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祖昭來到馬場與祖成、祖季會了一面。
今日他並不打算前往令支縣,畢竟眼前既然已經獲得了一些線索,若還人多勢衆的頻頻來往兩地,或多或少都會有打草驚蛇之嫌。祖成與另外幾個子弟是認識一些令支縣的當地人,此次便由他們幾人前去與這些令支縣的熟人接洽。
臨行前,祖昭與祖成又詳細斟酌了一些細節,比如即便是認識的令支縣當地人,也不能完全盡信,多少得留一些提防之心;又比如說在偵悉到鄧茂或其他太平道衆下落後,祖家該如何儘快採取行動,以及到底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
祖成雖然明白大公子未雨綢繆,但這會兒也說不上具體的安排,包括聯絡那些令支縣當地熟絡的人,嚴格的說都算不上熟絡,無非是以往兩地商旅互有往來,偶爾見面吃酒罷了。至於採取行動那就更不好說了,按照他的理解,再抓獲鄧茂後必然要先進行一番審訊,得到賊人具體消息後方才做出相應對策。
“大公子,聯絡令支縣王家的事情,我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過,採取行動的話,此事想必是應該先與太老爺和縣君商議,又或者跟阿繁說一說。”
“我不是在計劃什麼,你們人少,如若掌握賊人線索又不知具體情況,就怕會出意外。”祖昭不疾不徐的說道。
“原來如此。那,大公子放心,我等必然會量力而爲。”祖成想了想後答應道。
“量力而爲是應該的。今日我會親往縣君府上走上一遭,希望能央到縣君的筆墨,到時候即便需要請動令支縣本地的官衙出面,也更方面一些。”祖昭說道。
“這樣自然最好不過。隔縣本來就很麻煩,隔郡更是互有不通之處。”祖成點頭嘆道。
之後,祖昭又讓祖季通知本莊所有閒散的青壯子弟,今日白天裡不要隨意外出,一旦令支縣那邊有什麼消息,又或者有任何需要人手的時候,可以隨時組織起來一支人馬。他心裡是惦記着黃巾黨人的危害,這也是爲什麼自己要專門跟祖成談及“行動”方面的原因之一,怕的就是突遭聚衆的黃巾黨徒,一時失了照應,會讓祖成等人陷入危險。
祖家莊以及整個北郭亭上下,自是有能力組織起一撥武裝力量,再加上祖家特殊的軍人世家地位,以及東漢末年不嚴謹的管制,哪怕公然配發兵甲器械,都不會引人嫌疑。如果能知曉太平道徒衆的動向,甚至已然可以名正言順的出兵討伐,只可惜敵在暗我在明,很多時候只能被動行事。
交代差不多,祖昭送祖成等人出了馬場。
到晌午時,他又專程去向祖父請安,昨日爲了古麗娜爾的事情悍然與祖父辯駁當庭,無論對錯與否都不能不顧綱常和親情。既然如今暫時算是解決了古麗娜爾的難題,退一步主動向祖父認個錯,也並無大礙。
來到祖舉的居院見面後,祖昭發現祖父的情緒要比昨日好了許多,他猜測或許收留胡女之事其實並不算什麼大事,昨日祖父只是不希望在公孫家衆人面前有損門風罷了。祖父倚老賣老,還是出言教訓了幾句,再三叮囑其一定要處理好胡女安置一事,切莫有任何差池,以免真正有辱祖家門風。
爺孫倆兒又討論了一些正經事,祖舉眼下擔心的猶是劫馬賊,除此之外也不甚放心公孫家賓客這幾日的招待情況。着實未曾料到,偏偏在接待賓客的時候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這兩日不僅要忙着張羅縣府、郡府關係,讓官府加大緝拿賊人的力度,又要爲遇害的族人操辦黑白之事,還要分心去應酬公孫家的賓客。
祖昭的意思很簡單,公孫家的賓客儼然是其次,對方理應知曉眼下事態的輕重緩急,斷然不會沒事找事、故作矯情。他把自己心中的想法闡述出來,並且也贊同祖父儘快送走公孫家的賓客,至於聯姻之事,反正現在只是初次接觸,到時候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想來最早也得等到明年開春方纔有所定論。
祖舉自是覺得孫兒的話是有道理,不過卻沒有立刻表態。
祖昭隨即又暗示性的提及關於太平道潛在隱患一事。祖舉昨日自是已經瞭解了有關鄧茂的線索,雖說他同樣有所疑慮,但卻遠沒有孫子祖昭所顧慮的那麼多。聽完祖昭的話之後,祖舉深思一陣,許久沒有說話。
“阿公,今日天下已非昔日可比,暗流涌動,人心不古。令支縣太平道徒衆都敢聚衆鬧事,亦然可證此等人絕非善類。”祖昭鄭重其事的說道。
“你的話不無道理,可若當真如你所言,太平道襲傳各州,一動則全動,後果着實不堪設想。”祖舉深沉的說道。
“正因爲如此,纔不得不防。”祖昭強調的說道。在說服祖父的立場上,他早先就過明確的目的性,只有得到祖父的支持,自己才能完全掌握整個祖氏一族的資源。
“此事務必要從長計議。昭兒,你有此遠見是好事,只是單憑臆斷,此事可大可小,實在不足以盡信。當然,你阿公我絕非迂腐之人,你這段時間與安陽亭張氏兄弟往來,所爲之事無不是居安思危。你大可按照之前的意思繼續行事,在這方面阿公我必會鼎力相助。”祖舉語重心長的說道。
“多謝阿公,有阿公這番話,孫兒已然知足。”祖昭慨然說道。
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思不可能讓祖父完全接納,但好歹祖父軍人出身,居安思危的意識或多或少是有的。儘管對於他而言,這會兒還有幾分掣肘,然而聊勝於完全沒有準備。
“稍後你去一趟西院,跟公孫家的客人們好好親近親近。昨日阿公我已跟公孫治老先生談過,公孫治老先生多少是明白的。想必公孫家一行人不日就會告辭,你趁着還有一些時日,多跟他們再來往一下,多少讓公孫家能更瞭解你一些。”祖舉又說道。
“孫兒明白。”祖昭有些微的遲疑的回答,在這個時候他當然沒有心思來考慮增進公孫家的關係,不過想到公孫家還是有個別幾個急公好義者,這份情義總得領。
從祖父居院出來,祖昭倒是有幾分猶豫,不過最終還是選擇去一趟西院。
這幾日公孫家一衆賓客盡皆只是在西院活動,早幾日的外出遊玩、大擺筵席等等,無一不是告一段落。以至於公孫家衆人除了每日關心劫馬案進展之外,大多時候百無聊賴,不少人業已開始盼望着早起打道回府。
來到西院,循禮向公孫家幾位長輩問候。
公孫治倒是仍有閒情逸致,正在大廳上煮茶小憩。見到祖昭到來後,十分熱情的邀請其同坐飲茶,剛落座又關切的開始詢問調查劫馬案的進展。祖昭簡要的說了一些今日莊上行動安排,不過並沒有說得過於詳細。
“唉,當真是不曾料到,竟會出這等事故,豈不叫人扼腕?”公孫治嘆息的說道。
“先生所言極是,要不然這幾日又豈能怠慢先生。此次是阿公專門叫小子前來,一則向老先生和其他遠道而來的朋友賠禮道歉,二則也是竭誠希望老先生萬不要因此事而掃了雅興,大可寬心多住幾日,即便是要外出,只消提前說上一聲,必然一應安排妥當。”祖昭與公孫治相對而坐,說話時欠身以示謙遜。
“呵呵,大公子太客氣了。此次前來叨擾已有數日,即便因爲近日事故,但也絕對不曾有任何怠慢之言,相反已然讓我等一行着實領教到貴莊上下的至真至誠。只恨我等在今日事故上幫不上忙,倘若真有任何需要,淳于大人和我公孫家幾位子弟必無分毫推辭。”公孫治緩緩的說道,語氣聽上去很是真誠。
“多謝先生,小子自知先生不是外人,若真需要淳于大人相助之時,小子一定前來拜求。”祖昭並不託大的說道。
“說來,世道日漸不寧,就怕這天下的太平日子不多了。”公孫治忽地話語一轉,顯出一副憂心忡忡的說道。
祖昭對公孫治突如其來的這番話有些許疑惑,雖說早先他同樣是聽到公孫治說過類似的話,然而彼時非同此時,此時的話總有一種弦外之音。
“先生的話不錯。若真查實與太平道衆有關聯,怕就怕以太平道衆今時今日之勢,恐會掀起大風大浪。”他順着公孫治的話說道。
“大公子果然是有見識的人。居安思危,早作準備,相信總不會有錯。到時候我公孫家若能與祖家結爲友好,彼此能有所照應,相信是再好不過的。”雖說祖昭知書達理、少年老成,但在公孫治面前始終是小孩,因而他在說這番話時故意顯得更爲直接一些。
“先生之言甚是,正所謂強強聯手、化零爲整,面對任何變故都能更爲從容不迫。”祖昭自然不至於蠢到連這番話都不明白,他這次算是看出公孫治這個老人表面上慈和龍種,然而卻也是一個暗藏城府的人,要不然斷不會輕易說出天下將會大亂的預言。
正聊到這裡,廳堂外的走廊上傳來一陣歡快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一個身穿華貴白衣的小人出現在正門外。這小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叫人感到很奇怪的小公子。祖昭還記得對方的名字,應該就叫作“小半”。
小公子看到廳堂內的公孫治和祖昭,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連忙閃身躲在一側,只露出半張臉龐害羞不已向內偷看。
公孫治自是看到了“小半”,他臉色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變化,但是這份變化很快又被掩飾到一抹慈和的笑容後面。他笑呵呵的對祖昭說道:“大公子,這孩子名叫公孫小半,是老朽的小侄兒。”
祖昭微笑着點了點頭,哪裡知道那小公子仍是一副害羞樣子,並且反而還藏躲的更多了。
【沒想到回到南方老家卻比北京冷啊!老家沒暖氣,冷啊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