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書講到曹操迎接鑾駕到許昌,喚作許都。蓋造宮廷殿宇,立宗廟社稷、省臺司院衙門,修城郭府庫;封楊彪、樣董承等十三人爲列侯。賞功罰罪,並聽曹操處置。曹操自封爲大將軍武平侯,以荀彧爲侍中尚書令,荀攸爲軍師,郭嘉爲司馬祭酒,劉曄爲司空倉曹掾,毛玠爲典農中郎將,催督錢糧,程昱爲東平相,範成、董昭爲洛陽令,滿寵爲許都令,夏侯敦、夏侯淵、曹仁、曹洪皆爲將軍,呂虔、李典、樂進、于禁皆爲校尉;其餘將士,各各封官。
自此朝中大權皆歸於曹操:朝廷大務,先稟曹操,然後方奏天子。
此事一定,曹操勢力貫通兗州、司州,使李典領兵屯,曹洪率大軍鎮守洛陽。後又遣泰山太守應劭,往瑯琊郡迎接老父曹嵩。
曹操的父親曹嵩自陳留避難,隱居瑯琊;當日接了曹操的書信,便與弟曹德及一家老小四十餘人,帶從者百餘人,車百餘輛,徑望許昌而來。
道經徐州,太守陶謙,字恭祖,爲人溫厚純篤,向欲結納曹操,正無其由。此番得知曹操迎接老父從此經過,遂出境迎接,再拜致敬,大設筵宴,款待兩日。
曹嵩將欲行,陶謙親自送其出城,又差遣都尉張闓,將部兵五百沿途護送。
曹嵩一衆家小在張闓德護送下到達細陽。此時正值夏末秋初,天氣變化莫測,大雨驟而至,衆人只得投一古寺歇宿。寺僧接入,曹嵩安頓家小,又命張闓將軍馬屯於兩廊。衆軍衣裝,都被雨打溼,同聲嗟怨。
張闓一路上看到曹家行李輜重頗豐,早已動了邪惡的念頭。趁着避雨之際,他召喚手下頭目於靜處商議曰:“我們本是黃巾餘黨,勉強降順陶謙,未有好處。如今曹家輜重車輛無數,你們欲得富貴不難,只就今夜三更,大家砍將入去,把曹嵩一家殺了,取了財物,同往山中落草。此計何如?”
這一衆軍士多是亡命之徒,見利忘義,豈有不應允之理。
是夜,風雨未息,曹嵩正襟危坐,忽聞四壁喊聲大舉。曹德提劍出屋查看,竟被兵士搠死。曹嵩倉惶之中引一妾室奔入方丈後,欲越牆而走;妾肥胖不能出,曹嵩一時驚慌大急,只得與妾躲於廁中,被亂軍所殺。
應劭死命逃脫,又聞聽曹操爲人兇殘,便投袁紹去了。
張闓殺盡曹嵩全家,取了財物,放火燒寺,與五百人逃奔淮南投袁術去了。
後人有詩曰:
“曹操奸雄世所誇,
曾將呂氏殺全家。
如今闔戶逢人殺,
天理循環報不差。”
那些應劭部下的軍士有逃命出去的,往報與曹操。
曹操聞訊,悲傷至極,伏地嚎啕大哭。衆人急忙救起。曹操咬牙切齒的說道:“陶謙縱兵殺吾父,此仇不共戴天!吾今悉起大軍,洗盪徐州,方雪吾恨!”遂留荀彧、程昱領軍三萬守許都、陳留、濟陰、東郡,其餘盡皆殺向徐州而來。以夏侯惇、于禁、李典爲先鋒。
曹操傳令三軍:但得城池,將城中百姓盡行屠戳,以雪父仇。時下,曹操十餘萬大軍盡數奔向徐州殺來。大軍一過細陽,便開始了慘無人道的屠殺。一時間,徐州百姓莫不驚慌,百里之內人心惶惶。大路、村莊、荒野屍首到處可見,昨日尚有百姓鼎沸、安居樂業,今日已變成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萬屋寂滅,只見鷹鴨覓食,一副修羅地獄就在曹操這個爲父報仇的孝子賢孫的野心下出現了。
消息傳開,徐州百姓莫不奔逃。
九江太守邊讓,與陶謙交情深厚,聞知徐州有難,親自領兵五千來救。被曹操遷怒甚深,曹將夏侯惇引兵於路上截殺。邊讓不敵,被夏侯敦斬殺;五千士兵悉數陣亡。東郡從事陳宮,亦與陶謙有舊,又見聞曹操報仇,盡斬殺無辜百姓,星夜趕到曹營,覲見曹操。曹操自知陳宮此番乃是爲了替陶謙做說客,本不欲接見;又感覺昔日陳宮有恩於自己,遂請陳宮入帳相見。
陳宮一心繫天下百姓,進而告曰:“今聞明公以大兵臨徐州,報尊父之仇,所到欲盡殺百姓,某因此特來進言。陶謙乃仁人君子,非好利忘義之輩;尊父遇害,乃張闓之惡,非謙罪也。且州縣之民,與明公何仇?殺之不祥。望三思而行。”
曹操見陳宮此番言語,心中本有昔日陳宮相棄之怨,脫口而出:“公昔棄我而去,今有何面目復來相見?陶謙殺吾一家,誓當摘膽剜心,以雪吾恨!公雖爲陶謙遊說,其如吾不聽何!”
陳宮無奈告辭而出,嘆曰:“吾能爲何?未能就公,吾亦無面目見公也!”可見其與陶謙之間的情誼匪淺,遂馳馬投濮陽呂布去了。
且說操大軍所到之處,殺戮人民,發掘墳墓,取墳墓中財寶盡皆分之。可見曹操此番乃是將徐州製成破碎之地,其心當是如何的狠毒!
陶謙在徐州,聞曹操起軍報仇,殺戮百姓,與廳堂之上仰天慟哭曰:“我獲罪於天,致使徐州之民,受此大難!”
遂急聚衆官商議。徐州大將曹豹寬慰陶謙說道:“使君莫急。曹兵既至,豈可束手待死!某願助使君破之。”
衆官員亦是勸慰。
陶謙只得強打精神,鼓起勇氣,引兵出迎,遠望曹軍如鋪霜涌雪,中軍豎起白旗二面,大書報仇雪恨四字。軍馬列成陣勢,曹操縱馬出陣,身穿縞素,揚鞭大罵。
陶謙亦出馬於門旗下,欠身施禮曰:“謙本欲結好明公,故託張闓護送。不想賊心不改,致有此事。實不幹陶謙之故。望明公察之。”
曹操哪裡聽得他解釋,依然破口大罵曰:“老匹夫!殺吾父,尚敢亂言!誰可生擒老賊?”夏侯惇應聲而出。
陶謙慌走入陣。夏侯惇趕來,曹豹挺槍躍馬,前來迎敵。兩馬相交,忽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兩軍皆亂,各自收兵。
陶謙引兵入城,與衆官計議曰:“曹兵勢大難敵,吾當自縛往操營,任其剖割,以救徐州一郡百姓之命。”言未絕,一人進前言曰:“府君久鎮徐州,人民感恩。今曹兵雖衆,未能即破我城。府君與百姓堅守勿出;某雖不才,願施小策,教曹操\死無葬身之地!”衆人大驚,便問計將安出。
卻說獻計之人,乃東海朐縣人,姓糜,名竺,字子仲。此人家世富豪,嘗往洛陽買賣,乘車而回,路遇一美婦人,來求同載,糜竺乃下車步行,讓車與婦人坐。婦人請糜竺同載。糜竺上車端坐,目不邪視。行及數裡,婦人辭去;臨別對糜竺曰:“我乃南方火德星君也,奉上帝教,往燒汝家。感君相待以禮,故明告君。君可速歸,搬出財物。吾當夜來。”言訖不見。糜竺大驚,飛奔到家,將家中所有,疾忙搬出。是晚果然廚中火起,盡燒其屋。糜竺因此廣捨家財,濟貧拔苦。後陶謙聘爲別駕從事。當日獻計曰:“某願親往北海郡,求孔融起兵救援;更得一人往青州田楷處求救:若二處軍馬齊來,操必退兵矣。”陶謙從之,遂寫書二封,問帳下誰人敢去青州求救。一人應聲願往。衆視之,乃廣陵人,姓陳,名登,字元龍。陶謙先打發陳\元龍往青州去訖,然後命糜竺齎書赴北海,自己率衆守城,以備攻擊。二人行去,又有一人慾求救兵。乃是方纔陣前就下陶謙的大將曹豹。
曹豹言道:“末將女婿乃是中郎將呂布。他現在屯兵濮陽,暫歸袁紹。若我前去定可賺其來投!”
陶謙聞言許之,曹豹遂出城策馬趕往濮陽。
曹豹星夜趕往濮陽。
時下,陳宮已經投奔了呂布。呂布深知此人大賢,見其投來,大喜。是夜擺宴相待。席間,陳宮談及曹操屠殺無辜百姓之事,頗爲憤慨。呂布言道:“哎呀不好!吾岳父曹豹尚在徐州陶使君帳下聽差,曹賊如此殘暴,豈不是連吾岳父也危在旦夕!今日,我等不可貪多,明日一早,高順、曹性你二人點起兵馬,隨我與公臺先生火速趕往徐州救援。”
此番酒宴匆忙而散。
次日,呂布、高順、曹性、陳宮,統領三千鐵騎和三萬五千名步兵,離開了濮陽。呂布是帶走了這個小城的所有兵力,給袁紹留下了一封信和一個空城,一個沒有一兵一卒保護的空城。
本來呂布打算留下一萬人守城,陳宮進言道:“陶謙雖是守成之人,然卻明理辨非;他自知自己無法守衛徐州,是故欲示好曹操,卻不想張闓見財起色,壞了他的好事。今公引兵救援。他知公乃宇內名將,勢必會將徐州讓與主公。敢問主公,要徐州還是要濮陽?”
一番話驚醒呂布,於是乎盡起濮陽之兵,往救徐州。
一路趕來,在半路上遇到了曹豹。
呂布策馬攔住,問道:“岳父大人,此往何處去?”
“奉先,我正欲尋你!今徐州大難在即,爲父受陶使君所差,請你援兵徐州!”曹豹此時已然累了,說話有些喘息不定。
“我受公臺先生告之,徐州受曹操侵略,百姓慘遭屠辜。小婿恐岳父受害,而公臺先生就大義而救陶使君。是故,小婿盡起濮陽之兵來救徐州。”呂布此番話語講的這是慷慨激揚、大義凜然。殊不知他的骨子裡乃是爲了徐州之地。
如此一來,曹操和呂布都是打了徐州之地的主意。只是呂布此番是先救,而曹操乃是先殺。如此一救一殺,自然後果相差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