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涿縣劉氏一手主導的截殺雖然以徹底失敗而告終,但事情還遠未結束。有句話說的好,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既然他們沒能在聖水河畔殺了劉和,那麼接下來就該劉和出手了。
還是涿縣城北的那處莊園,還是當初密謀的那間房內,此時只剩下寥寥幾人,當初參與密謀的人大多數已經命喪聖水河畔,剩下的幾個則是因爲沒有直接參與其中,所以僥倖留得一命。
當中一位年紀約摸四十歲的文士,面色陰冷,取代了劉管家所坐的位置,這次居中而坐。劉管家已經被幽州騎兵亂刀砍死在了河邊,今日前來的這位名叫劉德然,是劉氏既定的下一任家主。
劉德然沉聲說道:“昨日聖水河畔我們輸得一敗塗地,就算與廣陽閻氏聯合起來行動,依然不敵賊子身邊的護衛,更沒有料到此賊暗中還有後手。這一次,我們輸的不冤,因爲我們完全低估了對手的實力。”
張姓族人感慨說道:“這次未能殺掉劉和,以後我們只怕也沒有了機會,真是令人扼腕嘆息啊!”
崔姓公子有些驚慌地說:“劉和安然無恙地來了涿縣,如今城內城外到處戒嚴,接下來他們就會順藤摸瓜地找到我們這裡來,這該如何是好!”
盧姓族人也跟着附和說:“當初我便不同意你們行此冒險之事,苦勸大家要懂得隱忍,靜待時局發生變化之後再伺機而動,結果你們不聽勸阻,現在弄得事情根本無法善了。唉,這次我們盧家是被你們坑慘了……”
“哼!現在你們再說這些廢話,還有何益?當初說好了榮辱與共,現在既然行事不利。當然要想着如何一起對抗,不能讓劉家小兒輕易就拿捏了我們!”劉德然拍着面前的几案,厲聲斥責說道。
衆人被劉德然訓斥的沒了言語。室內於是陷入難捱的寂靜之中。
劉德然打破屋內沉寂,說道:“此事由我最先發起。我會主動站出來承擔全部的責任,到時候我去城內找劉世仁談判,如果不能回來,你們便想辦法在涿縣附近製造大規模的混亂,逼迫劉世仁讓步。總之,在此關鍵時刻,千萬要團結一心。不可各懷鬼胎!”
“劉兄,此事萬萬不可!你若是主動站出來,豈不是將劉家置於了絕境?就算劉世仁現在抓到了我們的把柄,但是他想動我們。也得考慮一下其他各郡的世家豪門的感受!”張姓公子極力勸阻劉德然。
劉德然苦笑搖頭,說道:“這次只怕逃不過此劫啊,必須要有人主動站出來才行,劉世仁對涿郡心存芥蒂已非一天一月,他讓張郃率軍前來接手幽燕軍的組建。分明就是要對涿郡世家豪族動手的前奏,我們又偏偏讓他抓到了把柄,如果不掉上幾百顆腦袋,只怕此事根本無法收場。”
崔姓和盧姓族人低頭不語,顯然並不反對劉德然主動站出來將全部的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
屋內於是再度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不好啦。不好啦!”一個家兵忽然推門衝了進來,大聲向劉德然報告說:“莊外來了一位十分厲害的將軍,自稱張郃,帶着大羣的士兵將莊子圍住了,說讓你和老族長立即出去見他,不然就要動手殺人!”
劉德然長嘆一身,起身說道:“來的還真快啊!”
劉氏莊園之外,張郃面色森然地跨坐在一匹褐色駿馬之上,左右有百騎護衛在側,身後還有兩千步兵分散開來,將偌大的劉氏莊園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有道是擒賊先擒王,張郃這次便是親自前來抓捕劉德然回涿縣的,至於劉氏莊園內的其餘人,如果不想死的太快,那就老實呆在裡面,等候大公子的發落。
過了片刻,劉德然攙扶着一位滿頭白髮的老者來到莊園大門口。
父子兩人來到張郃馬前站定,老者顫巍巍地仰頭看着張郃說道:“鄙人劉元起,這是吾兒劉德然,不知將軍率領大軍將我劉家莊圍死,意欲何爲?”
張郃冷哼一聲,並不打算下馬,淡然說道:“你們做了什麼事情,自己心裡清楚,難道非要我通告涿縣十幾萬百姓知曉?涿縣地牢之中還關押着你們劉家幾個人,如果有什麼不服氣,到時候讓你們當面對峙!”
劉元起執掌劉氏一族數十年,大風大浪見過不少,此時並未被張郃的幾句話語嚇到,而是慢吞吞地說道:“就算被你們抓到的那些人真與我劉家莊有瓜葛,那也不能證明什麼。我劉氏一族家大業大,偶爾有幾個雞鳴狗盜之徒也不稀奇,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被你屈打成招,只爲了侵吞我劉氏家業!”
張郃懶得再跟面前兩人廢話,冷着臉說:“任你父子兩個今日如何巧言令色,也得跟我走一趟涿縣!我只說一遍,如果劉氏莊園內有人膽敢出來阻攔,我便立即下令屠莊!”
劉德然拽了拽父親的衣袖,搖頭示意不必再做無謂的反抗,然後對張郃說道:“我和家父隨你們走就是了,正好我有一些話想要當着劉公子的面說個清楚,還請將軍莫要對劉氏莊園內的無辜婦孺下毒手!”
“來人,將這兩個待罪之人押回涿縣!劉家莊內的所有人都聽清楚了,爾等闔莊意圖謀害虎賁中郎將、繡衣御史劉世仁劉大人,今日我只緝拿首惡,其餘人等靜候公子發落,不得踏出此莊半步,否則格殺勿論!”
張郃對着莊內喊完這幾句,留下一千步兵守在莊外,然後掉轉馬頭揚長而去……
涿縣附近,類似的抓捕時有發生,凡是跟這次謀害大公子有牽連的家族,不管在當地多麼有勢力和地位,家主統統被帶往涿縣,莊園則被士兵看管起來。
一時之間,涿縣內外風聲鶴唳,不明情況的百姓人人恐慌,各種謠言開始擴散。
郭嘉和徐邈早就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不等事態進一步惡化,便派出了規模浩大的“文宣隊”下鄉入村,開始向普通百姓講述前幾日在聖水河邊究竟發生了怎樣的事情,將這些豪族大戶的醜惡嘴臉揭露出來。
這下大家明白了,感情不是大公子看上了這些豪族大戶的家業,而是這些豪族自己作死,非要跟橫掃幽州無人可敵的大公子叫板呢!
除了宣傳揭露事實真相,受過專門培訓的文宣隊員還趁機向各鄉百姓介紹上谷和代郡的各種優惠政策,提醒這些百姓擦亮眼睛,認清楚究竟誰纔是窮人們的大救星,千萬不要被大戶們煽動利用了還矇在鼓裡。
劉德然意圖煽動百姓作亂,脅迫劉和讓步的算盤徹底落空。儘管城外已經亂糟糟一片,但涿縣城內卻是秩序井然,完全置於張郃的掌控之中。
那日張郃押着劉德然父子返回城內之後,劉和閒着沒事便見了劉德然一面,想聽聽這個跟劉備穿一條褲子的傢伙還有什麼話說。
劉德然面對劉和,坦然承認是自己主謀了這次的截殺之事,現在只求一死,但卻有意無意地威脅劉和不能對劉氏一族痛下殺手,否則一場暴亂立即就會發生。
劉和最煩別人拿無辜百姓做擋箭牌,衝上來就給了劉德然兩個大耳刮,然後質問劉德然爲什麼要處心積慮地謀殺自己,畢竟大家都是姓劉的,說不定數百年之前都是高祖劉邦的後人,就算不念同宗之情,也犯不着如此自尋死路。
劉德然痛斥劉和假仁假義,只想收買窮苦百姓的人心,卻對真正的世家大族心懷不滿,處處打壓限制,將來遲早會被世家大族聯合起來推翻。
劉和心裡十分鬱悶,心想自己做得真有這麼過分麼?
劉和又問劉德然,這次的事情是不是受了別人指使,如果真是受人指使,只要劉德然說出那人的名字,劉和會考慮從輕發落涿縣劉氏一族。
劉德然放聲大笑,並不爲劉和的勸說動心,一口咬定此事系他一人所爲,跟族內其他人並無關係。
自討沒趣的劉和,讓人將劉德然帶下去之後,轉頭問郭嘉:“以奉孝所見,這個劉德然有沒有暗中受了青州劉備的唆使和蠱惑?”
郭嘉回答:“此人意志堅定,頭腦冷靜,說話條理分明,僅從言語之中聽不出什麼端倪。”
“這可難辦了,一刀砍了他,實在便宜了這廝!不殺他吧,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不管這件事情跟青州劉備有無關係,公子都不妨將這件事情栽在劉備的頭上,讓人大肆宣揚出去,然後看一看劉備的反應。如果劉備堅決否認,極力想跟此事撇清關係,則讓天下人看清了他寡情薄倖的性子;如果劉備甘願冒着激怒你的風險派人前來營救劉德然,那就證明此事確實跟他有關,正好可以藉機敲他一記竹槓!”
“我能從劉備這個窮鬼身上敲到什麼好處?”劉和有些鬱悶地說。
“公子難道忘記了劉備身邊有個田豫麼?此人出自幽州雍奴,如今跟在劉備身後卻沒有什麼機會,如果這次趁機挖過來,不僅可以削弱劉備,公子也能多個可用之人。”
“奉孝這個想法倒是不錯,不過強扭的瓜不甜,萬一那田豫心懷叵測,假意返回幽州做事,暗中卻給劉備充當臥底,我們豈不是自討苦吃?”
“這些都是後話了,先把人弄回幽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