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多個城池之中,牧野之外,都同時發生着這些事情。
整個幷州北部,但凡還有漢人存在的地方,都陷入了一種巨大的震驚和欣喜之中!
當又一批鮮卑士兵被調走之後,很快,不少地方就爆發出了漢民奴隸的暴動。
雖然因爲手無寸鐵,而且身體飢餓等原因,絕大多數暴動都被鮮卑人平息了,但依然有一些奴隸擺脫了鮮卑人的控制,開啓了南逃之路。
除了幷州刺史丁原以外,涼州、冀州、幽州,都有不少將領受到了此戰的鼓舞,開始準備主動討伐外族,藉着這次機會,爲自己撈取一些軍功。
不但是官兵如此,地方上一些自行組織的鄉勇之中,也頗有一些熱血勇士,蠢蠢欲動。
整個大漢的北方,被這一次雁門大戰,徹底激起了數十年不曾見到過的對外作戰的戰意!
在洛陽城中,皇宮大殿之外,文武百官,各自列隊,紛紛脫履上殿,準備開始今日的朝會。
靈帝入座,百官朝拜。
“咳咳……”在位已經十七年,沉迷享樂的漢靈帝,此時臉色有些蒼白。
“諸位愛卿可有事啓奏?朕自受張賊驚嚇以來,身體抱恙,若是無事,就此散朝吧。”
他又咳嗽了幾聲,便欲起身離開。
“陛下小心啊。”
一個鷹鼻鼠目,聲音尖細的男子趕緊上前攙扶。
“陛下且慢,臣有要事啓奏!”
一個洪亮的聲音迴響在了這偌大的宮殿之中。
靈帝似乎有些神色不喜,不過看了看說話之人,最後還是選擇坐了回去。
“皇甫愛卿一向忠心耿耿,一年多來奔波各地,剿滅黃巾餘孽無數,功勞甚大,如今剛回洛陽不久,不知如今有何請求?朕……咳咳,朕自當應允。”
皇甫嵩站了出來,恭敬道:“啓奏陛下,老臣非是有所求,實乃是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訴陛下啊!”
“大膽!”方纔那個攙扶靈帝的男子喝斥道。
“陛下受逆賊驚嚇,又被徐奉、封諝二賊子劫持,以至龍體有恙,至今未能痊癒,皆是爾等護駕不力。如今眼見陛下不適,要回宮歇息,你還敢說是大喜事,左中郎將眼中可還有陛下的威嚴麼!”
不等皇甫嵩反駁,另一名老者也站了出來。
“張常侍這話言重了,皇甫將軍收到邊境急報,如今朝會之上,向陛下稟明,乃是情理之中,你區區一內廷中常侍,豈敢阻撓朝中軍務大事!”
“盧植,你……”
“內廷不得干涉軍機要務,張讓退下!”
執金吾厲聲喝道。
張讓細眼瞄了下四周,眼看朝中沒有一個人給自己好臉色,心中冷哼一聲,便退了回去。
靈帝擺了擺手:“張讓亦是替朕的身體憂心罷了,愛卿們不必責難於他,咳咳……皇甫愛卿說邊境有急報,說來朕聽聽,咳咳……”
皇甫嵩瞪了一眼張讓,不過見天子護着他,自己也沒什麼辦法,只能先忍着了。
“回陛下,邊關急報,上月初,鮮卑首領魁頭,親率大軍七萬,進犯雁門,黃巾餘孽褚燕,也聚衆七萬餘人,出太行山而攻雁門關,此……”
皇甫嵩話沒說完,一個有些蒼老,卻有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了他。
“左中郎將這話從何說起?足足十四萬大軍同時進攻雁門,閣下竟然還說是大喜事?莫不是在拿陛下和我等朝臣尋開心?”
皇甫嵩白了這老者一眼。
“袁太傅,嵩之奏報尚未說完,閣下何必如此心急?”
靈帝臉色有些不耐:“好了,袁卿,讓皇甫老將軍說完就是。”
袁隗有些不甘,卻也只能從命,退回自己的位置。
皇甫嵩繼續說道:“賊軍雖然勢大,然雁門太守劉赫,實乃百年未遇之奇才!他以奇兵嚇退褚燕,又訓練了一批專門剋制鮮卑騎兵的部隊,依仗雁門關險要,大破胡兵,殺敵兩萬餘,俘獲無數,連鮮卑首領魁頭,也被我軍俘虜,堪稱我大漢數十年來抵禦鮮卑最大之勝利!大戰獲如此勝利,江山有如此奇才,難道不是可喜可賀麼?”
一言既出四座皆驚!
“愛卿……咳咳……愛卿此言當真?”
靈帝問着皇甫嵩,不過隨後又把目光看向了站在武將隊列首位的何進。
“大將軍,此事你可知曉?”
何進也站了出來,說道:“回稟陛下,臣也是昨日從從皇甫將軍處得到的戰報。而且幷州刺史丁原,也來了奏報,說因雁門大捷,匈奴集結部隊意圖與鮮卑爭奪河套地區,故而他準備趁匈奴後方空虛,率麾下幷州勇士西進,恢復上郡故土。”
盧植也說道:“不但如此,鮮卑內部在魁頭被俘後,騫曼與步度根也開始爭奪首領大位,如今內鬥激烈,堪稱我大漢如今第一大幸事啊!”
靈帝神情也有些喜色。
“哦?這劉赫當真有如此才幹?想不到……咳咳,想不到我劉氏宗親年少一輩中,竟有這般能人,朕倒是想見見他了,不如宣他入朝,一來接受封賞,二來司隸校尉一職正好空缺,他若果真……咳咳……果真有如此膽識和忠義之心,令他擔任此職,自是最好不過。”
這司隸校尉可稱得上是位高權重了,管轄整個司隸地區,論實際權力,甚至還在州刺史之上,地位不下於九卿,如果劉赫真的年紀輕輕就能擔當如此重任,日後成就只怕不可限量了!
最重要的是,司隸校尉並不受三公還有大將軍的管轄,而是直接對天子本人負責。看靈帝如今的身體狀況,他忽然對一個宗親子弟如此上心,背後是不是還有其他用意,也令人遐想。
皇甫嵩和盧植面露喜色,然而何進臉色卻有些不自然起來。
“陛下,這劉赫固然功勳卓著,只是邊境胡虜之急尚未徹底解除,此時不宜宣其進京面聖,還是當對他進行嘉獎,隨後命他出擊北伐,待其驅逐胡虜,收回失地之後,再傳召來洛陽不遲。”
皇甫嵩一聽這話,臉色有些急切起來。
“大將軍此言差……”
“老臣以爲大將軍提議,是爲上上之策。如今北境正逢戰機絕佳之時,當令雁門太守疾行進軍,一舉奪回雁門全境,乃至於定襄、雲中、五原、朔方等地,方是不負皇恩!”
“臣亦贊同此議。”
靈帝身邊的張讓低着頭,一雙老鼠眼不斷轉動,聽着朝堂上這些爭吵,他也有些皮笑肉不笑起來。
皇甫嵩看着這些世家領袖,朝中大臣,一個個都異口同聲,一致反對劉赫入朝受封,頓時把這位老將軍氣得幾乎要七竅生煙。
“你們……你們簡直……”
身旁的盧植拽了拽他:“義真兄別說了,你我勢單力薄,連你我頂頭上司尚且和世家那些人站在了一起,就看劉赫自求多福吧。”
皇甫嵩看了看何進,似乎有些明白了,微微嘆了口氣,便不再說話。
靈帝掃視了一圈下方諸位大臣。
“既然如此,咳咳……那衆卿以爲,該對這劉赫有何賞賜爲好?”
皇甫嵩再次站了出來:“陛下,老臣以爲,當封劉赫爲討虜校尉,另外除雁門太守一職以外,還應當賜其假節,當可彰顯皇恩浩蕩!”
“不妥!”袁隗出聲反對。
皇甫嵩據理力爭:“有何不妥?當初劉赫破黃巾,誅張角三兄弟,如此潑天大功,今日又生擒鮮卑首領,兩次大退胡兵,如此賞賜,只會太低,太傅莫非嫉妒?”
袁隗淡然一笑:“呵呵,老夫身爲朝廷太傅,豈會嫉妒一個雁門太守,豈不可笑?老夫之所以認爲不妥,完全出自公心。”
他說話越是這般雲淡風輕,皇甫嵩看着就越生氣。
“好好好!我倒要聽聽你怎麼個出自公心!”
袁隗臉不紅,心不跳。
“陛下,若是換做旁人,立下如此大功,這等封賞自是合情合理,沒有半點不妥之處,只是這劉赫本是漢室宗親,爲大漢社稷出力,於國盡忠,於家盡孝,都是分屬應當。”
這回盧植都聽不下去了。
“太傅這話着實荒謬。依照太傅此意,日後但凡漢室宗親立功,都要減少賞賜,皇室血脈,反而要受到不公待遇,敢問太傅如此輕視皇族後裔,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