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爾等在做什麼!”
陳宮一聲大喝,那些士兵聞言,瞬間目光集中了過來,其中有幾個士兵識得陳宮,趕緊過來行禮。
“小人見過陳宮先生。”
陳宮沒有和他多禮,開門見山問道:“這是何處府邸宅院,何故要放火燒它?此處乃是洛陽北城,定是哪位朝中大臣的居所,不多日天子和諸位大臣即將回到洛陽,你們稍了他們府邸,教他們住到何處去?”
這幾個士兵不知輕重,直接說了出來:“哦,是當初造亂洛陽城的諸多罪臣,這是那陳紀老傢伙的府邸。他們被袁術從天牢內放了出來,今日我軍進城時,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竟然管我軍要糧食,還張嘴就是要有酒有肉,主公便下令,代替朝廷,將他們全部處決,隨後連同宅院一併燒了。”
陳宮卻嗅出了其中不尋常之處:“據我所知,大將軍不日將帶天子和羣臣返回洛陽,這些人罪惡彌天,乃是由廷尉審定,何以不等天子鑾駕回宮之後,公開處決?他們人數雖多,可幾日光景,能吃得多少糧食?主公不過是一臣子而已,怎敢代朝廷行殺伐之事?簡直有悖人臣之道。而且殺也就殺了,爲何還要將屍首和宅院一同燒燬,這又是何道理?”
“這小人便不得而知了。”
陳宮看了看他們,知道從他們身上也問不出什麼來。
“我去見主公。”
他上馬疾馳,很快便找到了曹府所在,陳宮跳下馬背,急匆匆往裡走去,守門士兵認得是他,也不敢阻攔。
一路來到大堂之中,卻並沒有人,卻看到了幾個下人正在收拾東西。
陳宮快步走了過去:“曹將軍何在?”
那下人回道:“主公方與衆將議事完畢,如今衆人皆去休息,正有曹洪將軍在外回來,主公便喚了他去了後面偏廳。”
陳宮聞言,二話不說朝偏廳走去。
剛到偏廳門口,果見裡面燈火通明,人影閃爍。
他正要推門進去,忽聽得裡面有聲音,猶豫片刻,便停下了腳步。
“孟德放心,我已仔細搜尋清楚,一個不留,全部殺盡,連帶幾個幼童,也不曾放過。所有屍首,都扔在陳府之中,一把大火,燒得乾乾淨淨。”
陳宮聽出這人的聲音,正是曹洪,當下便更提起了三分精神。
另一個人的聲音傳了出來:“嗯,如此便好。”
“果然是主公的聲音……”陳宮思忖着。
只聽曹洪說道:“這些人當真沒用,淨還想吃咱們的軍糧,真是不知死活。”
“誒,子廉這就說錯了,他們並非無用,而是大大有用。”
曹操的話,讓曹洪十分不解:“這幫傢伙能有何用?”
曹操笑道:“白天時奉孝說得明白,我軍要殺劉赫,卻不要反朝廷,只不過是要對劉赫取而代之罷了。可出師豈能無名?要殺劉赫,總要列舉其罪,這幾萬人的性命,不就是最好的的罪名麼?”
曹洪還是不懂:“他們本就該殺,這算什麼罪名?”
“哈哈,子廉說的不錯,他們確實該死,可是,論及罪名,真正該處斬的,只有陳紀等數百名家主以及一批直接參與當日舉事之人,而其諸多家眷,多是老弱婦孺,依照律法,當判充軍、流放,或監禁之刑。可劉赫不分青紅皁白,將這近三萬人全部殺死,且連一具全屍也沒有留下,而且我等衆人苦苦勸諫,他不但不聽,還要將我等一齊殺死,這是何等殘暴不仁,簡直是禽獸所爲啊。”
曹洪當即明白了過來:“對,對對對,如此暴虐之輩,該殺,當然該殺,哈哈。”
“明日你便親自帶着一隊士兵,多多準備桌案等輜重之物,還有繩索,然後帶人去御座之下挖開暗格。到時皇宮之內,只要劉赫一進大殿,天子登上御座,即刻以輜重堵住殿門,將天子帶入暗格之內,再用繩索綁住劉赫,刀斧手齊上,則大事可定矣。”
曹操說這話時,語氣中透露出來的那股冷意,竟讓陳宮覺得遍體生寒。
曹洪欣喜道:“孟德放心,這事交給末將,定然辦好。”
在門外的陳宮,聽得震驚萬分,他絕對難以相信,當初和自己那般盟誓約定,要竭盡所能,匡扶漢室的人,竟然是這般奸詐陰險之徒。之前在城門處,樂進所說的半句話,後面究竟是什麼,現在陳宮也瞬間瞭然了。
震驚之餘,他大感憤怒,同時又極爲失望。
陳宮擡起腳來,正欲踹開房門衝進去,然而腳剛剛要踢中房門的時候,他卻忽然停了下來。
“也罷,道不同,不相與謀,此人奸詐至此,我雖與他有故交,今若反對他所爲,恐要爲其所害。”
陳宮看向屋內那屬於曹操的人影時,目光很快便徹底冷了下來。
“曹孟德啊曹孟德,我絕不會讓你得逞!”
他轉身快步離去。
曹操與曹洪二人,商談良久,曹洪起身,便要離去,忽然房門被推開,樂進有些慌張地跑了進來,跪在曹操面前。
曹操看着他:“文謙不是在守城麼?這深夜之時,何事離了城門?”
樂進有些着急地說道:“回主公,末將方纔見到陳宮先生匆匆出了城門,而且神色似乎頗爲不悅,末將……”
不等他說完,曹操忽然站了起來:“什麼?公臺到洛陽了?不是說還要四五日才能抵達麼?”
樂進也是一臉納悶:“怎麼,陳宮先生不曾來拜見主公麼?大約一個時辰之前,他帶着糧草輜重,提前來到了洛陽城,說要來見過主公,怎麼主公沒見到他?”
曹操臉色凝重了起來:“怎會如此……”
他心中不知爲何,忽然覺得有些不妙起來。
這時樂進說道:“許是末將……末將一時口不擇言,說漏了嘴……”
“嗯?”曹操雙目如刀,盯着樂進:“你說了什麼?”
樂進雖然心中害怕,卻還是如實將當時的情況說了出來。
曹操大爲震驚:“什麼?你竟將此事都說給了他?胡鬧!”
曹洪趕忙勸道:“主公莫急,文謙也只說了幾個字罷了,他雖然有些疑心,卻未必就能猜到主公計策。”
曹操思慮片刻,忽然面露震驚,隨後對門外喊了一聲:“來人,速將府門外守衛傳來!”
不一會兒,守衛便來到了曹操面前。
曹操喝問道:“方纔,陳宮可曾來過府中?”
那守衛也有些奇怪:“陳宮先生啊,來過啊,不過很快便離開了,而且走的時候,神色似乎……似乎有些……有些怒色……”
“果然!”曹操一聲輕喝:“方纔我與子廉所說的話,必定已被他偷聽了去,故此他憤怒出城,想來定是要背棄我而去了。”
樂進急了:“都是末將失誤,犯下大錯,末將當親自去將陳宮先生追回。”
不料曹操沉思片刻,卻擺了擺手:“罷了,公臺與我相扶多年,有活命大恩於我,所謂百密一疏,此事早晚都要被他所知,唉,既然志向不同,何必強求?由他去吧。”
曹洪和樂進面面相覷,似乎對主公的這個回答有些意外。
“可是,如果他去投靠了劉赫,將我等計劃泄漏,豈不是萬事皆休?”
曹操聞言,雙目一凝,沉默半晌。
良久之後他纔開口:“派人把守住孟津港,距離劉赫前來只剩下數日光景,他要想前往投靠,只有孟津港一途。他若走函谷關或虎牢關出洛陽,則不必過問了。”
“這……”兩人還有些猶豫。
曹操卻揮了揮手:“你們退下吧,我乏了。”
兩人無奈,只能躬身退了出去。
曹操走到武器架邊,撫摸着自己的倚天劍,隨後“滄啷”一聲,寶劍出鞘。
他看着寒光閃爍的寶劍,心中思量:“公臺啊公臺,你我今日分道揚鑣,但願不要有曹某用倚天劍對着你的那天,你好自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