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轉身欲走,我拉住不放。
身後。
“那個人……你們認識?”劉琦的聲音驚問。
“嗯,是啊,還不是一般兩般的認識。”張小飛殘忍地慢慢地意味深長地說。
我都能想象得到他在劉琦鮮紅的傷口上撒鹽撒的很愉快,卻偏偏不好意思完全泄露自己興奮的那表情。
我也能想象得到劉琦臉上痛苦跟尷尬並存,交相爭鬥不相輸贏的扭曲表情。
我卻無暇顧及。
“子龍?”我又扯了扯趙雲的衣角。
“哈哈。”張小飛終於沒忍住他的幸災樂禍。
於是劉琦公子本欲說的話忽然也悶在了嘴裡,從原來的氣勢十足氣壯山河,忽而急轉直下,變成支支唔唔說不出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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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麼時候,我拉着子龍走出荊州飯店。
站在街頭的垂楊樹下,聽着樹上傳來的聒噪蟬鳴,斑駁的陽光影子從樹叢中灑落下來,在他臉上行程淺淺的搖曳的陰影。
這張臉看起來更是迷離。
我一時無語。
他也靜靜地。
過了一會,我才醒悟過來,下意識嘿嘿笑了兩聲。笑完之後才驚覺:爲什麼笑得這麼邪惡的感覺?
擡起袖子擦了擦額角,我問:“子龍,你報名了嗎?”
這本來是無話找話。
果然,子龍愣了一下。然後臉上出現了不知怎麼回答的忐忑表情。
我本來是隨口一問的,今天是新生報名地第一天。怎麼會有有人不去報名呢?可是現在看他這幅表情。卻又有點吃不準了。
於是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再問:“你不會沒報名吧?”
他索性轉過頭不看我。
這分明是默認且心虛了!
我驚訝地張大嘴巴:“爲什麼不報名?”
“沒事。”他諾諾地。
“什麼沒事,今天是第一天,都要報名的啊。難道你不想讀書了嗎?”我顧不上那麼多,繞到他面前,伸手抓住他雙臂。
他不自在地抖了抖手臂:“我遲一點會去的。”
“遲一點?”我越發吃驚,“遲一點是多久?一天?三天?十天半個月?”
他不語,沉默地皺起眉頭,好看地眉形。狠憂鬱內斂的氣質。
真想伸手去摸摸他的眉毛,摸摸他的眼睛,鼻子,那紅色的櫻桃般的嘴。
我後退一步,眨眨眼,讓自己從亂七八糟地想象裡爬出來。
語重心長地說:“子龍,陸指的校規很嚴謹的,你就算是差了一天報名。也會被記過,如果差個十天半個月,那根本就不用來上課了。你不知道嗎?”
他的臉上掠過一絲痛苦的表情,咬緊了嘴脣不說話。
這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我急得跺了跺腳:“你沒事來打什麼工啊。暑假做得還不夠麼?來,我們先去報名。報完名之後你愛怎麼幹都由得你。”
我伸手抓起他手腕,向着校門口方向走。
他固執地站着不動,我走出一步,反而被他拉回去兩步。
我氣憤地站定:“你不會真的不想讀陸指了吧?”
他搖搖頭。
還好,居然有反應。
“那麼就去報名啊!我又不是拉你去黑店。”我大聲質問。
他見我這麼說,臉更紅了:“我……我……”說不出來。
“我什麼我!走啊!”我拉着他,以老牛拉破車的姿勢向着樹蔭之外的地方邁步。
“我不能報名!”子龍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爲什麼?”我站住腳步,回身看他。
“我……我……”他囁嚅着,說不出話來。
而那張俊臉倒是越發地紅了,那紅暈所到之處,簡直鮮豔的像是要滴下血來。
“哦……”我看着他的面色,腦中靈光閃爍,忽而恍然大悟,“哎,我好糊塗!”
子龍驀地擡頭看着我,雙眼閃着光。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排隊排不上對不對?哈哈!”我伸手拍着自己的腦門,“我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去年我也是白白地派了半天隊呢,差點被曬死,後來還是雲長幫我去交地學費,
你放心,我認識人,你的東西給我,我幫你去辦,保好。”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很得意。
子龍地臉色逐漸灰敗下去。
我心中一愣: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
我眨着眼睛原地發愣,不知道他心底爲難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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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說?
“子龍,是不是這件事啊?”我底氣不足,輕聲問。
他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
“如果不是這件事,那麼……那到底是什麼事,你說出來給我知啊……”我咬咬嘴脣。
他雙眉一動,忽然擡起頭來。
“沒事的,”他安靜地看着我,“就是你說的這個,不過,我一會就去報名了,一會人也會少,就不麻煩你了。”
我愣住。
而他呆了呆,又說:“謝謝你,備。”
我張大嘴,愣住。
他轉身,躑躅地要走。
我直覺地跳起來,想去捉住他。
眼光一瞥的瞬間,忽然看到荊州飯店二樓欄杆處,張小飛魁偉的身影正矗立那裡,俯視衆生,且向我伸出了和藹可親的指引之手。
我心頭一動,看着子龍身影一晃,進了荊州飯店。
我邁步跟着過去。
同他擦肩而過,我迅速地踏着樓梯上樓。
“翼徳,什麼事兒啊?”我張口問。
“不急。”
二樓轉彎,張小飛一看我孺子可教而來,撲過來拉着我的手,將我拉到一個冷氣十足的包廂內。
包廂內已經放着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小飛替我倒好一杯:“先彆着急,喝口茶。”
我本來想再問,看他這樣,於是先端起茶,猛然灌了一口,幸虧茶放了一會,不是太燙。
“你問出什麼究竟了嗎?”他看着我,憨厚的臉上閃爍着罕見的智慧之光。
“咋啦?”我問,又搖搖頭,無奈地嘆息,“子龍真英雄也,任憑我威逼利誘,他就是不說一句。”
小飛撲哧而笑:“你才知道,你看那傢伙的樣子就知,多悶騷啊。”
我驚詫看着他:“你還會看相呀。”
小飛笑得很是豪爽,聲音震得天花板嗡嗡作響。
我堵着耳朵看他發泄。
幸虧他收斂的快,神秘兮兮換了一副面色,對我說:“麼有眉目吧?”
“他說是因爲排隊的人過多。”我苦惱地撓撓頭,又喝了一口茶。
“BULL***!”小飛翻翻白眼,“根本不是這樣。”
“那真相是啥?”我敬仰地看着這個會說鳥語的人。
“真相只有一個……”小飛陰險地眯起眼睛,點了點頭。
“在下洗耳恭聽。”我眨眨眼。
“真相是……”張小飛嘆了一聲,十分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即放出一個大雷,小飛說——“他——沒錢交學費。”
“啥啥?沒錢交學費?”我木訥重複。瞪着眼睛,不能相信我的耳朵。
“是的。”張小飛鄭重地點了點頭,“一手情報,絕無差錯。”
我華麗麗地石化在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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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跟翼徳從樓上下來之後,看到了劉琦正拉着子龍的手很親切地問長問短。
我又是吃了一驚。
只聽得劉琦說:“子龍啊,以後就在這裡好好幹,不熟悉環境不要緊,這裡的員工跟老闆都是狠善良的人,大家多摩擦摩擦就相處的很好了,就算是那個……車胎都有磨合期呢,何況複雜的人類呢,方纔的事情都是幻覺,都是幻覺,你趕緊忘掉哦!乖~~~”
一滴汗從我的額頭落下來,我感覺劉琦的口吻好像是手持棒棒糖引誘小正太的怪叔叔哦,雖然這小子的年紀也並不大,長的又面嫩,看起來比我還要小呢。
子龍顯然不大適應這種前倨後恭變化如此激烈的對待,喃喃地不知要說什麼,一張俊臉卻是又紅了起來。
我看着這樣,心頭不知怎地覺得一樂:他真是個容易臉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