕩蕩的五萬騎東來,一點都沒有少於之前陳震所做的預料。可就因爲一個馬超,使得馬騰麾下硬生生的多出了一萬人馬來。
大軍行到枹罕,馬岱自引一萬騎取道榆中如武威,而成公英也領着一萬騎北上金城。如此再少了兩萬兵馬,臨到歷城時也就剩下了三萬騎了。
陳震一直隨軍而行,看着馬韓二人留兵分兵,心中雖然小小的鬱悶是免不了的,可阻攔的話卻是說不出口的。一來是他並有立場,西涼軍雖然分走了一半兵力,可他們畢竟率了三萬騎到歷城,有了這三萬鐵騎的幫助擊敗曹軍確切無疑;二是若說出來的話九免不了要傷情份,那樣會顯得劉備軍此行目的太功利化。
算是白玉微瑕吧,這天底下從來就沒十全十美的事情。
“哈哈哈,二位將軍,別來無恙,劉某在此恭候多時了!”看到策馬在萬軍之前的馬騰、韓遂二人後,劉憲立刻打馬迎了上去。說話間劉憲擡又向了稍微落後馬韓二人半個馬身的陳震、魏延一抱拳,“孝起先生、文長,二位辛苦了!”
隨着西涼軍分兵金城、武威,魏延在枹罕也就沒有了太大的意義,所以他把糧草運送一事交付給了隨軍的書吏後,自己就隨着西涼軍轉會了歷城。
“劉將軍別來無恙!”馬騰、韓遂也抱拳向劉憲還了一禮。一側的陳震、魏延同樣也是如此。
“別來無恙”——劉憲的確是別來無恙,與半年前在雍州拜見馬騰那時候相比,他是一點的變化都沒有,一樣的赳赳氣昂,一樣的風定神閒。
可馬騰、韓遂這半年來卻是大變了樣子,像是驟然間年老時十歲時的。劉憲細細打量着馬騰和初次見面的韓遂,心中不誤感嘆道:“老了,這二人確實是老了。”
半年前的馬騰,氣壯宏偉,雄健的身軀宛若一座不可摧毀的大山一樣,給人一見就有一種靠得住的感覺。可現在,他鬚髮全已經斑白,深深地皺紋印在額頭,雄健的身軀也變得有些萎縮,讓人一見就知道是個老人。
一顆參天大樹,老了!!!枯枝落葉,再也不能給人以依靠了。
與五十多歲的馬騰相比,年過六旬的韓遂更是人之將老,木已腐朽。滿頭的銀鬚白髮和那深深的老年斑,根本無法遮掩。筆直的身軀雖然依舊挺立如鬆,縱馬奔馳雖然依舊能輕鬆的跟得上軍隊的進速。然在西北風的吹拂下,幾根散亂飄零的白髮和那被風吹起的銀鬚無不透着一股難言的蒼涼。
英雄暮老,豪傑命衰!
“諸位,請——”
按下心頭的感慨,劉憲敬請馬韓二人入城,同時,身後鼓樂齊奏,鐘鳴齊響。隨同劉憲出迎的三千蜀兵列陣左右,宛若兩隻護翼拱衛着一衆先行將官。
今夜是必然不會再行軍了。到了歷城,犒軍犒賞後大軍安心休息一夜,到了明日就將是兩軍並進了。
酒水,歷城中不多,可肉食卻能管飽,更重要的是連日的急行軍之後,安心舒坦的睡上一覺,對人緩解疲勞那是大有好處的。
與普通士兵相比,中上層軍官的待遇自然要高上許多。西涼軍都尉、校尉以上軍官悉數入劉憲設下的酒席,其中主要的一些將領更是入大廳進筵。
除去在崑崙塞的馬超和分兵出去的馬岱、成公英外,馬騰、韓遂、馬休、馬鐵、龐德、龐壽(龐德之弟)、閻行、韓蒙、韓方、馬玩、樑興、李堪、程銀、候選等,西涼軍一衆要員悉數在場。作陪的劉憲、黃權、魏延、陳震、劉琰、傅彤等,隴西的劉備軍軍政大員除了在臨洮鎮守的吳蘭外也同樣都在。
月色倍明,庭前照耀,百燭光明,亮同白日,滿坐酒香,馥馥襲人,賓主酬酢,杯觥交雜。
一番盡飲之後,自是賓主同歡。筵席完結後,尋常將領盡皆退下後,只留下劉憲、黃權、魏延、馬騰、韓遂五人,才細細商量起明日進軍的安排。
按照劉憲所想,那就是騎兵先行,步軍後續跟上。
劉備軍先出五千兵馬,以魏延爲主將,傅彤爲副將,轄騎兵三千,步兵兩千。這兩千步兵都由馬車載運,行軍速度上大體可以跟得上騎兵。五千步騎隨西涼軍三萬騎兵全力馳援天水,在翼城與龐統部彙集之後再共擊上邽夏侯淵。而餘下的劉備軍步兵主力三萬人,則有劉憲率領後繼跟上。
這是劉憲所想,同樣也是劉備集團所想。不問可知,就是在拿西涼軍頂缸。我付出了這麼多的代價,讓你去幫我打一場仗也不爲過吧,畢竟這夏侯淵與你西涼軍還有着血海深仇,便是秉着同盟的關係,你出兵出把力氣那也是應該的。
馬騰、韓遂想都沒想就同意了,這不都是明擺着的事情嗎,還有什麼好說的。況且據他們所知,在翼城的龐統部兵力,劉備軍有小四萬人馬,如此兩軍相加實力明顯要強過上邽城下的夏侯淵。這樣的仗他倆要是還不敢打,那就真的是歇菜了。
這次商議只用去了小半個時辰就宣告結束,雙方都取得了滿意的答案。劉備軍得到了馬韓來頂缸的承諾,西涼軍也得到了白十萬擔糧草的應許。
各得所需,是以此次商議雖短,卻絕對堪稱的上圓滿二字。
“二位將軍慢走!”劉憲三人親自將馬騰、韓遂送出府去。直到望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這才相視一笑,返回了後院歇息。
次日清早,薄薄的水霧尚未消散,激昂的戰鼓聲就已經在歷城上空迴響。
北城門、東城門兩處。
三萬五千名步騎大軍徐徐開出,長長地隊伍陸陸續續行了兩刻鐘才宣告結束。在他們身後,三萬衣着赤紅戰袍的劉備軍步卒緊跟而上,浩浩蕩蕩的奔撲那註定有一場好戰的沙場。
劉憲策馬奔出,身後留下了黃權、劉琰二人倏然的身影。在大軍東去的那一刻起,黃權就代替了劉憲全面執掌隴西全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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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百里之外的上邽城下,曹軍大營中。
夏侯淵緊鎖着眉宇,悶坐在中軍帳中,嚴峻的臉面上在這一刻溢滿了難以斷絕的猶豫。
“唉——”再次苦聲長嘆,夏侯淵無奈的搖了搖頭,伸手輕輕的撫摸着案前攤開的一封密信,心中不住的自問道:“西涼軍真的回來麼?西涼軍真的會東下麼?”
案上攤開的是一封半個時辰前剛傳到的密報,是從隴西送來的。信中的內容很短,只是簡簡單單的彙報了一個事實:一批糧草在發信的當日時被運往了枹罕。
從歷城運糧食到枹罕,這意味着什麼?夏侯淵心中很清楚。事實上自從三天前他得到張既傳來的書信後,心中有不止一次的想到了這個問題,想着當這個問題擺在自己面前時,自己該如何去解決。
劉備二次頒佈“禁酒令”,歷城運糧草至枹罕,完全不相抵的兩件事情在夏侯淵這裡確實如此的響應喝,這顯然就是劉備軍助西涼軍過冬的一個前兆。
現在劉備軍已經開始行動了,全面的行動。這是不是說明他們與西涼軍已經在此之前商談好了一切?
那麼如果自己猜測的都是真實的話,算一算時間,西涼軍的兵鋒距離天水應該用不了兩天的路程了。入天水,進翼城,再到上邽,最多兩日。也就是說,若事情真的朝向最不利於己軍的方向發展,那麼最多再有五日時間,一支夾雜着數萬騎兵的步騎大軍就將開進到上邽。
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就算是想撤退,怕也撤不下來。畢竟在己軍的身後,還攔着一條渭水呢!
西涼軍回不回來,他到底會不會來?這個問題成了困擾夏侯淵的當務之急,多年行軍打仗的經驗告訴他,這是一個事關大軍生死的問題,必須在事情來臨前弄清楚他,或是在事情來臨之前作出正確的判斷。
撤回渭水北岸,五萬步騎至少要用去三天的時間(另五千餘人兩千留守隴縣,三千在渭水對岸紮營,看護大軍退路)。原因在於渡船,曹軍此次過河靠的都是自己製作的木筏。而之前的渡船,早在馬忠率部北渡渭水進駐隴縣的時候就一把火給燒了個乾淨。渭水上下百十里地渡船,全部被付之一炬。
“一天的時間……”夏侯淵低聲囈語,他知道自己只有一天的時間來做判斷,否則的話就有可能被用最短的時間趕到上邽城下的劉備軍、西涼軍聯軍給咬住尾巴。而且隨着自己這個決斷的延後,那被聯軍給咬住的兵力就會越來越多。
五萬步騎大軍,夏侯淵自認實力不俗,可若是面對西涼軍和涼州劉備軍的聯合一擊,那就十有八九的會大敗一場。
以曹軍現在的境況,實在是不易再在涼州硬拼一場了。夏侯淵此次出擊天水,固然有重新奪回涼州門戶的意圖,可他的真正首要任務是維持己身的兵力不被大量的消耗。現在他的這一部兵馬可不僅僅要用在涼州,他們還要用在雍州。
在淮南、在荊襄、在雍涼、在漢中,一連串的大戰,損耗的兵力可不在少數,就是以曹操集團強大的恢復力而言,那也不是短短几個月就可以把血回足的。
與現在的劉備軍一樣,曹軍也需要大量的時間來添彌自己的傷口。
“將軍”一名親信從中軍帳口轉出,小聲向夏侯淵稟道,“張將軍來了。”
張郃。打了隴縣那一場恥辱之戰的他,肚子裡那裡憋足了火氣。在夏侯淵大軍到後,他第一個請令,督軍攻城。
瞭解了街亭、隴縣這兩戰經過的夏侯淵很能體諒張郃的悶火,對他的這個請求自然不會不允。當即放權給張郃,讓他督率三萬大軍攻城。
受了教訓的張郃也不敢再小瞧馬忠,再次督兵叩城的他那是卵足了勁,可着勁的運用霹靂車,將霹靂車的攻城破壞力是發展到了極致。這幾天下來上邽城已經是千瘡百孔,雖然在之前城池被馬忠特意加固過,可連日來的打擊已經讓上邽北城搖搖欲毀。
張郃仗着兵力多,玩起來圍三缺一的把戲,主攻方向定在北城門,可東西兩道城門處也沒放過,各自佈置了五千兵力,時時刻刻都能發起進攻。
馬忠守上邽可不比守隴縣,經過曹軍和劉備軍兩次修築的上邽城規模要遠遠大過隴縣,寬寬的城牆上每一面擺放着三五千人那也是綽綽有餘。他手中的六千餘兵力分出一半守衛另三道城門,餘下再佈置三千在北城,手中幾乎就沒有什麼預備隊了。還要注意應對城內的突發事件,可以說是很緊張的。
而張郃又仗着兵多和霹靂車的強勁,一波大軍攻城後跟着就是磐石雨下,而一個個磨盤大小的石頭落下後緊跟着水涌般的曹兵又殺了上來。還時不時的來一次四面圍攻或是挑燈夜戰。手段看似簡單,卻調離的極其的緊湊,讓劉備軍士卒日夜不得休整,個個疲憊不堪,體力儲備繼續下降。
面對曹軍的進攻,這幾日來馬忠雖然一次次的打退了曹軍,可自己兵馬的損耗率卻遲遲不見回落。,甚至還在慢慢走高。居高不下的損傷讓馬忠倍感焦急和壓力,也讓張郃心中大感快慰和興奮。
“儁乂,來看看這個。”夏侯淵兩指捻起密信甩給了剛剛進來的張郃,這樣的舉動倒是讓張郃頗感驚詫。抓過來一看,臉色立刻爲之一變。
夏侯淵能想到的,他同樣也想得到。臉色轉了幾轉後,張郃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同樣做不出斷定來。“這下事情難辦了!”
西涼軍到底來不來,這個問題委實難以斷絕。而更讓夏侯淵、張郃煩惱的是,只要西涼軍真的出了兵,那麼曹軍想要在此戰獲勝就幾乎是天方夜譚。
話再拉回來,不要說是西涼軍出兵,那翼城的龐統也不是吃乾飯的,他若是提前出兵拖住己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