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赫微微驚訝,一名女子,能夠這般以大局出發,對剛剛試圖凌辱自己的男子如此寬容,實在是難能可貴。
“文姬姑娘寬宏大量,心地善良,在下佩服。不過國有國法,軍有軍紀,姑娘就不必爲此憂心了。如今此戰已勝,我等借匈奴營帳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會師。我會派人先行護送姑娘和尊夫屍骸,回到洛陽,待見過令尊之後,再由令尊陪同去向衛氏說明此間之事。在下也會上表天子,對尊夫加以追封。”
劉赫這麼說了,蔡琰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
劉赫看着她的神情,隨後又望向了遠方。
“姑娘心地善良,劉某萬分敬佩和感激。這將軍大名王悍,字昌橫,乃是當年赫還是狼調縣縣令之時,手下一名親信士兵的族弟。他自幼受苦,生病之後留下後遺症,纔會如此。後來好不容易被我派人尋到,接來軍中,便趕上黃巾軍來攻,他沒有來得及享福,就去了賊軍大營之中踏營,使得賊軍大亂,我方能趁勢破之。”
“之後他隨我東征西討足足六年,不知受了多少傷,他那族兄也戰死在了朔方郡鮮卑語匈奴聯軍之下。要說對他施以懲戒,天下間心中最不忍之人,便是劉某。只是劉某治軍甚嚴,斷不可廢。”
蔡琰神色有些動容,對着劉赫恭敬行禮。
“久聞大將軍治軍嚴謹,法不避親,今日小女子得見,方知此言不虛。”
“姑娘過譽了。此間戰事已了,我軍就藉着匈奴大營,休息一夜,明日一早返回上郡,屆時我自會派人送姑娘先回洛陽面見令尊。”
“多謝大將軍……”
劉赫擡頭看了看星空。
“左賢王大軍既在此處遭遇,那高順那邊當是無事。羌人是半牧半耕,並非如鮮卑匈奴之類,完全逐水草而居。更何況有馬騰輔佐,他久居西涼,和羌人打了幾十年交道,料想四弟那邊也是無妨。就是不知道雲長那邊戰況如何了。以雲長一向的做法,此次定會讓張遼、周遠、秦楚、燕泉等人分兵搜尋軻比能部的下落,這幾人之中,張遼雖然最年輕,卻最是勇猛,但願能夠有所表現,不負‘止江東小兒夜啼’之名啊。”
遠在雁門郡東北方某處草原之上的張遼,忽然連着打了三個噴嚏。
“張將軍莫不是受涼了?草原風大,您可得保重身體啊,咱們這次出擊能否成功,可就都靠您了。”
一名士兵從火堆上取過了一壺熱水,遞給了張遼。
“勞兄弟掛心啦,我張遼的身體好得很吶,想來是新媳婦掛念我了,所以才起噴嚏。”
入洛陽之後,張遼隨關羽練兵,四處巡視,偶然見到了一名在溪邊浣洗衣裳的女子,十分鐘意,當時就稟明瞭關羽和劉赫,隨後上門提親去了。
那女子是當地一戶尋常人家的女兒,彼時十六歲,家中雖然不至於清貧,卻也只是比劉赫小時候的家中條件稍稍好一些,而張遼已經是牙門將軍,關羽副將,單論軍中地位,可與錢寧這個關羽親衛營統帥相比,比周遠等幾人都高半級。
他上門提親,那戶人家自是歡天喜地,莫說是正妻,就是做個妾室都是祖上積德了。他們的婚事也是劉赫親自住持的,把他們全縣的百姓都羨慕得不行。
如今兩人成婚剛剛四個月左右,正是新婚燕爾的時候,他這麼一說,周圍士兵紛紛開始調笑起他了,張遼一時心虛羞澀,趕緊轉移話題。
“好了,都別笑了。如今距離關將軍說的十日之期,已過了八日,如今咱們連軻比能的影子都不曾見到。咱們如今距離平城縣已有近二百里路程,趕回去也要一天時間,明日若是再找不到的話,可就只能空手而回了。”
大家的臉色都凝重了起來。
“唉,但願這次那幾位弟兄出去找線索,能夠有所收穫。”
幾人正想着這事,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幾名士兵擡頭遠遠看去,待那人越來越近之後,便認出了來人。
“是嚴老六回來了……”
衆人紛紛圍了過去。
“怎麼樣?可找到軻比能那傢伙的主力所在?”
所有人,包括張遼在內,都是一臉焦急地詢問着。
不料,嚴老六卻搖起了頭。所有人剛剛升起的希望,瞬間又再次落空。
就在大家神情落寞,步履沉重地走回去重新坐下之時,這個嚴老六又說了一句。
“不過我找到了一羣鮮卑人……”
他話還沒說完,那些正在往回走的士兵,幾乎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全部又重新把他圍了起來。
“鮮卑人?他們在哪兒?有多少人?會不會就是軻比能那傢伙的士兵?”
張遼也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嚴老六卻說道:“他們不過百餘人而已,看起來風塵僕僕,體形瘦弱,應該只是鮮卑普通百姓而已。他們就在此地東北方向大約十七八里遠之處。我本想上前詢問一番,不過一想我也不會鮮卑話,所以就先回來稟報張將軍你了。”
“原來只是鮮卑百姓啊……”
那些士兵一個個都嘆着氣,一臉失望。
張遼卻是託着下巴,開始思索起來。
“此處方圓十餘里我們都搜尋過,白天的時候沒有見過什麼鮮卑人啊,如此說來,他們應當是趕路趕到了這裡。”
嚴老六連連點頭:“沒錯沒錯。我見到他們之時,他們正在原地搭帳篷,看起來像是要駐紮休息一晚,不知道要去哪裡。不過我探查了草原上的形跡腳印後,能看出他們是從正東方向趕來。”
張遼濃眉微皺,摸着自己還不算農民的鬍鬚。
“如今季節,正是草長鶯飛,萬物復甦之時,你們看,我們一路過來,草原各處一片生機盎然,正應該是他們放牧牲口,讓那些牲畜繁衍的時候,何必整日忙着趕路,白白耽誤良好時機?”
周圍的人也都開始沉思起來。
“對啊,爲什麼呢?沒理由啊。”
“張將軍,你說他們是想幹什麼呢?”
張遼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拍雙手。
“啊,我知道了!”
周圍士兵紛紛湊了過來。
“將軍快說說。”
張遼說道:“主公曾說過多次,這些鮮卑也好,匈奴也罷,等級十分森嚴,下層百姓,過得比我大漢子民還要悽苦,而那些貴族則作威作福,四處征戰劫掠。所以當初主公大敗兩族之後,在幷州設立胡市,纔會有數十萬胡人百姓前來歸化投靠,便是因爲他們相信在我大漢的治理下,他們的日子會比以前更好。”
“嗯,張將軍說的有道理,主公往日也沒少以此教育我等。”
衆多士兵都深以爲然。
“這就是了。這一批鮮卑人,我看也定是如此。他們從東邊來,那八成就是軻比能麾下的鮮卑部落的百姓,如今想要逃離軻比能的統治,或前往投降我大漢,或去投靠其他三位鮮卑首領。”
“啊,我知道了,張將軍的意思是,軻比能部此刻定然就是在咱們東邊了?”
“不錯,定是如此無疑了!”
張遼忽然一口將手中吃了一半的胡餅給囫圇塞入口中,隨後“咕咚咕咚”幾口水送下肚。
“兄弟們,勝敗榮辱,就在今夜,只要找到軻比能,那光宗耀祖,封妻廕子,都不在話下,諸位隨我一搏!”
“願隨張將軍一戰!”
“好!將人與馬都套上戰甲,找到軻比能,一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