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嘯就是那些殺過無數人的將軍特有的症狀,據說是那些不甘被他殺死的冤魂在作祟,侵奪他的魂魄。馬超殺人無數......不行,得趕緊制服他,否則他一旦失控,我們這些人,都會被他殺得乾乾淨淨!”貂蟬雖然細膩謹慎,但也只是一個弱女子,雖然聽過‘血嘯’此事,卻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其實,血嘯就是現代一種精神疾病發病的現象,尤其出現在一些雙手染過無數鮮血的軍人身上。經歷戰場的殘酷和極度緊張後,人不可能一下就恢復到平常的狀態。總有一些陰影留在心中,待神經不再那麼緊張的時候,突然發作起來,使軍人情緒失控,抑鬱暴躁,甚至用自殘、殺戮的方式來減緩這種痛苦。
假如馬超本身就是漢末之人,那麼自小受過的苦難,會漸漸侵蝕他的人性,例如龐德、醜哥等人,都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緒。而問題是,他是來自現代社會的人,他繼承歷史上錦馬超的武藝,也繼承了他的殺戮,可唯獨沒繼承歷史上錦馬超的淡漠和無情。
一次次親手殺人和下令殺人,早在馬超心中埋下隱患,而經歷了馬騰之死後的大悲,再經歷了雲兒、韓英以及扶風郡裡的正常美好事物後,使得馬超的心理陡然變幻無常,留下了血嘯之症的病根兒,潛伏在他的體內,伺機爆發。
而今天,董宜的一番話,徹底讓馬超墮入了那屍山血海當中,他不敢想象,那個如殺戮機器一般的殺神,就是自己。那些臨死前一雙雙無辜驚恐的眼神,就是鋪在他走向黃泉路上的愧疚......
他模糊當中看到,董宜此時雖然蹲臥着,臉上卻露出那種譏諷至極的嘲笑。而貂蟬雖然積極行動着,馬超卻恍惚看到貂蟬手中似乎拿着一把刀,眼光忽明忽暗,似乎就要瞅一個時機:這兩個女人,要殺掉我!不行,我必須先下手爲強!
“將軍,將軍,我是貂蟬,你看得見我的手嗎?”貂蟬小心翼翼伸出她那芊芊玉手,在喘着粗氣的馬超眼前輕輕搖晃着,試圖喚醒馬超的神智。
“這......有用嗎......”董宜又羞又怕:自己今天還能活下去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對於這種陷入癲狂仇恨幻境的人,一定不要再激怒他,要用最輕柔熟悉的動作,纔有可能讓他安靜下來......”貂蟬一面努力作出最溫柔的微笑,一面小聲對董宜說道:“待會兒,要是他安靜一些,你就立刻逃離這個車廂。記住,動作一定要輕.......”
“嗯......”董宜驚慌地點了點頭,此時的她,看着馬超那雙赤紅的眼睛,整顆心似乎都被那抹血色攝去,除了恐懼之外,剩下的還是恐懼。
貂蟬的手實際上也在顫抖,但她的經歷畢竟要比董宜豐富一些。生死關頭,她強自鎮定下來,欲以身飼虎。面上的微笑微微僵硬一下之後,她壯着膽子,將微微顫抖的手撫摸在馬超的臉上,換了一個更溫柔的稱呼柔聲說道:“超兒,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一切都不會好轉的!我對自己的所作所爲感到羞愧,我就是一名殘酷的劊子手,我居然樂在其中。父親那麼縱容我,可是他不明不白地死了。還有那些無辜的羌人、那些走投無路的流民賊寇......”
說道這裡,馬超眼中的赤紅有所消弭,但距離他很近的貂蟬發現,馬超的眼神幾乎空洞得如一直望不到底的井洞,那幽深的洞底之下,盡是滿滿的懺悔和憂傷。
“或者,我一直在戰場上殺戮才正常。可是,每當戰鬥結束,我都希望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社會,成爲一名普通人。而我一旦恢復原本的人性,內心就再也無法抑制良心的譴責——我怎麼能夠向其他人舉起屠刀?近些時間,我吃不下飯,我以爲只是天氣熱的原因......我覺得羞愧,我感到孤獨。”
這個時候,貂蟬覺得隱隱之間,自己似乎有些安撫住馬超的情緒了。只不過,馬超情緒仍舊很激動,她不能冒險讓董宜在這個時候逃走。
“琰兒,你不知道,有天夜裡,在暴風雨肆虐的夜裡,我難以抑制心中的悲慼......”
這句話落,車廂裡的兩個女人同時一驚:馬超果然根本沒有清醒,他沒有認出眼前兩人!而他心中最愛的,居然是一個叫什麼‘琰兒’的女人!
琰兒?
蔡琰!
貂蟬和董宜幾乎在一瞬間就猜到了馬超口中的‘琰兒’:蔡邕在扶風呆了一年半多的時間,而他的女兒,便是叫做蔡琰!
“原來你喜歡的是那個女人!那個女人,該殺,該死!”董宜猛然忘記了馬超的狀況,高聲尖叫到,聲音當中,有說不出的恥辱和氣憤:莫要忘了,馬超雖然不在乎董宜,但在董宜心中,馬超可是自己未來的夫君。或者說,嫁給馬超是她報效董家時,能選擇的唯一比較美好的途徑。
又是‘啪’的一聲!
董宜憤怒地看着貂蟬,她想不到這個賤人,居然敢打自己?!
而貂蟬氣得真想將董宜一刀砍死,因爲他看到馬超嘴角又扯出一抹深深的殺機:而馬超手中的緊握圓木棍的地方,已經被他握得細了一圈兒......
看到董宜那仇恨的目光,貂蟬故意側了一下身,將馬超那猙獰邪惡的面容露在董宜面前。而正待發怒的董宜,此時才突然想起自己所處的境遇,小聲威脅道:“貂蟬,回去之後......”
貂蟬此時已經無力去理會董宜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了,她已下定決心,只待馬超有一絲清醒,便趕緊讓她滾出這個車廂:她那該死的身份,居然不能殺了她!
“嘿嘿嘿......不錯,所有人都該殺,該死!”馬超獰笑着,越過貂蟬的窈窕的身影,用一種詭異的贊同神色對董宜說道:“可是,殺掉一個人不行的。必須要殺掉他們整個種族!還要將他們的頭顱都砍下來,送到那些敢與你爲敵的那些人面前,讓他們知道,下一個該掉腦袋的,就是他們!”
“不,不......超兒,一味殺人,並不能解決問題。你說過,你爲此感到羞愧......”貂蟬心中憮然,她知道,自己目前可能是最安全的。因爲馬超將她當做摯愛的蔡琰,應該不會對自己有殺意。由此,她盡一切柔聲細語安撫馬超。
“殺人,殺人是不對的?”問道這裡,馬超的眼神又開始迷茫,赤紅的血色雖然在消退,但他的瞳孔裡仍沒一絲焦距。而唯一的焦點,就是目前他眼前這個‘蔡琰’:“沒錯,殺人是不對的。每當我殺人之後,手腳發麻,覺得自己的胳膊和腿已經毫無知覺。走下戰場那一刻,我都會胸悶,喘不上氣。剛開始,我沒在意,可是現在回想起來,那似乎是那些冤魂在我身邊纏繞,向我討命......”
“我後悔自己能平安走下戰場,我後悔自己爲什麼不身受重傷,或者死在屠刀之下。這不是我想要的,爲大漢所有的百姓犧牲是值得的......然而我卻順利返回了扶風......可我回去之後,跟人討論最多的,還是如何能殺死更多的人......”
貂蟬靜靜聽着馬超的呢喃,起初,她還有些恐懼和不忿。但漸漸走入馬超的心裡之後。她才驀然發覺,眼前這個少年,雖然集智慧和勇武於一身,也享受了太多的榮耀。但同時,他的心中,竟然揹負了太多常人難以理解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