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祖昭習慣性早起,先研讀了一下經書,又謄抄了一些經文註解。
這些書本上的內容他在過去幾年裡,都已經通讀熟背,之所以還要日復一日的重新誦讀,除了增強記憶、提升文化素養之外,或多或少也是因爲養成了一定習慣。當然,在反覆讀史背經之餘,他同樣會鑽研一些古本兵法,只不過並非放在首要位置。儘管自己深知深知亂世將至,但古代兵家著名文章以及更爲先進的軍事理論,早在前世時便已然熟絡,因此纔沒有過多的耗費時間在這一方面。
晌午還未到,祖昭不僅將每日限定的讀書功課做完,甚至還抽空部分時間練習了一下算術,畢竟最近一段時間就要去縣裡爲察舉之事面見三老,這件事多少還得用一些心。隨後,他想到早先對馬鞍、馬鐙的修改設計,索性趁着時間尚早繼續推敲一陣。
那套馬鞍和馬鐙的器具一直就存放在他的房間裡,這會兒屋外陽光明媚,於是他帶上器具和工具出了房間,沿着走廊來到內院一側較爲偏靜庭園,席地而坐開始動手調整坐具。這套馬具他前後製作了小半年時間,自己畢竟不是技工,很多東西都是從零開始摸索,好在祖家家大業大,門下什麼樣的人才都有,以大公子的身份向這些人請教一些問題並不算難。
對於馬鞍、馬鐙具體規格,同樣是經過一次一次嘗試,方纔有像樣的模型和尺寸。直至今日,這副樣板的坐具已經調整的八九不離十,要不然當初也不可能那麼輕易便能擊退胡馬。
“你在做什麼?”
不知什麼時候,背後毫無徵兆的傳來一個細弱的聲音。
祖昭倒是沒有被嚇一跳,只不過因爲剛纔聚精會神在進行細微的切割工作,並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動靜。他回頭看去,只見身後站着一位錦衣華服的少年,十二、三歲的模樣,臉色帶着幾分難掩的羞怯和拘謹。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公孫家那位不知名的小公子。
“咦,原來是你,你怎麼來這裡了?”祖昭奇怪的問道,問完之後還張望附近,看不看有沒有公孫家其他子弟陪同,然而四周並未發現其他人。
“我一個人走了走,就走到這裡了。”小公子說話聲音不大,顯得很青澀和內斂,但是卻沒有太過見外,反而有一種孩童本能的天真。他將兩隻小手背在身後,身子微微前傾,好奇的看着祖昭身前那一套奇怪的器具。
“就你一個人?”祖昭問道。他順着陽光照射的方向打量了一番小公子,赫然發現對方膚色竟有一種晶瑩剔透,粉嫩的臉龐一直到白皙的脖頸,無處不透着一種純真的可愛。不僅如此,他還聞到對方身上傳出淡淡的幽香。這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漢朝男士有薰香的偏好並不罕見,唯一奇怪的地方是這股幽香似乎並非是尋常薰香,也絕非男士常用的香味。
“嗯!那個,你在做什麼呢?那個,那是什麼東西?”小公子撲閃着大大的眼睛,無比期待的盯着坐具。
“呵呵,這是馬鞍,這是馬鐙,是騎馬時用來穩定騎手的坐具。”祖昭直截了當的回答道,他覺得沒必要有所隱瞞,反而就算自己如實告知,以對方的年齡也未必會懂。
“啊?這個真有作用嗎?”小公子疑惑不解的問道,語氣中帶着許多不相信。
“等我做好了,可以試給你看。哦,對你了,你一個人出來,其他人不會擔心嗎?”祖昭轉移話題,隨口詢問道。
小公子先微微搖了搖頭,緊接着又重重點了點頭,不過再次想了想後,還是輕輕搖頭。
看到這一幕,祖昭忍俊不禁,只覺得這位小公子真正是十足的童趣中帶有幾分乖巧,很是找人喜歡。但即便如此,他打心底還是感覺對方身上多出了一些陰柔之氣,可惜年齡尚幼,也不能通過*來加以判斷。
“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他沒有繼續在意下去,反正在自己眼裡,對方僅僅就只是一個小孩童而已。
“可是……可是阿叔會怪的……”小公子顯出爲難的臉色,躲在背後的雙手不停繞着手指頭,小臉不由自主低垂下來。
“阿叔?”祖昭若有所思的說道,他首先念想的人自然而然是公孫治。此番到訪徐無的公孫家衆賓客中,年長者並不算多,儘管公孫治年過半百,相對其他人而言顯然是最有可能。他和氣的笑了笑,接着說道,“原來如此,那好吧,那我就不問你名字了。不過,既然你一個人出來會讓別人擔心,還是先回去吧。”
公孫家賓客居住的西院與內院還是有一段距離,真不知道這個小人兒是怎麼一個人摸到這裡。祖家莊園內內外外佔地甚廣,陌生人很容易會在其中迷路,只怕換作其他孩童時早就驚慌失措哭得不行了。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回去……”小公子把頭埋的更低,就好像明知犯錯了一樣。
“是嗎?你還真不小心。這樣吧,我叫一名僕從送你回去。”祖昭被逗笑了。他丟下手頭上的工具,站起身來引着小公子往走廊走去。
小公子倒是也很聽話,點了點頭同意,一聲不吭的便跟在祖昭身後。
沿着走廊沒走多久,前方一處月門後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很快便出現三、四個人影。爲首的是一名祖家僕從,而身後跟着的卻是三名公孫家的人,其中一人是一位二十有半的青年,另外二人則是下人打扮。剛與祖昭碰面,祖家僕從連忙低頭行禮,那青年則如釋重負的長長舒了一口氣。
“可算是找到人了。真是有勞了。”那青年向帶路的祖家僕從道了一聲謝,轉而又向祖昭欠身施禮道,“原來是誤擾到大公子清休,實在對不住,對不住了。小半,叫你不要亂跑,險些誤了事,還不向大公子賠罪道歉。”
小公子顯得很委屈,併攏雙腳站着,頭低垂着看向地面,兩隻小手顯得不知所措。
“真是太失禮了。還望大公子千萬不要放在心上。”青年見狀,有幾分着急,但是卻沒有再繼續逼迫小公子,反而代替似的連忙向祖昭謝罪。
“無妨,只是小事,大可不必如此計較。既然這位小公子無事,那我就先失陪了。”祖昭平淡的笑了笑說道。
“大公子請便。在下這就告退。小半,真不聽話,還不快謝謝大公子。”青年說道。
小公子擡起頭呆呆的看了祖昭一眼,隨後努着小嘴巴嘟噥了一聲。
祖昭只是笑着,沒有任何見怪。那青年無可奈何嘆了一口氣,讓兩名公孫家的下人帶着小公子告退。臨走時,青年臉色有些許尷尬和難堪,走出月門時還偷偷回頭看了祖昭一眼,似乎透露着幾分不可告人的神秘。
祖昭本沒有那麼嚴重的好奇心,正打算轉身返回庭園繼續搗鼓自己設計的坐具,不過想了想之後還是回身叫住了剛纔那名爲公孫家等人帶路的僕從。
“你是西院的僕人?”
“回大公子,是的。”
“爲何西院那邊連一個小孩子都照看不住?任意的就讓外人進到內院來了?”祖昭正經的問道,語氣雖然顯得略有幾分威嚴,但是卻沒有任何責備的意思。
“請……大公子贖罪,小人……小人委實不知……”僕從有些慌張。
“你無須擔心,我只是隨意問問。那小公子走失後,公孫家找尋了很久麼?”祖昭道。
“也沒有太久,客人們是一刻鐘前才發現那小公子不見蹤影,後來也詢問過附近的人,早些時候倒是有人見過小公子的蹤影,於是就往這邊來尋。”僕從回答道。
“哦,那客人們可曾很擔憂?”祖昭又問道。
“是的,剛纔那位公子還曾說過,一定要在阿叔知道前把人找回來,來的路上還曾不停的唸叨千萬不要出什麼差池。”僕從接着說道。
祖昭微微點了點頭,心中泛起一陣猜測,他到現在也不太確定這個小公子的身份,不過顯然對方根本不是什麼尋常庶出子弟,必然是有一定身份地位方纔能引起這般重視。
“行了,你先下去吧。”祖昭揮了揮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