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穆順死了,但不代表整個事情就這麼完結了。
或者曹操要趁機做些什麼,或者是想向天下人表達出什麼意思。總之這件事並沒有以穆順的滿門抄斬而結束。
宮城裡的流血還在繼續。
死的都是一些小黃門、中黃門以及宮女,至於理由……
對於穆順和皇帝的密謀,他們並沒有發現,或者是根本不想去發現,又或者是,發現了也沒吱聲……
於是曹操決定讓他們永遠都不吱聲。
處刑是就地的,在宮城裡,殺人這樣的事情應該是由皇帝親自下令才合理合規,可是名義上是保護皇帝的禁軍卻是掌握在夏候尚手裡。
禁軍們默默的把地上一片亂糟糟的沒了頭的屍體往車上裝,至於頭顱則單獨裝車,鮮血淋淋漓漓,象三月裡的小雨下個不停,順着車板、欄杆往下執着的淌,粘乎乎的掛在車板的下檐,形成一條條極爲刺眼而見之揪心的血絲,隨風微微搖擺着,卻始終也不完全落在地面。
或者那是那些不甘的冤魂的無聲吶喊吧。
而活下來的那些黃門們,也同樣的默默的把沙土倒在由血鋪就的道上,用掃帚在地上劃出吱啦吱啦的聲音,最後用水一衝洗,地上只剩下一條條淡淡的紅痕。
司馬懿走後,張鋒沒有走,天色將晚,乾脆在這裡把肚子填飽了再說吧。
三面窗戶大開,漏進來初秋徐徐的微風,沁得人神清氣爽,彷彿一絲最甜美的甘露,讓人覺得由內而外的污濁全都被淨化一空。
掌櫃的見大將軍還要進晚膳,自然不敢輕怠,可是張鋒這個大財主將軍卻好象有些小氣,只是點了四菜一湯,不知道是不是懷疑都已經不記得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幻的那些曾經的往日中,恍惚中存在的平民生活。
有好多事,都好象是做夢一樣,比如當初的穿越。
在這個世界過了這麼多年,張兢都叫了自己幾年的爹爹了,而當初剛穿越的那些不確實的感覺,讓自己甚至覺得穿越之前的那幾十年纔是在做夢。
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過去和現實彷彿倒轉了過來,虛是實,實是虛,就象莊子那樣想,到底自己夢見了蝴蝶,還是在蝴蝶的夢中有了自己?
也許是太空虛了,沒事做的那種無所寄託的感覺吧,讓自己開始有了時間胡思亂想。
兩名美貌而年輕的歌伎,緊緊的將自己年輕得可以掐出水的身體貼在張鋒身上,施開全身解數,甚至用香甜的脣舌渡酒,卻沒能將貌似張狂,卻極其清醒的張鋒迷得頭暈目眩。
張鋒笑得很大聲,手腳也並不老實,可是這兩個年輕卻有了很多侍候男人經驗的歌伎發現,張鋒的眼神很清澈,無論是美酒或美人,都沒有讓他迷醉。
“主公!”門外響起一聲很軍突兀的聲音,讓本來就不甘心沒傍上大樹的兩個年輕女子眉頭一皺。
果然,張鋒出言道:“漢升大哥。進來吧。”
黃忠一聲便裝,卻掩蓋不了全身的氣勢,雖然永遠都是張鋒身後的那個人,卻依然一次次跟着張鋒出生入死,寶刀,沒有老去。
“你們先下去吧。”張鋒直言讓兩個嬌如小貓的女子離開,讓兩人眼中見人就心生猶憐的哀怨大生。
可是這對張鋒沒用,並沒有改變主意。
“不好意思,忘記了漢升大哥還沒用膳,來來來,一起。”張鋒指着面前並沒有動多少的四菜一湯說道。
張鋒對下人從未當作奴僕一樣呼來喝去,也不講究什麼上尊下卑,黃忠這個忠心耿耿的貼身保鏢更是清楚他的作風,當下也不多說什麼,一屁股坐了下來,拿着張鋒用過的杯子,倒了酒,一飲而進。
“主公。”
除了這兩個字,黃忠更向是一個大哥關心自己的小弟弟,不管張鋒怎麼說,黃忠很少直呼其名的,哪怕是私下。
固執,有時也是件叫人頭疼的事。
“爲什麼就這麼放司馬懿走了?如果這事被別人知道,不知道魏王那邊……”
黃忠憂心沖沖的說道。
張鋒眼睛眯了下,揀起一支箸,象以前在上學的時候玩轉筆一樣,那隻象牙色的箸在他右手上飛快的轉來轉去,快的只留下一片殘影。
“其實,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放過他。”張鋒象是自問自答般的苦笑了一下,“我只是覺得,這是個人才,殺了他太可惜了。”
黃忠還想說些什麼,動了動嘴,張鋒卻已經接下去了。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魏王已經不是當初我跟他時那個血性漢子了,這事從荀文若的事就可以看出來。”
“他有了那些位高權重的權臣所共有的毛病,目中無人,多疑,還有就是聽不得人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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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鋒嘆了口氣道,“其實我可以理解,如果我坐上那個位置,只怕殺的人比魏王還多,因爲,我要考慮的安全問題,範圍也要大得多。”
“魏王現在對我非常信任,不會爲了一個司馬懿動我的。”
的確,曹丕謀逆之後,曹操的多疑之心已經上升到了一個非常難以理解的地步,凡是跟這次事情有關聯的大小官員或者宮裡人紛紛落馬,掉頭,唯一一個例外就是馬騰。
馬騰殺不得,一是因爲他確實忠心,或者說想安心養老,二是因爲西北,那裡到底是姓馬的,曹操不想讓它亂起來。
於是馬騰得了曹操的赦令,大肆充當打手起來,宮裡宮外的一些抓捕,都是他領頭,事實上他只是個衛尉。
這不過是類似於投名狀的舉動,讓我相信你可以,拿出行動來。
馬騰想養老的決心也是非常大,毫不心軟的血洗許昌,一千多顆人頭,分了好多天掛在城外。給那些心裡有鬼的宵小看。
而當其他人都人心惶惶時,卻有幾個人恩寵不降反升,或者這兩個字應該用在皇帝身上,可是天下現在是曹操在管!
張鋒,唯一一個外姓人,可以不用通報,揹着武器進到曹操的臥室。哪怕他身上垮着ak47,背上揹着火箭炮,手裡篡着匕首!
除了他,就只有曹昂、曹彰!可這兩個是曹操的兒子!
“這天下還很大,還有很多需要司馬懿這樣確實有才的年輕人,何況,”張鋒象是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一樣,那時的自己,很想讓天下的目光全聚集在自己身上,因爲他是唯一的一個穿越者,或者說,是自以爲的唯一一個。
“他並不是想得到什麼,不是想謀反,而是急於讓人知道,他有才。”張鋒笑着把杯子從黃忠面前拿過來,滿上,又遞給了黃忠。
“爲什麼不給他一個機會呢?”
爲什麼不給他一個機會呢?
黃忠心中一震,突然想到,如果這個天下是張鋒在管,是不是會安定許多?
他有別人沒有的容人之量,當然,這是在那人沒有觸及他的底線的情況下。
這次事情,卻意外的沒人對大將軍府裡的人真正動手,只有一些不關痛癢的暗中監視而已。
這也是司馬懿能夠活命的原因,也是爲什麼小諸葛亮能拿着大將軍的金盔毫無阻攔的衝進防衛並不嚴密的大將軍府搬救兵的原因。
很多人都知道,張鋒並不如他的名聲那麼瘋,而是一個相當有感情的人,所以,穆順沒打算動他的家人,司馬懿這個策劃者更沒有,因爲他根本就不準備觸動張鋒的底線,曹丕更瞭解張鋒,壓根沒去想這個問題。
除非誰想張鋒真的發瘋。
他的女人,孩子,是他的命根子,哪怕一個沒得到過的女人,他都爲她瘋過!
儘管恐怕連張鋒自己都忘記這件事了,這件穿越後唯一的憾事。
只有蔡琰還記得那個女子的樣子和名字,一身藍衣,飄飄如仙。
“很多人真的老了,比如老田、老沮。不過幸好還有很多人開始年輕了。”張鋒的話說得很怪異,不是黃忠這樣老是被他的怪言怪語雷到無動於衷的人,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比如小孔明,還真是叫人期待他將來的成就呢。呵呵。”
二人正在說着一些很隱密的話,竹橋又開始嘩啦嘩啦的響起來,那是有什麼人在上面跑動的聲音。
不多時,掌櫃誠惶誠恐的聲音在樓外響起來:“大將軍,無意打擾您的雅興,可是魏王派人來了。”
孫家出兵了。目標不是劉表。
這是徐州牧陳登的親筆信,昨日剛寫的,放在曹操的案頭。
同時還有毒刺傳過來的消息,這種靠探子傳遞的小道消息雖然寫得象是初中生互傳的情書那麼隱秘,卻有着更大的珍貴价值。
因爲上面寫着孫家出兵的原因,居然是因爲被他們知道了孫尚香沒死,而是成了張大瘋子的老婆!
叔叔可忍,嬸嬸可不忍!
孫權跟他老子和大哥一樣都姓孫,血液裡也不缺少一種叫做衝動的要素,知道這個消息後大怒,馬上派周瑜爲帥,出兵北上。
江東人大喊着報仇雪恥,卻是設了一個伏,沒有正面攻北面的廣陵,而是詳做攻打合肥,陳登面對周瑜的時候終於是露出了天賦方面的不足,儘管徐州軍在他的狠抓下不管是作戰還是訓練都起色很大,可是卻敗在了周瑜的手裡。
詳攻合肥的孫軍和周瑜部將急急救援的陳登軍包圍,還好陳登身爲牧沒有親自作戰,否則一萬兩千人只剩下的三千敗軍中能不能有他的身影,還是個很大的問題。
“怎麼辦?”曹操眼中似笑非笑的看着張鋒,但是估計他現在真的很生氣。
看吧,你要死要活非要娶那個女人,現在人家家裡打上門來了!
曹操連自己的新王宮都沒看上一眼,就要忙着去部署周瑜的進攻,想必心裡非常不快。
更何況謀逆事件中死的那些人,血都沒有完全冷卻。
“我去!”
完全在曹操的意料中,罪魁禍首自己跳出來,一把全攬上身。
“我惹的禍,我去解決!另外我想把香兒帶去,看他們江東人是不是那麼狠心,敢拿刀砍自己的郡主。”
又玩這一手?曹操翻了翻白眼,想起以前他也是竄啜着自己把呂綺玲封了個軍職,結果上陣沒幾次,就回家帶孩子玩了。
郭嘉等人也是紛紛送來白眼一堆,意思就是又玩這出啊?
他們根本不怎麼緊張,一是周瑜好象也就那麼樣,二來也沒把孫家的那點家底放在眼裡。
誰也沒聽說過雞能把老虎啄死的。
曹操好幾天沒怎麼頭疼了,現在不知道是又犯了還是怎麼的,手撫在額頭上按了好久。
“讓我想想。”
誰都知道這話基本上就是同意了,張鋒身上的信任和驕寵,可是一直沒減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