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爲何?”劉璟不解地問道。
“他父親上個月派人來接她,同時送來一份劉琮的‘去書’,少妤就是爲此事和她父親翻臉。”
‘去書’就是離婚書,表示夫妻雙方解除婚姻,這在漢朝是極爲普遍,可以男休女,也可以女休男,象朱買臣之妻嫌棄丈夫無用,便主動要求和丈夫離婚,不過蔡少妤居然爲離婚而和父親翻臉,這讓劉璟着實不解。
“這就有點奇怪了,難道少妤還對劉琮有感情不成?”劉璟笑問道。
蔡進搖了搖頭,“並不是那麼回事,是少妤先接到一份姑姑的書信,信中說,她父親派人去鄴城,強行要求劉琮解除了婚約,後來他父親派人來接她,還給了她一封信,信中說,準備讓她改嫁給夏侯霸,少妤就爲此大哭,說父親害了她一次,還要害她第二次,把準備接她去許昌的人趕走了,又絞了頭髮,送給她父親。”
劉璟這才明白,原來蔡瑁又想利用女兒來巴結夏侯淵了,不過蔡少妤的反應似乎也太激烈了一點,畢竟是她父親,爲何要絞掉頭髮,不過劉璟也可以想象這些年蔡少妤所受的煎熬。
“那蔡家的態度呢?”劉璟又問道。
‘蔡家?’蔡進也忍不住冷笑一聲,“蔡家早就對她不管不問了,這件事我告訴了父親,結果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劉璟想到上次襄陽碼頭之事,是蔡訓派人來提醒自己,蔡家應該也沒有對她不聞不問,或許只是爲了和蔡瑁劃清界限,想到這,劉璟瞥了一眼蔡進,見他臉上帶有不滿之色,便笑了笑,不再提此事。
不多時,他們來到了赤壁大營,只見在赤壁石崖以南的曠野裡,一座佔地千畝,氣勢恢宏的大營出現在劉璟眼前,連赤壁鎮也包括進了大營,大營是板牆結構,營牆高達一丈五尺,堅固而厚實,四周建有十二座眺望臺,五丈的旗杆上掛着荊州軍的赤旗。
此時,甘寧率領的三萬水軍以及七百多艘戰船已經抵達了赤壁,西大營內格外熱鬧,搬運物品,分配營帳,一座座大帳前熱鬧且有序,那是給江夏水軍的駐兵之地,而東大營是給江東水軍的駐兵地,南大營則是江夏陸軍的駐地。
劉璟並沒有進營,而是讓蔡進去安排魏延的陸軍入營,他催馬來到了江邊,不出他的所料,靠赤壁碼頭的江面上也在構築水寨,水寨更加廣闊,佔水面五千餘畝,延綿近十里。
構築水寨更加繁瑣,需要在外圍打下木樁,約每隔五步打一根木樁,深入江底,同時要將上千艘百石船隻首尾連接起來,緊靠木樁停泊,形成一道船圍,並鋪上木板,這樣弓弩手便可以在船圍上進行防禦。
這時,甘寧已經聞訊趕來,他上前施一禮笑道:“不知江東水軍是否願意入駐我們準備的水寨?”
劉璟淡淡一笑道:“這個很簡單,從中間拉一條隔斷木樁,然後東西兩邊各修一座水門,他們就會入駐了。”
“州牧說得有理,卑職會照辦!”
甘寧立刻吩咐手下幾句,手下飛奔而去,劉璟凝視着遠方江面道:“我想去看看曹軍那邊的情況,你安排一下船隻吧!”
“遵命!”
甘寧命人前去安排船隻,不多時,劉璟乘坐一艘百石小船駛出了水寨,後面跟着二十艘同樣百石的護衛戰船,浩浩蕩蕩向對岸駛去。
船頭上,甘寧向劉璟彙報風向情況,“這幾日風向不穩定,時而刮南風,時而刮北風,要再過一個月入冬後,南風就不會再有了。”
“現在還有南風嗎?”劉璟問道。
“昨天就是南風,我們順風而來,今日不巧,正好刮北風,千石戰船過不了對岸,只是乘百石小船,划船過去。”
這時,江面上出現幾艘江夏軍哨船,甘寧指着哨船道:“那是卑職派出的哨船,負責監視北岸曹軍,若曹軍戰船有異動,我們會立刻知道。”
“有發現過曹軍船隻嗎?”
“到目前爲止,沒有發現曹軍哨船。”
甘寧話音剛落,只聽桅杆上眺望兵大喊:“前方發現一艘可疑船隻!”
劉璟連忙走到船舷邊,向遠方望去,遠遠看見了一艘小船,非常輕便靈活,看樣子不像江夏軍哨船,正飛速向這邊駛來。
“迎上去!”
劉璟一聲令下,船隊加快速度,很快便攔住了這艘小船,船上竟然有三名曹軍士兵,讓劉璟頗爲意外,”帶他們來見我!”
劉璟轉身回了船艙,不多時,親兵將三名曹軍士兵押了進來,三名士兵忐忑不安,當他們見船艙的將軍竟然是劉璟時,頓時激動得跪下磕頭,“我們都是荊州士兵,不願爲曹軍效力,趁試船的機會逃出來,求璟公子收容!”
劉璟看了一眼親兵,親兵皆搖頭,他們並沒有泄露身份,劉璟有些奇怪問三人道:“你們認識我?”
一名年長的士兵流淚道:“璟公子忘記了嗎?當年璟公子打斷了蔡中的腿,就是因爲蔡中無故責打我們,我們都是當初守襄陽城門的士兵,被蔡瑁帶去了樊城。”
原來是他們,劉璟點了點頭,目光變得柔和了幾分,但他覺得還是有點不太對勁,劉璟揹着手走了幾步,目光忽然凌厲地盯着他們道:“事實上,你們逃跑的機會有很多,甚至在蔡瑁撤軍逃往房陵時,就有不少士兵趁機逃亡,那時你們爲什麼不逃?”
三人對望一眼,都羞愧地低下頭,劉璟冷笑一聲,“怎麼,無話可說了?”
年長士兵嘆了口氣道:“實不瞞公子,主要是我們軍侯頗爲仗義,我們不忍背叛他,這次若不是迫不得已,我們也不會逃亡。”
“怎麼迫不得已?”劉璟冷冷問道。
“因爲軍中有人得疫病死了,要擡屍體去焚燒,上面則讓我們這些荊州士兵去擡,我們兄弟中也有人被感染了,所以我們害怕,都商量着逃跑,今天正好試船,我們就趁機......”
“等一等!”
不等他們說完,劉璟便打斷了他們話,“你們是說,曹軍中發生疫病了嗎?”
“是這樣,其實在雲夢澤行軍時就有人生病了,但聽說燒掉了,以爲沒事,沒想到駐營沒多久,又有人病倒了,就是上次擡屍體的人,也是荊州士兵。”
這個消息讓劉璟又是驚喜,又是擔心,驚喜是曹軍士兵中發生了疫病,這將嚴重削弱曹軍的戰鬥力,但他知道,疫病是沒有邊界,一旦大規模爆發,對整個江夏乃至荊州都將是毀滅性的打擊,而且曹軍中有二十萬士兵,這讓劉璟擔心異常。
他負手站在船頭沉思良久,回頭對親兵道:“立刻去一趟武昌,把張別駕請來!”
張別駕就是新任荊州別駕張機,他已不再擔任長沙郡太守,事實上,荊州別駕是一個閒職,這也是張機的要求,他想潛心醫學,無暇做官,但劉璟又不想讓他辭官,讓張機做荊州別駕,地位高崇又不用管事,可以說兩全其美。
兩名親兵換乘另一艘船,趕去武昌了,這時,劉璟又問三名逃兵道:“我想知道,你們乘坐的小船是從哪裡來?”
“回稟公子,這是從雲夢澤中搬到長江的小船,這兩天已經搬運了幾百艘小船,我們這是其中的一艘。”
讓劉璟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赤壁曹軍在效仿蒲圻曹軍,挖了一條人工運河,直接將小船從雲夢澤拖入長江,這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這就意味着曹軍戰船可以從雲夢澤進入長江,那麼樊城的戰船也能通過雲夢澤過來了。
........
二十萬曹軍已在赤壁對岸紮下大營,大營的規模和氣勢更加浩大,沿長江延綿三十餘里,旌旗如雲,細細秋雨中,一頂頂的大帳望不見盡頭。
在大營中間,一條寬十丈、深達兩丈的河渠正漸漸顯示出來,數萬士兵在這條長約三裡的河渠上奮力挖掘,曹操負手站在高處的羅蓋下,目光陰鬱地注視着河渠的出現。
劉璟的猜測基本上正確,這條河渠正是爲了樊城過來的戰船而挖掘,寬深的水面足以讓三千石的大船航行,一旦戰船駛來,便可以通過預先安排的滾軌滑入長江。
但劉璟有一點沒有猜對,這並不是曹操在學蒲圻曹軍的經驗,事實上,當於禁派出的曹軍斥候發現雲夢澤距離長江最近處只有三裡時,曹操便敲定了這個方案,這樣便可以將樊城的戰船調到長江來。
曹操大軍駐紮烏林已有三天,三天來曹軍上下都是在一片忙亂中度過,眼看漸漸安定下來,但又發生了疫病死亡事件。
這件事令曹操極爲震怒,因爲從士兵病倒到死亡至少要三天時間,但三天來誰也沒有向上稟報,直到士兵病死,隱瞞不住了,將領才被迫向上稟報。
曹操在震怒之下,一連殺了三名涉事牙將和五名參與隱瞞的軍醫,又下令徹查生病士兵,竟然查出了兩百多名腹瀉病倒士兵,其中一大半都是投降的荊州軍。
這件事令曹操的心情極度鬱悶,他一方面下令隔離生病士兵的同時,又連下三道急令,命令回鄉探親的華佗火速趕來荊州大營。
好在他又接到了蔡和的快報,蔡和已率領七百餘艘樊城戰船駛入了雲夢澤,正向烏林這邊全速駛來,這便他的心情略略好轉,心中有了期待。
這時,一名侍衛飛奔而至,躬身稟報道:“啓稟丞相,水寨那邊傳來消息,有江夏軍戰船靠近水寨,船上之人好像是劉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