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
永遠是武人追尋的最高境界。
漢末血海征戰,的確使得不少幸運的武者脫穎而出,在史書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筆跡。可惜,麴義卻不是其中一員。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離奇般大起大落的遭遇,給予他通向武道大門的路上一條捷徑:一心偏執到只想復仇、只想殺戮的傢伙,憑藉着不錯的基礎,斷然不可能觸碰不到武道的大門。
此刻的麴義猶如一道閃電,從重甲鐵騎身後突襲而來,無可匹敵。所有未反應過來的重甲鐵騎,都還沒有看清他的長相時,便已經命喪黃泉;而反應過來的那些重甲鐵騎,更是悽慘,他們眼睜睜看着自己堅不可摧的戰甲毫無用處,自己狂暴的攻擊在還沒有落實之前,一抹刺骨的冰冷就從脖頸、眼窩、手臂等處傳來!
麴義的速度,永遠快過那些重甲鐵騎,他挑選的角度,精細到不可思議。馬超清楚看到他先是用自己的殺氣震喝住那些膽敢與他爲敵的騎士,隨後再用精湛的刀術破開重甲鐵騎的防禦,收割走他們的性命——看似簡單,但簡單到犀利的地步,便是極致。
三名重甲鐵騎終於反應過來,他們從正、左、右三個方向齊齊襲來,欲瞭解身後這支蒼蠅。可惜襲至跟前,他們才發現面對的根本不是蒼蠅,而是一隻毒蜂!
大刀、闊刃劍和大斧三件武器幾乎同時襲來,裹着連人帶馬一同劈開的氣勢,誓要將麴義斬於馬下。然而,就在三件兵刃看似同時落下的一瞬,麴義還是敏銳把握住了這三件武器的出手順序和傷害幅度,身體隨即做出了反應。
手中的大太刀旋轉一掄,猶如圓月亮弧,麴義的身體在馬背上扭曲一個詭異的姿勢,仰身架住了這三件武器:“有些氣勢,但還不夠火候!”話落,亮弧再一閃動,似乎劃開整個夜幕,麴義翻身繼續前進,留下三名僵硬的屍體,在他戰馬蹄聲響起之後,才轟然倒地!
馬超這個時候,清晰看到那一幕,臉色瞬間變得悽苦陰冷:那樣難度的動作,根本不是沒有雙邊馬鐙之人能夠做出來的!
下一眼,馬超果然看到,麴義馬腹兩側,果然有一對皮革馬鐙:是有人特意指點?還是麴義在一年監牢的時間裡,腦中回想幾萬遍騎兵戰技之後靈光一閃?
馬超不知道,他只知道,麴義命好,他不能簡單一殺了之。然而,要想生擒那樣的瘋子…….
麴義的亮眼表現,終於引起了整個重甲鐵騎的注意。正當麴義又輕而易舉取走一名重甲騎士的性命之後,忽然聽到腦後馬蹄聲響,一名騎士趕了上來,隨即只聽雷霆般的一聲大喝,一道銳風縱劈下來!麴義聽聲辨位,擡手區臂向上一擋,剛擡起手就已經覺得不妙:這壓頂的勁風雄渾之極,什麼兵器能…….這竟是一柄巨斧!
“當”地一聲大震,麴義的胳膊彎至臉頰處,才總算擋開這從上而下的一斧,全身氣血在體內一陣狂竄,鮮血差點從五官七竅裡激射而出——這人根本不可能只是使用巨斧的普通重甲騎士!
趕緊不等來敵第二斧劈下來,麴義盤旋大刀橫着一掃,那騎士的戰馬兩條前腿便被齊齊削斷。隨着一聲淒厲的馬嘶,那名騎士在跌落的騎士在重心不穩之時,便已經調整好了姿態。突然失陷的重力非但沒有令他驚慌,反而讓他藉助這股衝力,又一次舞動起手中的大斧當空劈來!
麴義受此打擊,只覺血不斷涌入腦子,太陽穴突突地跳痛。冷厲看了那人一眼,兩隻眼睛在一刻紅得發亮。大喝一聲,用盡最後體力將大太刀抖成一個圓圈,光圈聚攏,向那巨漢的左眼疾刺!
誰知那人竟然看也不看,仍舊當空劈舞,大斧來勢之猛,真有開天闢地,橫掃千軍之威,漫說被砍中,只消帶上一星半點,那就是筋斷骨折的結局。千鈞一髮之間,麴義陡然醒悟,這人身着重甲護身,只需在關鍵時刻轉動頭顱,便可毫髮無傷,當下心中大恨,狂吼一聲拉馬急退!
一擊得手,巨漢得理不讓人,大斧帶起雄渾之極的勁風,橫掃、直劈連環擊出!連閃了幾斧,麴義心裡不禁發寒:巨斧足有百十來斤,到了此人的手上,就跟小孩手中的風車一般圓轉如意。單以膂力而論,麴義心知,他不具有那種天生神力。
然而,麴義也有他無可匹敵的優勢,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偏執戰意和快速絕倫的招數。那巨漢雖然出招如行雲流水、圓轉自如,但對於麴義來說,仍舊有些慢了。正當那巨漢再度橫斬而來的時候,麴義沒有再度躲避,他知巨漢這一招剛起手,力道不會過大。當下太刀一格,順勢上撩而起,太刀反射着晨曦微光,堪堪迎上大斧鋒,發出“當”地一聲巨響。
然而,這個時候,沒有人發現,麴義身後的馬超已然俯身悄然尋來。右側白衣一閃,夜照獅子馬的長嘶引吭人立也至——原本麴義反敗爲勝的一個普通連擊,卻被兩個洞悉明察的高手瞅到了最順勢而擊的時機!
彷彿怒龍咆哮,猶如靈蛇舞動,兩杆大槍幻化着不同的氣勢,洶涌襲擊而來。他們的出手不同於只靠勇力的重甲騎士,兩人在運氣之前,就已然同心合力,彷彿一尊虛無的戰神在麴義左右兩側同時刺入大槍,令麴義根本理不清兩人長槍軌跡。
千斤巨石陡然投入湖水中,戰場上頓時掀起了萬丈波瀾。巨大而密集的殺氣旋渦驟然竄起,麴義無計可施之下竟仰天狂吼,憤然光華中,居然將手中大太刀一分爲二,雙手急轉,光華如圓月璀璨,似乎將周遭空氣都劃的四分五裂——原來那柄大太刀,竟然還是子母刀!
當前巨漢看到麴義此舉,隱藏在面盔之後的臉容不禁一惱:麴義那般做,竟然是想以一敵二!而他將中空正路的他的一斧突然抽離,完全就是想以堂堂正正狂將之姿,得到一個體面的死法!
寒光流動,行雲流水一般靈閃一現,令人目眩神迷。下一瞬,無處不在的空氣似乎都受不了這等壓迫,無數股細碎紛亂的氣流暴起,來回遊走流竄着,發出鬼哭神號一般的尖銳呼嘯。之後,煙塵陡然迷蕩升起,彷彿故意遮擋住衆人眼神,令其不能清楚一觀全態一般。
整個戰場爲之一震!
下一刻,煙塵慢慢散去。衆人眨動雙眼,只見戰場中心,麴義的雙刀竟然擋下了當世僅存兩位用槍名家的全力一擊。麴義慘白的臉龐再不復狠戾狂怒之態,反而一臉從容安詳。眼中血亮之色,猶如天邊微存圓月,只閃動着虛弱的光輝。一陣風拂過,麴義再也支持不住雙臂巨力侵襲,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刀鋒和槍尖連續急促碰撞,發出一陣滲人心碎的金屬顫音。
終於,麴義吐出一口鮮血,他低頭望去,只見徐晃的巨斧已經在他的腹部劃開一道破口,鮮血汩汩流出,已經染紅他的囚袍。胯下的戰馬也在此時悲鳴一聲,口吐血沫癱軟在地。
“真不知,這是毀了他,還是救了他…….”馬超輕嘆一聲,僵硬的手臂艱難抽回,連彎曲都不再能。
可這時,倒地的麴義卻微弱擡頭,眼神清澈道:“你們要找的袁氏一族,就在囚牢當中。”輕咳一聲之後,他悲憫一笑:“世間以強者爲尊,你們馬家,我加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