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處關市巡視了一圈,雖是行程匆忙,沒有過多逗留,但是劉赫再次回到陰館城時,也過去了多日。
這一天距離董卓進洛陽,已經過去了十天了。
此時,洛陽城五萬禁軍,皇宮內左右羽林軍共兩萬,還有原先何進、何苗兄弟二人的私人部曲、府中護衛共一萬帶甲之士,加起來總共八萬大軍,已經全部被董卓派親信將領掌控,整個洛陽城,都已經籠罩在了他的淫威之中。
董卓依仗此功勞,自擬詔書,由天子宣佈,封他爲司空,開府治事,他從此愈發跋扈起來,朝中大臣,敢怒不敢言。
這天,在皇宮內的顯陽苑中,傳出陣陣爭吵,隨後,一個相貌剛毅有威嚴,身着武將朝服的男子,忽然怒氣衝衝地跑了出來。
這人一路來到宮門外,站定身形,恨恨地朝身後皇宮看了一眼。
“哼,老賊能有今日,全是兩個叔父一手造成,我須得找他們理論一番!”
他正準備離開,卻聽得身後一陣急促的叫喊。
“本初且慢!”
他回過頭看了看,卻是一個身材略顯矮小,不過七尺左右,面色帶着幾分黝黑的男子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他見到此人過來,臉色稍稍緩解。
“原來是孟德,你也給那老賊氣出來了?”
這個矮個子便是曹操曹孟德,高大者乃是袁紹袁本初。
曹操一把拉住了袁紹:“本初今日魯莽矣,今董卓勢大,城中四門皆爲其所制,本初這般惹惱了他,老賊定要暗害啊。”
袁紹卻面無懼色:“哼,我袁家四世三公,海內人望,不信他敢動某家。”
曹操見也是勸不動了,只得嘆了一口氣。
“既然如此,不知本初如今意欲何爲?”
袁紹咬牙切齒道:“老賊不守臣節,妄言廢立,實乃篡逆奸臣,當初若不是家叔保舉他,豈有今日之禍,某正要去責問!”
“不可!”曹操一臉憂心道:“司徒既爲你叔伯,便是至親長輩,豈有晚輩責問長輩之理?更何況我觀令叔,此刻也定然悔之不及,責問亦是無用,反會落下不孝之名。”
這話一說,讓袁紹也猶豫了起來。雖說他因自己過繼給袁成爲子,家中一向偏袒袁術,故而對袁逢和袁隗二人多有怨憤,可是這士族的名聲,卻與性命無異,若是聲譽受損,那自己錦繡前程也自是堪憂了。
方纔一時衝動,激發了自己心中的怨氣,一時間失去了理智,被曹操這麼一說,才猛醒過來。
“這……孟德所言,令紹如醍醐灌頂啊。不知孟德以爲我等如今該當如何行止?”
曹操的眼中,閃爍着光芒,想了片刻。
“老賊雖是可惡,然勢力雄厚,非你我所能撼動。爲今之計,只有雙管齊下,你逃出洛陽,一來暫避鋒芒,二來招兵買馬,我則留在城中,伺機而動,並向你通報消息,以此再從長計議,尋覓時機。”
袁紹點了點頭:“孟德所言,正合吾心!只要除去老賊,你我二人便是大漢中興功臣,只是我在外容易,孟德侍賊左右,還要多加小心!”
“吾自有自保之道。天下州郡,除這三輔之地外,其餘當屬豫、冀、青、徐四地最是富庶,本初若能取這四者其一,當可有一戰之力。”
袁紹聞言,稍作思量,說道:“哼,原本豫州最是合適,之前先帝駕崩之時,豫州刺史王允回京祭奠,曾對我言及汝南太守垂垂老矣,命不多時。我袁氏本就發自汝南,若能接掌此地,則如龍回大海矣。只可惜我袁氏在此地影響頗重,族中二老又一向偏袒袁術,我若要去,他們定不答允,反而徒惹麻煩,思來想去,只能去冀州一趟。”
對於袁氏族中的這些事,曹操也有些瞭解,不過也無能爲力。
“冀州亦是天下大州,本初速速出城吧。城中四門,南門守將曾受你袁氏的恩惠,再加上你如今身負司隸校尉一職,在董卓明確下令抓捕你之前,那守將定不會爲難於你,若是走得晚了,大難便將臨頭了!”
曹操有些急切地催促着。
袁紹雙手抱拳,道別一聲,眼中似有不捨之意,不過很快就決然轉身而去。
曹操看着他的背影,眼珠轉動。
“天下大亂,你我兄弟日後會如何,怕是隻有天知地知了。也不知那位執掌重兵的皇親劉赫,如今是何態度,若是能夠拉攏此人,還怕什麼董卓,只是此事還需慎重啊……”
就在不久之後,城中的袁氏府邸中,袁逢、袁隗兩名老者,滿臉憂心忡忡,還帶着幾分悔恨,坐在屋中,久久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袁隗先開口了:“兄長,你我真是看錯了這董卓啊,想不到此僚竟然這般能夠隱忍,十餘年來,前倨後恭,惟命是從,這剛剛進洛陽,便原形畢露,趁着何進何苗死後城中軍隊混亂,以雷霆之勢接掌兵權。如今他內有天子在手,外有大軍威懾,你我如之奈何?”
袁逢此刻也沒有了以前的從容,整個人都蒼老了不少,眼神之中充滿了焦慮,他看着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的袁隗,更是看得心煩意亂。
“別晃了,去一邊坐着!”
袁隗重重地嘆了口氣,坐到了旁邊。
“兄長,如今事急矣,唯有找到能夠與董卓匹敵之人,令其相爭,我等方有機會啊。”
袁逢搖着頭道:“董卓如今擁兵十八萬之巨,天下誰能與他抗衡?”
袁隗說道:“如今盧植帶兵七萬,在交州平叛已然功成,正在回京途中。朱儁帶兵六萬,也已準備班師回朝。”
“不行,這二人雖有十三萬兵馬,仍弱於董卓。更何況虎牢關天險易守難攻,洛陽城更是城高壕深,董卓這廝亦頗通兵法,即便兩倍於他的兵馬,也未必能成。”
袁隗一聽,也陷入了沉默。
“嗯?不對,還有一人,若是請得他出馬,與盧、朱二公合力,定可勝董卓,即便不勝,也能將其牽制在虎牢關,如此一來,我等方是有機可乘。”
“哦?誰?”
袁隗一字一頓道:“劉赫!”
袁逢登時瞳孔一縮,半晌沒有說話。
“兄長,不必猶豫了,若非如此,我等勢必危矣!”
袁逢卻還是搖了搖頭:“我等與劉赫結仇太深,他若取勝,你我下場只怕更慘。此事不可行。”
袁隗焦急萬分:“總要好過董卓吧?那劉赫至少行事頗有章法,又以仁義之名自居,即便他憎恨你我,但礙於我等名望,也不敢太過放肆,大不了你我辭官回鄉就是啊。”
“胡鬧!”袁逢厲聲叱責道。
“你莫非忘了這數十年苦心運作,到底所爲何事麼?”
他這一說,袁隗頓時愣住了。
袁逢繼續說道:“我袁氏四世三公,論士林名望,天下莫能相比。祖宗基業,豈能毀於我手?當初我爲何將本初過繼給袁成一脈,又爲何屢屢挑起他與袁術兄弟二人相爭,還不是爲了讓他二人至少能有一個在鬥爭中勝出,從而保全家族榮耀?”
“本初雖對你我多有怨言,乃至於投靠到何進的麾下,可是這些年來多有歷練,在朝中,在軍中,都極具聲望。原本我意讓公路接掌雁門大軍,等到他資歷人望有所成長後,教他接替董卓,進駐洛陽,如此總也能做得一個三公之位。如今既然事情有變,那計劃自然也該改一改了。”
袁隗忙問道:“如何改法?”
袁逢剛想開口,一個下人忽然在門口,隔着門喊道:“啓稟主人,本初公子在宮中與董司空發生爭吵,剛剛逃出城去,說是往冀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