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往往是最黑暗的時刻,而危機在爆發之前,也往往給人一種風平浪靜的假象。
劉協在一衆文物將官的團團護衛至下,一步一步的走進了劉備精心設計的埋伏圈中,卻沒有絲毫的察覺。
劉協沒有察覺,趙雲和張繡卻憑藉着在戰場上廝殺的直覺,預感到了危機的降臨,握緊武器跟在劉協的身邊,寸步不離的保護着他。
當大軍繼續向前走了數十步之後,道路兩旁的山上忽然冒出了數不清的蜀兵,他們的手中都拿着強弓,利箭,也已經搭在弦上,在一陣令人牙酸的拉絃聲中,數以五萬計的箭矢,在同一時間對準了正在行軍中的劉協所部。
蜀將孟達的身形顯露出來,向劉協等人高聲喝問:“哪裡來的山匪?不知道這裡是漢中王的守地嗎?竟敢進犯我大漢的城池!將士們聽令,放箭射殺,一個不留!”孟達遵循着劉備的指示,故意把劉協這位堂堂的大漢天子,說成了是山匪。因爲誰也想不到劉協會悄無聲息的進兵漢中,在此之前劉協也沒有發佈詔書,說要到漢中來,這樣一來就給了劉備這樣一個機會,來一個魚目混珠,把劉協當做山匪來對待了。五萬多名蜀兵更是沒有見過劉協,怎麼會知道他就是當今的天子呢?即便知道,這些一向排外意識極強的蜀兵,十有八九也會聽從劉備的命令,根本不去管什麼天子不天子的,畢竟現在劉備是漢中王,是他們的主公,是益州東西兩川的直接掌控者。在益州這塊地盤上,劉備的話,可要比劉協管用多了。
在孟達的命令之下,五萬多名蜀兵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鬆開了手中的弓弦。漫天的箭雨向着劉協等人的頭頂落了下去。
趙雲和張繡早就趕到事情不對勁了,見到這一幕,哪裡還不明白這是劉備早就準備好的陷阱?兩人連忙舞動起武器,擋在劉協身前,阻擋着落向劉協的箭矢。五千名血殺軍齊齊抽出計都斬馬刀,用血肉之軀瞬間築起了一道鋼鐵長城。護衛着劉協。第一劍客王越也反應了過來,急忙招呼跟在身邊的御林軍捨生忘死的圍在劉協身側,王越早就更是抽出佩劍,一劍當先攔在了劉協的身前,將射來的箭矢一一斬落在地。
可是,並不是誰都有王越這樣的劍術。也並不是誰都有趙雲和張繡那樣的槍法,更不是誰都有血殺軍和御林軍那樣捨生忘死的意志力的,在蜀兵漫天散射而來的箭雨之下,大量的漢軍被利箭刺破了身體,慘叫着摔倒在了地上,便再也沒能站起來。
一些跟隨着劉協出征的文官,更是被嚇得魂不附體。一邊往將士們身後躲藏,一邊聲嘶力竭的大喊着:“快停止放箭,我們不是山匪,我們是朝廷的軍隊啊……”
聽到這些官員的呼喊,孟達雖然是心知肚明,表面上卻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怒喝道:“大膽山匪!竟敢冒充朝廷軍隊,死罪!將士們,不要留守,全部給本將射殺!這幫山匪實在是太可惡了!”
在孟達的呼喊之下。五萬蜀兵的散射,顯得更加密集了,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就像是不需要成本似的,成片的向漢軍兜頭射落。
“撤。快撤!保護聖上,往後撤!”老將皇甫嵩心中急了,連忙招呼着王越和趙雲等人,帶着劉協向安全地帶撤離。可是,在這樣密集的箭雨之下,又怎麼能是說撤就能撤得了的呢?遮天蔽日的箭雨完全把漢軍們糾纏住了,這種情況之下,別說是後退了,就是站在原地保護好自己都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不時有漢軍中箭之後發出來的慘叫聲,在衆人的耳中響起,將痛苦,通過聲音傳遞給更多的人。
趙雲和張繡對視了一眼,他們現在心中已經明白過來了,劉備這是藉着漢中王的名義,利用手中權力的行使,要冠冕堂皇的將劉協置於死地了,孟達剛纔已經通過喊話很清楚的把這層意思表示了出來,在蜀兵們眼中,劉協現在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山匪頭目,爲了大漢的安寧,爲了益州東西兩川不遭受山匪的侵襲,他們有着充足的理由,將劉協射殺當場!否則,孟達哪裡有興趣和所謂的山匪說那麼多的話?
鍾繇在亂箭之中,比趙雲二人還多想了一層,劉備之所以敢採用這種瞞天過海的極端手段,是因爲他看到了朝廷對局勢掌控程度的無力,藉着這次劉協悄無聲息的進兵,他要一舉清除掉他邁向權力頂峰的最後一個障礙,以現在諸侯們對大漢的忠誠度而言,恐怕除了燕王敖烈,誰也不會爲劉協強出頭的,即便是敖烈,也只是因爲他更看重天下百姓和出於對劉協的兄弟情義,而並非是爲了大漢這個政權而出頭,對於劉備來說,反正他早已和敖烈結下死仇了,倒也不用去顧忌什麼了。劉協身死之後,劉備便可以重新以漢室宗親的身份,順理成章的接管大漢,成爲大漢的新一任帝王了。
看着被亂箭射的血流成河的漢軍,孟達的臉上帶起了一絲笑意,鍾繇想到的事情,孟達自然更加明白,只要今日將劉協殺死,大漢天子的位置,就一定會落到劉備的身上了,畢竟在當今天下,姓劉又是漢室宗親的人,大多數都已經死掉了,現在出名的也就只有寥寥數人而已,其中劉虞年歲已高,且早已不問世事了;侍中劉陶的年紀也不必劉虞小,而且能不能在亂箭之下活着逃出去都未可知;還有劉曄,他雖然也是漢室宗親,又是正直青壯之年,可惜的是,他早已投效了曹操,因此也不再繼承天子位的人選當中;而敖烈的親生大哥劉和,各方面的條件都符合,唯獨手中沒有兵權,沒有兵權的人,又能拿什麼來競爭皇位?如此算來。能接過大漢皇權的,也就只有劉備了,雖然劉備已經被劉協革除了漢室宗親的身份,但那並不是問題,等劉協死了。誰還會對劉協的這一決定揪着不放?等劉備當上了天子,孟達就算是開國元勳了,封侯什麼的,那都不是太高的奢望了,因此,此刻孟達的心中。早已是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了。
就在漢軍萬分危急的時刻,更加雪上加霜的事情發生了,益州老將嚴顏被劉備派了出來,他帶着一萬名輕騎兵,在陣陣馬蹄聲中,切斷了漢軍的退路。嚴顏並不知道他即將要面對的對手到底是誰。只是在臨出發之前,劉備給他下達了斬盡殺絕的命令,嚴顏自然便要遵命行事了。
來到距離漢軍後方不足百步遠的時候,嚴顏忽然勒住了戰馬的繮繩,並高舉起右手,示意身後的一萬名輕騎兵停下來。在一陣略顯雜亂的踢踏聲中,一萬蜀兵輕騎都停住了腳步。等待着嚴顏的下一步命令。
嚴顏看到前方的人馬一片混亂,自己的將士正在用弓箭進行着無差別攻擊,這個時候要是貿然衝上去,說不定反倒會被自己人的箭矢誤傷,所以嚴顏才停止了進軍,而是拿出寶雕弓,同時對身後的輕騎們下達了命令:“取弓,準備射擊!”
久經沙場的老將嚴顏對形勢的判斷十分準確,依據戰場形勢做出了最爲準確的判斷,同時。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這個決定,徹底斷絕了漢軍全身而退的生路。
在嚴顏的命令下,一萬輕騎紛紛放下武器,拿起了騎兵專用的騎弓。從漢軍的背後,發起了一輪絕殺式的平射。漢軍後陣的軍士們,因爲先前只顧抵擋漫天散落的箭雨,因此並沒有注意到身後又多了這一隊輕騎,因此被嚴顏等人的平射打了個措手不及,立刻便有數千漢軍,在毫無防備之下被射中,慘叫着倒在了地上。
直到嚴顏率衆完成了三輪平射之後,漢軍們才頂着無處不在的箭雨,艱難的轉過身來,用盾牌抵擋着嚴顏所部的箭矢。看到漢軍豎起了盾牌,嚴顏嘴角一撇,稍微把手中的寶雕弓向上擡起了半尺的距離,同時對身後的輕騎命令道:“擡高騎弓半尺,拋射!”
蜀兵輕騎立刻依照嚴顏的命令,將手中的騎弓擡高了半尺的高度,然後繼續從馬背上的箭囊中抽出箭矢,搭在弓弦上,以拋射的手法,向漢軍陣中射去。別看嚴顏只讓他們擡高了半尺的角度,這可是嚴顏在無數次的騎射中領悟出來的經驗,在近百步遠的距離之外,稍微擡高一些射擊的角度,便會改變軌跡,使得拋射出去的箭矢就能恰到好處的繞過漢軍的盾牌,之後精準的將盾牌後的持盾手擊殺。
當嚴顏所部的輕騎依照嚴顏的命令,將利箭拋射出去之後,立刻給漢軍的盾牌手們造成了大量的殺傷,將近四成的盾牌手都被蜀兵輕騎射出的利箭貫穿了頭頂,使得漢軍後排的盾陣出現了不少的漏洞。
在漢軍盾陣的漏洞之中,嚴顏看到一身金甲的劉協正在一老二青壯,三位高手的護衛下向自己這邊撤退。嚴顏是不認識王越、趙雲和張繡的,敖烈第一次率軍攻打漢中的時候,甚至都沒有踏入西川一步,只是在東川一帶和劉備作戰,因此嚴顏對敖烈所部的將士並不熟悉,更何況當時趙雲還奉命前往平定高麗國,並沒有跟隨在軍中。雖然不認識這三個人,但嚴顏看得出,他們三人武藝不凡,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現在的山匪中都有這樣的高手了?看來這夥山匪不簡單啊。”嚴顏暗自低聲說了一句,然後抽出一支狼牙箭,搭在了寶雕弓之上,瞄準被王越三人護衛在中間的劉協,緩慢卻有力的將弓弦逐漸拉開,直到拉到了滿弦之後,嚴顏大喝一聲:“中!”
狼牙箭被嚴顏貫力射出,就像是流星趕月一半,徑直向劉協的後心射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絕頂高手的本能,嚴顏的射術雖然極爲了得,甚至把弓弦震動的聲音都壓倒了最低,但卻依舊沒能逃過王越三人的耳朵,王越一個閃身來到了劉協身後五步遠,舉劍向嚴顏射出的利箭砍了下去。
咔嚓一聲,嚴顏射出的利箭被王越一劍斬斷,然而令王越驚奇的是,即使是自己已經斬斷了這根利箭,但是箭頭的那一截兒,卻依然顫動着向劉協的身體飛了過去,只是在受到王越手中長劍的撞擊之後,這一截兒箭頭已經失去了原有的軌跡,不再是射向劉協的後心,而是向他的腰間射去。
王越心中一驚,在想趕過去攔住那半段箭矢,已經是來不及了。王越雖然是天下第一劍客,但是搏擊之術和戰場廝殺之法,根本就不是一回事,王越用他慣於搏擊的劍術,來阻擋身經百戰、射術驚人的嚴顏這一箭,顯然是有些託大了。
好在劉協的身邊並非只有王越一人,眼看着那截兒斷箭就要刺穿劉協的身體之時,趙雲斜刺裡殺出,一抖手中的豪龍碎膽槍,在間不容髮之際,將箭頭擊落在地,避免了劉協被射中的定局。
看到王越和趙雲前後一劍一槍擋住了自己的狼牙箭,嚴顏冷哼一聲,再次抽出了一根狼牙箭,搭在了弓弦之上。嚴顏這位老將,和敖烈麾下五虎上將之一的射日天將黃忠頗爲相似,兩人都是在年輕時默默無聞,直到上了年歲之後才聲名鵲起,進而威震天下的,因此他們的心氣極高,越是年紀大,就越是不服輸,而且這兩人都是刀馬雙絕,善於騎射,一手射術,絲毫不遜色於他們自身的刀法。
微微閉起左眼,嚴顏用睜大的右眼再次將狼牙箭箭頭所指的方向,鎖定在了劉協的身上,同時拉開弓弦的右手手指在繞着弓弦一擰,使狼牙箭的箭羽被擰了一圈的弓弦纏住,之後吐氣開聲,大喝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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