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下人忽然跑了過來:“秉過主人,太守大人遣人來報,說他已經動身前往城樓北門,請您儘快過去。”
劉赫停下了練武,長長呼出一口氣。
“知道了,我與衆兄弟換上戎裝之後,即刻前往。”
幾人換上鎧甲,策馬而行,很快就來到了陰館城北門。
“屬下見過太守大人!”
葉望滿面紅光,趕緊扶起劉赫。
“呵呵,劉都尉不必多禮。這位是本郡郡丞,姓景名歆,字慕恭,與我相識十餘載,稱得上是親近之人。”
那景郡丞也是四十歲左右年紀,斯斯文文,此時上前拱手。
“久聞劉都尉大名,不想如今能有機會共事,實在三生有幸。”
“郡丞大人客氣了,赫初到雁門,還要諸位多多關照纔是。”
葉太守攔住了他們之間的互相客套。
“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虛言便不必多說了,老夫知道,劉都尉此時心中定然有許多疑問,對吧?”
劉赫點了點頭:“不錯。雁門郡爲我幷州北方五郡之中,最爲富饒的一個。河流縱橫,土地肥沃,又有高山爲阻,險關爲守,不似另外四郡那般一馬平川,想必應該人口衆多,軍力強大才是,只是赫不知究竟,還望二位大人告知詳情,以便部署日後作戰計劃。”
葉望看向了景歆:“慕恭兄說吧。”
“喏。”
景歆領命,取出了一張羊皮地圖。
“我雁門郡,最南一城爲原平縣,最北一城爲強陰縣,治所爲陰館城。陰館、原平、廣武、汪陶等城皆有大河經過,而強陰縣西北更有一湖名爲鹽澤,水產豐富,更是產出食鹽,因此十分富饒。”
劉赫點點頭,這鹽澤在自己前世的時候,稱爲岱海,是一個鹹水湖,周圍河網密佈,草木茂盛。
“本郡在十多年前,有在籍人口近四十萬人,這些年鮮卑屢屢南下入侵,如今全郡上下,到如今只剩下二十餘萬人口,去年,強陰、平城兩縣失守,鹽澤一帶已成鮮卑牧馬之地,接下來鮮卑大軍一路南下,我陰館城便會成爲抗擊胡虜的前線。原本在雁門關以北的鄉村,已被太守大人遷回雁門以南,今年秋冬時節,與鮮卑大軍一決生死之重任,就盡在劉都尉的肩上了啊!”
葉望跟景歆都一臉殷切地看着劉赫。
“不知如今本郡有多少兵力?”
這問題一出,兩人臉色頓時有些尷尬。
景歆嘆了一口氣,道:“唉,不怕劉都尉笑話。本郡原有登記在冊的兵力近六萬,然而其中約兩萬都是郡內外,包括洛陽那些三公九卿們的家族子弟來掛名吃空餉的,真正可用兵力不足四萬。”
“四萬啊,那也很不錯了啊,我們有三萬五千兵馬,二哥還有六七千人,如今他在汾陽縣還在招募兵士,到時候帶來一萬大軍應該不成問題,這樣算起來,咱們足足能湊齊八萬五千人啊!”
張勇算了一筆帳,之後把自己都有些驚呆了。
“沒想到咱們半年前都才幾千人的安民軍,這麼快就可以指揮八萬大軍啦,想想都興奮!什麼匈奴鮮卑,咱還怕個屁啊!哈哈!”
朱燁不但沒有絲毫懼意,反而興奮得搓着手,彷彿恨不得馬上就能統帥如此大軍跟異族騎兵好好廝殺一陣。
沒想到葉望跟景歆相互對視,隨後苦笑了一陣。
“若真是這樣,我等也不必如此苦苦期盼劉都尉的到來了。”
“哦?莫非還有隱情?”劉赫問道。
“不錯。太守大人昨晚飲宴時,之所以不便告知,也是確有顧忌。當初這六萬士卒,除了朝廷部隊外,還有一批向各地豪強徵召的奴僕門客,足有兩萬多人。去年年底一戰大敗,前任張都尉戰死之後,這些豪強眼見鮮卑勢大,難以抵擋,便心生退卻,紛紛要回了那兩萬餘人,不但如此,還用重金將一些原本屬於朝廷軍隊的士兵,也都誘拐去成爲他們自家的護衛,所以……”
葉望嘆了口氣,接話道:“所以,實際上如今本郡可用之兵,大約只剩下一萬人了,絕大多數都已經集中在了這陰館城中。”
“什麼!”
劉赫等人十分吃驚!
“這些豪強也是大漢子民,不爲國效命也就罷了,如今還讓大漢將士做他們自家的私兵,如此重罪,難道沒有人管麼?”
葉望搖了搖頭,一臉無奈地說道:“唉,若是幾年前,他們還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可是如今,朝廷對邊境軍備越來越不重視,連糧餉都時有拖欠,這些豪強只要向朝中一些大臣所在家族送點金銀,結上關係,這種小事,只怕當今天子根本不會有機會知曉。天子不知,大臣又和他們沆瀣一氣,誰會追究他們罪責呢?”
“豈有此理!簡直是一幫蛀蟲!”程良脾氣最大,忍不住拍着城牆怒喝起來。
劉赫眉頭緊鎖,如今這朝廷中的危機,其實比匈奴和鮮卑還要厲害得多,也比自己預想的更爲嚴重。
“就算雲長將軍歸來,總共五萬幾千兵馬,要想抵擋鮮卑數萬騎兵,只怕也是難上加難啊。”
崔鈞憂心忡忡地說道。
景歆說道:“幾位將軍如此神勇,連皇甫老將軍也是十分欣賞,難道就真的敵不過這胡虜麼?”
劉赫說道:“行軍打仗,不能靠個人武勇。在這曠野之上戰鬥,大隊騎兵衝殺,威力遠超尋常步兵。久聞西鮮卑有十五萬騎兵,就算是誇張之言,但只要有十萬騎兵,拿出一半來對付我等,赫縱是霸王再世,也是敗多勝少。”
葉望和景歆一聽,雙目中原有的一些神采,此時也徹底黯淡了下來。
“不過……倒也不是全無希望……”
劉赫這麼一句話,讓兩人再次燃氣了光彩。
“劉都尉且說,只要能擋住胡虜,守住我大漢疆土,不管有多困難,老夫都要想盡辦法去做!”
劉赫看着神情堅定的葉望,心中也下了決定。
“好,太守大人既然有如此決心,那便有希望了!”
劉赫指了指地圖:“如今在雁門關以北,尚有陰館、馬邑、汪陶、劇陽等多個城池,要想守土,就先要失土!”
二人聽得雲裡霧裡,完全不明白,別說他們了,就是程良跟朱燁,也是一頭漿糊,只有崔鈞和張勇,似乎有些恍然大悟。
“秋冬時節,草木枯萎,鮮卑這等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在這等時節,若不南下劫掠,便難以過冬,所以他們屢屢南下,非是覬覦我大漢領土,不過是要劫掠過冬所需的糧草、食鹽、布匹等物資,以及抓走我大漢百姓充做奴隸。”
衆人頻頻點頭,確實是如此。
“所以我們的目的,殺敵在次,主要便是守住百姓和這些物資。只要讓他們南下之後,無所收穫,哪怕不曾殺傷他們一人,我軍也已經等於大獲全勝。”
葉望和景歆雙眼大亮!
“是啊,如此簡單的道理,我等爲何以前不曾想到?”
“只是,鮮卑如此兇殘,如何才能守住物資和百姓?”
劉赫笑了笑道:“雁門關以北,毫無屏障,若在如此曠野上和鮮卑決戰,我軍必敗無疑。所以必須將這些城池的百姓、糧草全部遷往雁門以南,堅壁清野,鮮卑大軍無法搶到任何東西,只能來攻打雁門關。雁門關號稱天下第一關,雄偉險峻,地勢狹窄,他大批騎兵,不善攻城,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等他們攻城不下,士氣衰弱之時,我大軍出城血戰,方有取勝的機會!”
朱燁拍着叫好:“大哥這招妙啊!這是逼迫敵軍捨棄其野戰的長處,來做這他們不擅長的攻城戰,如此一來他們戰鬥力大打折扣,咱們堅守險關,餓也餓死他們啦,就是餓不死,他們在城下餓肚子,我們在城樓上天天大吃大喝,氣死他們,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