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赫正要回去用膳,卻見錢理忽然又小跑着回來了,不由詫異。
“道準還有何事忘了說了麼?”
錢理卻是從懷中取出了一卷布帛,恭恭敬敬雙手呈遞過來。
“小臣險些忘了,這是關將軍一起送來的一封書信,言明必須交給陛下親手打開。”
劉赫臉色微變,半晌之後,語氣平淡地說了一聲:“哦……”
他隨意地接過了書信,隨後揮了揮手,示意錢理離去。
“父皇……”
一個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劉赫回頭看去,原來是劉正。
“祖母叫孩兒出來看看您事情辦完了沒有,叫你速速回去用膳了。”
劉赫急忙將書信握在手心:“哦,辦完了辦完了,走,回去吃飯。”
他上前拉着劉正的手,牽着一起走入了大殿之中,劉正卻是探出腦袋,看了看他的另一隻手。
“父皇,您那隻手裡握的是什麼啊?孩兒方纔聽說,是二叔送來的……”
“小孩子休要多嘴,好好吃飯便是。”
劉赫打斷了他的問話,將他摁到了座位上,自己也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
“哦?吾兒雲長有東西送來?”太后徐氏眉眼頓開。
“赫兒,雲長送了何物,快,給母親看看。”
劉赫在桌案下偷偷將書信往袖口中一藏:“是雲長在涼州的軍報罷了。”
徐氏臉色一暗:“既是軍報,那我就不便看了。來,吃飯,吃飯。”
午膳用罷,劉赫便辭別太后,準備回去繼續主持朝政。
“臣妾送送陛下。”
貂蟬起身,便要跟上,劉赫卻伸手示意她止步:“不必了,愛妃在此繼續陪太后安座,讓妤兒送朕回去便是。”
貂蟬聞言,櫻桃小嘴一撅,不過還是乖乖坐了回去。
劉赫跟張妤走了一段之後,他忽然嘆了一口氣。
張妤見狀,卻是莞爾一笑:“想必二叔送信來爲三叔求情,讓陛下難辦了吧?”
劉赫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隨後也笑了起來:“果然,朕就知道瞞不過你。”
張妤說道:“說起來,三叔雖然犯了軍紀,但好在並未釀成什麼惡果,陛下當日已經重重叱責於他,又將他在府上關了一個月的禁閉,陛下一向對四個結義兄弟情深義重,此番能夠如此狠得下心,已經讓人大感意外了,到了此時此刻,陛下不如給二叔一個順水人情,給三叔一頓軍棍,將他放出來,豈不也是一樁美事麼?”
劉赫看了她一眼:“爲夫如此懲戒公毅,所求者爲何,你早已心中有數,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張妤對他行禮道:“妾身乃是女流之輩,對於關乎夫君兄弟的生死之事,說上幾句,自是無妨,只是其中牽扯到朝政利害干係的,妾身就斷然不敢多嘴了,這一點,陛下同樣也是明白,不也是多此一問麼?”
劉赫一愣,隨後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哎……朕有你這樣的妻子,真不知是大幸,還是大不幸啊……”
“臣妾就送到這裡了,剩下的一點路,陛下自己且行,且思之吧……”
張妤躬身行禮,便轉身離去了。
劉赫看着她的背影,許久之後,長長嘆息了一聲:“哎……三弟啊三弟,你怎得偏偏就和大猛之事撞到了一起呢。朕以如此手段,救下大猛,雖然那些大臣如今明面上不會,也不敢說什麼,但是心裡難保沒有怨言,何況還有諸多不明真相的士子、百姓。如果朕再放了你,必定讓誤會加深,天下人會怎麼看朕啊。這些事,可比行軍打仗複雜多了……三弟,你可真是給大哥出了一個難題啊……”
數日之後,荊州,南陽郡,宛城。
上個月,曹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攻入南陽,短短几日,就攻佔了南陽諸縣。
荊州兵馬,大半都在與交州士燮交戰,或在西側防備益州兵馬來攻,因此劉表縱然有心奪回南陽,一時之間,卻也無能爲力,等到好不容易調回了幾萬大軍之後,又逢入冬,雙方因此便僵持在了沔水兩岸。
在洛陽下雪之後,過了十多日,南陽也迎來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雪,一夜之間,城池內外,層林盡染,滿目霜華。
宛城太守府的門口,幾個文臣武將從外面回來,他們脫去了身上披着的大氅,抖了抖頭頂的雪花,搓着雙手,快步走入了堂內。
“呼……”
感受到碳火的溫暖之後,幾人同時呼出了一口白氣。
“主公,南陽各地的安民榜文業已全部張貼出去,城中各地,也派了士兵巡邏,維持法紀。另外,依照您的吩咐,免去了百姓兩年的田賦,上至豪門望族,下至尋常村民,個個歡呼雀躍,這民心算是爲主公所用了。”
戲忠面帶喜色地向曹操彙報着。
“是啊主公,如此一來,待得開春之後,我軍再發布徵兵之令,百姓必定蜂擁而至。到時,我軍不但可以借荊州兵馬,攻打荊州城池,還能利用本地深諳水性之民,逐漸訓練起一支自己的水軍,好爲日後在江南各處征戰,打下基礎。”
程昱也回稟了一番。
然而,他們幾人說得興起,卻發現曹操眉頭緊鎖,顯然注意力沒在他們身上。
郭嘉上前問道:“何事令主公煩憂?”
曹操從鼻孔中發出不屑的冷哼,將一卷布帛直接甩了出來。
“劉焉老賊,又來了聖旨。”
程昱幾人面面相覷,隨後,戲忠上前撿起了聖旨,展開看了一眼。
郭嘉卻沒有伸頭去看,便說道:“早就聽聞,劉赫命關羽、趙雲從兗州調兵去了涼州,準備攻略漢中。劉焉此時來信,莫非……是要主公回軍攻打洛陽,已解漢中之危?”
曹操猛然拍着桌案,惱怒非常。
“老賊可恨,欺我太甚!”
程昱等幾人看完聖旨之後,內容果然與郭嘉所說,絲毫不差,也紛紛露出了憤怒之色。
“這劉焉當真拿自己當天子了不成?先讓我軍攻荊州,又讓我軍放棄已然得到的城池,全軍壓向洛陽。洛陽是什麼地方?劉赫親自鎮守,又經營多年,城高壕深,那足以震懾鬼神的驚神連弩,在虎牢關和洛陽城上,布得密密麻麻,城門也全部換成了比陳留城還要厚實的鐵質閘門。一座虎牢關,只要有幾千軍士,便足以抵擋數萬大軍猛攻,讓我等去攻洛陽,豈不是與送死無異?”
戲忠再次看了看聖旨,嘆氣一聲:“哎……可是我等早已宣佈認他劉焉爲大漢天子,又與洛陽朝廷交戰數次,如今劉焉聖旨到此,我等如若不尊,豈不等同於宣佈自己是大漢叛逆?先前失了兗州之後,我軍過半將士,早已心生離散之意,主公好不容易纔將軍心安定下來,如若再生此等變故,莫說是軍心不穩,只怕天下人,也將視我等如同逆賊草寇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