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載,足以忘卻很多的事。此刻尉籍態度雖然極其恭敬,卻未必就真心實意。
種種經歷,讓嬴斐變得小心。在事發之前,其不吝給於最惡毒的猜想。
這也是嬴斐的爲人處世方式,亦是其在詭譎的朝堂,活到如今的根本。
在政治中,從來沒有朋友,只有利益纔是永恆。站在你對面的是現在的對手,站在你身後的是以後的對手。
擡眼望去,全世界都是敵人。這種心態,便是上位者心態。
作爲一個合格的上位者,其不僅要有寬廣的胸懷,亦要有總有刁民想害朕的防範意識。
尉氏,並非尉繚一人。
四百載滄桑鉅變,各種利益牽扯,尉氏未必就不會變心。這不是嬴斐小心,而根本是一種事實。
一條祖訓,一則留言。
這隻能證明尉氏當年的忠誠,卻並不能說明當下。這就像尉繚時代的風光,並不能代表如今尉氏的風光一樣。
星目中,精光連閃。到了最後,嬴斐眸子一縮,道:“今黃巾四起,大漢根基隨之動盪。本將奉命討賊,當暗中蓄勢也。”
有些話,不能明說,點到即可。嬴斐臉色凝重,一字一句中反意十足。說話間,其右手悄然摸上的劍柄。
嬴斐雙目犀利,整個人身體一下子緊繃。就像一條蟄伏的毒蛇,張開了嘴,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大都護,汝不信老夫乎?”
感受到強烈的殺氣,尉籍臉色狂變。片刻之後,其凝聲,道。
氣氛在一瞬間死寂,壓抑到了極點。尉籍神色不忿,雙目中精光閃爍。在這一刻,信任,成了兩人之間最大的問題。
聞言,嬴斐臉色一凝,其緊盯着尉籍,一字一頓,道:“非也。”
這不僅僅是信任,還有從屬。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一個勢力,不可能政出多門。
大秦要復辟,但其不願成爲傀儡,任由尉氏等擺佈。
在嬴斐心中,界限極其清楚。對於故秦遺族,其雖看重卻並不是依靠。
有你,我必成爲這片浩瀚疆土的王。沒你,我照樣依舊可以。
這便是嬴斐的心聲,大秦,是嬴家的天下,是老秦人的大秦,是插遍五湖四海的黑色龍旗。
而這一切,都有一個節點,那便是嬴斐。
他是嬴氏血脈,始皇后人。只有他才能繼承始皇衣鉢,建立鐵血大秦,揚其煊赫武功,威壓四夷。
……
“滋。”
抿了一口茶,嬴斐輕輕放下茶杯。擡起頭,道。
“我有一疑,先生可否解惑?”
尉籍渾濁的目光,微微一閃,道:“大都護,但言無妨。”
“故秦遺族,除汝尉氏之外,可有其他?”
心念電閃,嬴斐,道。故秦遺族,這是嬴斐當下最關心的話題。故秦遺族,這將是一筆財富。
不管其是否依舊忠誠,這都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在關時刻,其足以席捲九州,改變天下大勢。
……
靜。
落葉可聞。
整個客廳,除了呼吸聲之外,再無其他。這件事,影響並不小。一旦問出來,足以震驚天地,讓劉宏坐不住。
思考了一會兒,足有半刻鐘。尉籍神色凝重如水,沉聲,道。
“天下世家,最善於傳承。具體之數,老夫不知。但,籍卻敢肯定,當年每一個顯赫的家族,都有自己的傳承。”
“其改名換姓,依舊生活在九州大地,心念嬴秦,心懷故土。”
“嗯。”
點了點頭,嬴斐並未再言。事情很明顯,雙方雖有大秦這點情分,卻互不信任。不僅嬴斐不信任尉籍,尉籍也不放心嬴斐。
兩人的談話,明顯的是交淺言淺。這種沒有營養的扯皮,讓嬴斐十分反感。其眸子一閃,掠過一抹堅定。
端起桌上茶水,一飲而盡。其緩緩起身,朝着尉籍,道。
“太尉始皇之情,在於昔日。祖訓一事,就此作罷。”
“告辭!”
拱了拱手,嬴斐轉身離去。其走的甚是堅決,頭也不回。尉籍的態度,讓嬴斐不忿。
……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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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嘆息響起,蒼老中帶着無力。尉籍這一刻,其蒼老的更加明顯了。
對於嬴斐的不滿,尉籍能夠理解。只是關於故秦遺族之事,其絕不能提。當年始皇密旨上,嚴令守護家族,不到萬不得已不得出世。
如今天下大亂,嬴斐更是立於風口浪尖。其作爲一股勢力,璀璨奪目。這個時候,故秦遺族萬不得出。
此時此刻,嬴斐還弱小如螻蟻,根本無法庇護他們。此時一出,必將引起大漢朝廷的注意。
屆時,不管對誰都將是一場災難。甚至於,連大秦復辟的契機,都消失。這樣的賭,尉籍賭不起。
四百載已過,尉籍不願再侯四百載。這一次,正是一個機會。其必須一定要抓住,防止其錯過。
……
故秦遺族,是一個比較龐大的集體。以尉籍爲首的尉氏,只不過是其中一個而已。其雖有一定話語權,卻做不了主。
正是這個原因,才讓尉籍畏手畏腳,放不開手腳。以至於,不敢輕易答應嬴斐的要求,令嬴斐大怒。
故秦遺族中,以蒙、白、王、尉四大家族爲首,其後更有百里氏,馮氏等一大堆人。
其關係複雜,利益糾纏不清。彼此之間,有合作,亦有鬥爭。特別是四大家族皆武人世家,最是好鬥。
……
“呼。”
走出縣府,嬴斐吐了一口氣。其神色複雜,有一些無奈。從尉籍口中,他能夠察覺到故秦遺族,勢力並不小。
但是其對於嬴斐,並不認可,這也是嬴斐憤而離開的最大緣由。尉籍態度恭敬,卻一直以大都護相稱。
不稱臣而稱官職,這便是不信任與疏離。嬴斐心頭的火熱,被其一盆水澆滅,淋了個透心涼。
“嫡系!”
呢喃一句,嬴斐望着天空。心中念頭迭起,這一刻,其才真正明白,勢力再大,嫡系纔是根本。
那怕故秦遺族勢力龐大,足以動搖天下。但對於自己而言,遠不及麾下十萬大軍,四員良將,三個謀士。
只有自己的,纔是自己的。
一瞬間,嬴斐對於這句話,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