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微風徐徐而來,吹動雪白衣襟,從後面看,半攏的袖子,左手微微撐在腰間,屈起的手臂跟纖而有力的腰肢之間構造出一種奇妙的玲瓏弧度。
如此賞心悅目,美哉男子,看得我不停在心底嘖嘖讚歎。
不一會到了得月樓,門童迎賓,將我同諸葛小亮帶上二樓。
不一會,清澈透亮兩杯茶先奉上,清香撲鼻而來。
諸葛小亮翹起蘭花指,優雅地端茶品嚐,且發出愜意嘆息。
我舉杯吹了吹,覺得溫度不是火熱,於是一口牛飲,然後放下杯子。
諸葛小亮衝我搖頭,嘆道:“這般上好的碧螺春,不好好品嚐居然這樣牛飲,真真是不解風情的蠢才。”
“我來這又不是喝茶的。”我懶得理他,不停左顧右盼,諸葛不住拿扇子敲我的頭,且說:“你給我專心點,你給我專心點。”
“我當然很專心。”我不滿地揉着腦袋,委屈地,“我在專心尋找大明星的蹤跡。”
諸葛不驚,微微一笑:“我不管你,你看好了,所謂秀色可餐,我卻要點東西吃。”
“點吧點吧。”我揮揮手,“你這人餓死鬼投胎的,而且好逸惡勞,偏怎麼吃都不胖,也算奇蹟。”
諸葛羽扇一揮,點着自己腦門處:“我是用腦的,不是事事都要親自去做,不知思考,空有一身蠻力又如何。”
這個人頗爲驕傲地說,將我的鄙視眼光視而不見。
他一招手,將小二招來,攤開餐牌,開始點菜。
我抖着手問:“小二,最近呂小布有無來過貴店?”
小二猶豫了一下:“這個,小的不知。”
我瞪他一眼,情知他肯定不會輕易泄露這些大明星的行蹤,於是自力更生,繼續敬業地皺着眉四處打量,末了終究坐不住,站起身來說一聲:“我四處看看。”
“一個水晶蹄子,”諸葛頭用讀《詩經》的優雅語調說,然後繼續接上:“記得不許惹事。”
我聽這話,擺明是不信任我,我劉小備像是個惹事的人麼?如果張小飛在身邊的話,還好說一點。於是哼一哼,邁步向外走的時候,耳畔聽他又說:“再來一個糟鴨掌……喂,早些回來。”心想這個人還挺會吃的,於是答應一聲,不管他,揹着手走出房間。
在走廊裡逡巡來去大約五分鐘,每個半開的包間門我都不憚偷偷向內張望過,就算是關着的門也會側耳傾聽一番卻,終究是沒看到傳說中巨星的光芒。難道我是這麼無緣。
正嘆一口氣想要回去,忽然看到走廊盡頭有一面窗戶,透出光亮,我信步踱到那裡,向外看了一看。
一角紅衣,隨風而過。
我擡手擦擦眼睛,那人如瀑般長髮在金色陽光下閃了我的眼睛。
他身騎白馬,風情萬種過長街。
忽然之間,那馬上挺直的身子一僵,頭慢慢轉過來,雙眼目光銳利,準確無誤向着窗口這邊射來。
我本能地想要躲到窗戶邊上。
卻就在瞬間看到他那雙秋水雙眼之中晶光一閃,嘴角竟露出一抹輕輕的笑。
我倒吸冷氣,心中破口大罵。
周小瑜這廝,真是陰魂不散。
況且,居然這麼敏銳的,這人的耳朵是蝙蝠有雷達的麼?
只是躲避既然無用,空叫他笑話我,我只好裝作大方,伸出手左右擺動,算作招呼。
明知道這麼遠他聽不到,嘴角仍舊蠕動,若他看來,想必會認定我在招呼他,而我只用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地罵:“該死的周小瑜,本少爺到哪你就到哪,你是不是瞎的啊,專跟本少爺過不去,騎白馬這麼招搖,祈禱你從馬背上摔下來摔個狗吃屎……”
越是這麼罵,臉上越笑得燦爛。
手腕還在胸前輕輕擺動着向他招手。
我忽然發現自己也有人格分裂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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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瑜那翦水雙瞳滴溜溜地在我臉上掃過,笑意更濃。
這人白癡的。
我正覺得這幕戲實在可笑,而我臉上的笑容都僵硬,手腕快斷掉。
我正想要撤退。
卻聽得有個大大聲音從旁邊窗口傳出:“公瑾,快些上來啊!”聲音清脆,字字旖ni,宛如黃鶯出谷。
我悚然驚動,急忙探出身子向着旁邊看過去。
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呈現在面前,這麼大熱的天氣,卻畫着極其濃的妝,綠色的眼影硃紅的嘴脣,這般濃墨重彩,襯着抹的雪白的一張臉,卻呈現出一種豔麗的妖異的美。
我吃了一驚,還來不及將臉上的笑容收斂。
那辣妹衝着周小瑜熱烈打招呼,赤裸着的胳膊如藕般嫩白,當空揮舞,十分活潑,底子倒也不差。
她似乎才察覺身邊有人,於是扭頭來看。
“你幹嘛色迷迷的看着我笑?”辣妹盯了我一會,忽然兇巴巴地問。
我眨眨眼睛,有點不知所措。
“臭小子,不許對我色迷迷的!”
辣妹衝着我吐吐舌頭,扮一個鬼臉,很快不再理會我,又轉頭衝着樓下那人騷首弄姿。
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涼徹底,這才反應過來,再轉頭去看樓下週小瑜。
他正下了馬,再擡頭向這邊看的功夫,眼波一閃,那抹嘴角的笑意更濃。
這次我算看明白了。
那不過是覺得好笑的嘲笑罷了。
該死的,也許從方纔起,他看到的那個人就不是我,而是隔壁這小辣妹。
但是我竟然自作多情到以爲他在衝着我看衝着我笑,還顧忌什麼面子對着他招手。
這次真是糗到家,我不活了。
雖然窗口風力十足,我仍舊覺得渾身燥熱。
憤然之下,下巴微挑,本來舉在胸前招呼的手握成拳頭,豎起手指,對着周小瑜做了一個國際通用老少皆明瞭的流行手勢。
做完之後,來不及看他面色如何,轉身扭頭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