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陶商獻計偷襲麥田的人確實就是郭嘉。
郭嘉這些年負責組建校事府,對各州的情報自然是瞭如指掌,而兗州的曹操在糧草上有所短腿的消息,自然是瞞不過他。
這一局比鬥,並不是郭嘉比荀彧高明,而是在糧草這件事上,荀彧確實是有軟肋。
即使他知道郭嘉是逼他出城,爲了西線曹操的安危,他也不得不出城跟徐州軍搶麥。
曹操在西線主力軍的安危,就是整個兗州的安危,西線主力軍若是因爲糧草的事有失,濮陽要不要,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到達了麥田之後,陶商一邊招呼手下們割麥子,一邊問隨軍的郭嘉和陳登道:“二位,我們在此與荀彧搶麥,即使是把荀彧引出了城,但我認爲在曹操留在城內守城士兵戰力應該是曹軍中的精銳,況且雙方人數相當,兩方又都善戰,一旦打起來,只怕就是膠着或是血拼之局……想要戰敗他們只怕不易。”
郭嘉點了點頭,道:“正因爲如此,才更要引他們出來,若是圍着濮陽城打攻堅戰,那此戰就更是沒有勝算了!更何況對手還是荀彧……這個人,軍政皆通,沒有短腿,郭某可沒有必勝他的把握。”
陳登對陶商道:“不過話雖如此,咱們確還有另一步妙棋可走,那便是分出一支兵馬,乘着荀彧來與咱們在東屯爭麥,暗中前往濮陽,攻入城池,火速奉迎天子出城前往範縣,來一招釜底抽薪。”
郭嘉嘿然道:“元龍未免也太小看荀彧了,此人平日裡看着雖然敦厚儒雅,像是個老實人,其實心思最是縝密,他若是離開城池,城中必然也會留下準備,再說就算是分兵能攻進濮陽城,但帶去的兵馬若是較少,也未必能在城內百姓和士族的眼皮子底下帶走天子,畢竟對於他們來說,天子干係重大,不比尋常。”
陳登似乎對此胸有成竹,道:“無妨,在下上次前往東郡與陳宮和張邈等人暗中交涉時,曾知曉濮陽城中的大戶田氏也是他們的內線,荀彧防備的了濮陽城的士族,卻總不能把所有的商族大戶都防備了吧?我再陳宮那裡,早已經去得了田氏的聯絡之法,並已經暗中與其牽上了線,只要能進了濮陽城,我必然有辦法將天子迅速帶走的。”
郭嘉聞言恍然,心中不由暗自歎服陳登的先見之明。
但他仔細想想後,又皺眉道:“可是咱們的兵馬有限,分出的兵不能多,如此若要配合元龍你辦這等大事,非得有個智勇雙全之將隨行不可了。”
二人說到這,隨即一同齊齊的看向陶商。
無論策略他們兩個智士怎麼擬定,這最終的定奪之權還得是落在陶商的身上。
陶商聽完了他們兩人說的話,仔細的思慮了一會,方纔道:“依照如今的形勢,雙方的實力相當,我想要在荀彧的手中把天子奪過來,也唯有按照你們適才的籌謀去做,這個策略可行……最重要的還是這名隨元龍一起去分兵奪城的將領人選……非得是智勇雙全之人不可。”
郭嘉拱手道:“此番隨咱們一同來的,有陶基和甘寧兩人,其餘諸將,則是在樑國操練兵馬,配合孫乾迷惑曹軍在濟陰縣的耳目,甘寧雖然勇武,但性格過於剛烈,打仗可以,但配合元龍空有不濟,而陶基沉穩有餘,可惜勇烈不足……”
陳登遺憾的嘆了口氣,道:“早知道如此,就把徐榮帶來好了。”
陶商卻是突然笑了。
“二位這話就不對了,其實此事也不盡然,隨行的諸將中,還有一個人足矣擔當此大任!既能攻城,又能配合元龍,而且我個人覺得他比徐榮更合適。”
“誰?”
“公孫瓚麾下的趙雲。”
……
荀彧留下了夏侯恩率領一千虎豹騎鎮守於濮陽,自己則是率領着剩餘的五千步兵直奔着東屯的麥田而來。
依稀之間,荀彧已經能夠看見陶商的金陵軍正在東屯的麥田收割麥子。
不看還好,一看荀彧差點沒氣吐血。
徐州軍士卒割麥子居然不用鐮刀,而是用普通的朴刀!
麥子碎撒了一地,要多敗家有多敗家,要多浪費有多浪費。
荀彧的心都要碎了,兗州本來就缺糧,這幫混蛋居然還在這可勁的禍禍。
轉過頭,荀彧盯着身後的夏侯傑,命令道:“快給某出傳令下去,一會進入麥田,休問其他,直接誅殺徐州軍,殺敵一名,賞糧一斛!殺敵超過十人者,免一年賦!”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荀彧的命令一傳到曹兵士兵們的耳朵裡,頓時羣情激奮。
大家都是摩拳擦掌的,只等着一會衝進麥田後,狠狠的痛擊這些來割自家糧米都割不乾淨的強盜。
真是太氣人了!
但很顯然,陶商的金陵軍並沒有打算跟曹軍久持。
夏侯傑和夏侯廉兩人,指揮兵馬剛剛衝進麥田,便見那些收割的金陵兵,在陶基的指揮下,便迅速的向着後方撤去。
荀彧的兵馬挑頭杆子一頭熱,衝進麥田後就想殺人,結果連個人影都沒抓到,對方就撤退了。
而荀彧唯恐有詐,沒有讓夏侯傑深追,只是派遣斥候去查探金陵軍的動靜。
少時斥候探聽回來了情報,陶商的兵馬在撤退出一段距離之後,居然一轉彎,跑到另外一面屯墾處搶麥了。
夏侯傑一聽這話頓時火冒三丈。
“徐州賊安敢如此,欺吾等太甚!”
夏侯傑剛要指揮兵馬再去追擊,卻見荀彧突然伸手擋住了他,道:“容我三思。”
荀彧半眯着眼睛,仔細的尋思了一會,方纔露出一絲笑容。
“郭奉孝啊郭奉孝,你想在此拖住我的兵馬,然後再分兵去取濮陽城?嘿嘿,可惜荀某早就在城內安排了兵將駐守,你的這番苦心,怕是要落空了。”
夏侯傑在一旁有些着急:“侍中,徐州軍又去另一面割麥了,咱們趕緊去追吧!”
荀彧擺了擺手,道:“不急,這是郭奉孝的疲兵之計,割麥是假,引得我軍倉惶追逐,消磨士氣方纔是真,夏侯司馬不必睬他,你稍後只需和令弟分兵兩路,從東西相合,徐徐向徐州軍之所在進兵壓迫,徐州軍現在是不想跟我們硬碰硬,他們若是見了你們,則必退卻,而你二位則不必相追,只需一左一右將他們逐出麥田,然後陳兵于田邊不讓徐州軍進田可也。”
夏侯傑聽了,立刻領命,隨後與夏侯廉分別行動。
按照荀彧的策略,不多時後,夏侯傑和夏侯廉果然是將金陵城的兵馬趕出了麥田,然後用兵馬把守住了壟溝,堅決不讓金陵軍在進去禍害莊稼,雙方嚴陣以待,成了膠着之勢。
負責指揮兵馬的陶基將消息帶給了後方的陶商和郭嘉。
郭嘉一聽荀彧的手法,不由的搖頭苦笑:“這荀文若果然還是老樣子,中規中矩不留絲毫空隙,讓人找不到他的半點把柄和破綻,郭某平生最頭疼的就是他這種對手,着實是不好糊弄啊。”
陶商的嘴中叼着一杆麥穗,聞言“呸”的把麥穗向着地上一吐,道:“有什麼了不起,文鬥不行,咱就跟他苟或武鬥!”
郭嘉聞言一愣,琢磨了好半天,也沒明白這‘’苟或‘’倆字究竟是寓意何來的。
“你打算怎麼辦?”
陶商露出了他那一貫陽光的笑容:“甘寧何在?”
這一聲叫喚完了,便聽一陣“噼裡啪啦”的鈴鐺聲響,自帶背景音樂的男人出場了。
“嘿嘿!末將在此,府君有何吩咐?”
陶商一指遠處的麥田,道:“你領着一隊弓弩手,拿着火箭,去射燒一片麥田,給苟或開開眼。”
郭嘉聞言頓時嚇了一跳。
他急忙衝着陶商擺手,道:“府君休鬧!咱們在此是爲了鉗制荀彧,你若是真敢燒田,姓荀的必然會給你玩命,到時候咱們被他纏上難以脫身,深陷敵境不能退卻,那回頭可就危險了。”
陶商聞言恍然,道:“也對,這樣確實很容易苟急跳牆……興霸,那你率領弓弩軍,在離灌溉水源近些的敵方用火箭燒麥,記住用溫火燒,鳥悄的燒,溫柔一些,方便荀彧的兵馬能夠撲滅的那種火勢最好。”
甘寧聞言頓時傻了。
燒就燒吧,還得拿捏得恰到好處,要方便對方能夠隨時撲滅?
你這是真心的要讓我放火嗎?
自己當年當賊好像都沒燒的這麼精細過。
心中雖有疑惑,但甘寧還是懶洋洋的答應了一聲:
“諾……”
陶商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擡手指向另一個方向:“小火燒完一處,再用小火燒另外一處,記住火勢都不能太大,一定只是要燒到能讓荀彧可以及時撲滅的那種,這樣我們就不會徹底的惹毛他,但火力點的數量一定要足夠多……所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咱們這也算是遛苟了。”
甘寧聞言咧了咧嘴:“府君,你這也太難爲人了!放火這事都是可大不可小,你讓我放大火撲不滅的那種我會,放小火,還得隨時能撲滅的……這也太難爲人了,別的不說,萬一稍後颳了一陣大風,火借風勢,那可就不是能由我控制了,如此又該如何是好?”
陶商微微一笑,很不講理的道:“你瞧瞧你這沒開光的嘴,你就不會盼着老天爺下雨?還非得颳風,若是真的颳風,那你就跟荀彧一起去滅火,說不定他到時候會對你感恩戴德,化敵爲友,與你把酒言華,做朋友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
甘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