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髮號施令的是張鋒,就算以死亡爲威脅,可是面對着一種莫名的恐懼,或者說是許多人都已經心知肚明的災難,大部分人都選擇了不顧一切的衝!
衝!衝下船!
超過身邊的袍澤!當雙腳踏上土城,就安全了一半!
偏偏這船上又多半是腦子極度好使的人!否則他們也沒資格站在這裡。
張鋒揹着曹衝在最前面,地位越高的人反而落在身後,下了樓船的最頂層,已經沒法再下去了,那些普通謀士、官員們和低級將領正在交戰——以另一種形式。
哪怕是最低等的小兵,也知道要服從命令,張鋒扯着嗓子咆哮,自然是聽到了,於是自覺的維護起秩序起來。而文官們的唯一反應就是本能的要下船,而且『亂』哄哄,無論船有多大,跳板永遠都只有那麼窄的一條,怎麼辦?死道友不死貧道!
而武將們自然因爲都是同事的關係,沒用武器招呼,這讓文官們有了一線希望,這些大腿還沒人家胳膊粗的豆丁型男,對着武將們掄起了從未用過的拳頭——也許劃酒拳時例外。
一瞬間的功夫武將們和士兵就有十幾個人眼眶紫了,甚至流血了。這些突然間攻擊力爆發了的文官下手真黑的。
張鋒一見,不得不再次大聲喊道:“讓開條路,讓魏王先下!文官其次!武將再次!有違者!斬!”
程昱、郭嘉他們本來就在曹身邊,現在張鋒一轉向,他們反而是落在最後,最前面的反而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
夏侯淵等人一一反應過來,于禁和樂進兩個小矮子最快,一左一右將死死在爭跳板兩個黑袍文官隨手甩出船下,兩聲慘叫,擁擠的人羣頓時安靜了下來。
而自始自終,最普通的士兵也沒有妄動一下。更別說那些身上掛滿勳章的老兵及將領們。
不是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但是在緊急關頭,往往能鎮定的都是一些訓練有素的軍人,無論古代還是現代。他們不那麼容易慌『亂』。
那兩個文官應該不會死,只是落入了冰寒刺骨的江水中,這麼多水軍不是吃素的,會有人把他們撈起來,不過不死也會凍得只有半條命了。
曹被張鋒揹着,已經在跳板上走了一半了,這纔想起所謂的魏王威嚴和氣度,氣急敗壞道:“知機!泰山崩於前而不驚於『色』!你這麼把我從船上背下來,成何體統!”
情急之下,孤也不說了。
哪知張鋒頭也不回,“魏王少罪!”卻是不肯把他放下來。
曹還準備掙扎下,雖然年老發福了,早年也是能騎馬上陣的,武力好歹也過了八十的人,就聽得身後一片驚呼,回頭一看,那越越近的來船居然象是裝了遙控一般同時點着了火,應該是澆了麻油之類的,大火瞬間熊熊燃起,連帶着天都燒成了紅『色』。
衆人的臉卻都是白得不成人形,好似那落地的冰霜。但是有落水的兩個倒黴鬼還在水裡撲騰,誰也不敢再擠了,老老實實的一個接一個下了船,在來船之前離開了火線。
到了岸上,張鋒招呼曹的親兵將他架走,那矮子不甘心的在膀大腰圓的親兵中又跳又叫:“放孤下來!東吳小兒敢如此戲弄於孤!誓要與之決死!”
“馬拉戈壁!”張鋒恨恨的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罵曹還是黃蓋。
張鋒提着劍來回走動,連連大聲發出三道命令。現在魏王曹離開,這裡最大的就是他。如果不能穩定這種情況,武將和士兵遲早也會炸營。
“武將不得妄動!違者以軍法論罪!”
“郭奉孝!你帶着文官去軍營裡拿馬,徑去襄陽!曹子廉!你來護送!”
“仲達!仲達!”
張鋒看了半天『亂』哄哄擁護着逃命的文官中,卻不見司馬懿的身影。
“大將軍!”聲音卻是在身後響起。
張鋒回頭一看,司馬懿沒半點要離開的意思,就緊緊的跟在自己身後。
什麼也不用多說,張鋒用力拍了拍司馬懿的肩膀。
“你拿着我兵符,典韋和許褚會聽你的,就照計劃的辦!”
司馬懿也不多廢話,那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裡此時卻有些溫情的淚光。一撩衣袍,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爬起來頭了不回的小跑着去了。
當日面對黃蓋詐降的應對,只有郭嘉,司馬懿和夏候稱知道。知道人多了,反而會有麻煩,轉到曹的耳朵裡,估計又會想成“結黨營私”的『性』質。
於是現在張鋒只能靠自己了,夏侯稱在江夏城,也肯定會關注着江面方面有無信號彈升起。估計此時也行動了。
“傳我命令!除了樓船,所有船隻放開橫鏈!馬上!違者斬!”
張鋒拎着劍又返身回到樓船上大聲喊,親兵們馬上一層層將他的命令傳下去。
“知機!知機!你這是要幹什麼?”夏侯淵黑着一張臉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把扯過張鋒的肩膀,“沒有魏王命令,你這樣是要闖大禍的!”
“夏侯妙才!”張鋒沒有時間跟他解釋,來船越來越近,冒着大火的船隻,還是一支船隊,別說是文聘只帶了十幾只小船,就算是孫武復生也不可能攔得住。“我只問你一句話,相信不相信我?我是爲了救這裡的五十萬人馬!”
夏侯淵凝視着張鋒,希望從他眼中看出一絲自責、驚慌的神情來,然而看到的只有鎮定、堅決和自信。不知不覺,他牢牢抓着的張鋒的肩膀,慢慢的放鬆了。
“說吧。怎麼幹!”
“燒吧!燒吧!哈哈!”黃蓋一身輕身,沒有穿鎧甲,坐着一隻只能容三十餘人的艨艟,跟在火船後只有百米不到的距離。
彷彿要把這些天來受的委屈通通發泄出來一般,花白鬍須被風吹得倒岔開,一雙老而彌堅的眼睛象瞪開似的,手執雙鞭,看着面前沖天的火光大笑不止。
屁股上的傷並沒有全好,不過也沒有大礙。些許小傷並不能讓黃蓋心中的火焰熄滅一絲一毫,過了今天,江東至少可保十年安定!
自己出發後,周瑜的大軍會在半個時辰後跟上,那個時候,大火已然覆蓋了整個曹軍水營,而陸上的軍營肯定也受到波及,至於曹本人有沒有被傷身死……
“哼!不死更好!我要親手打碎他的腦袋!黃蓋猙獰的低吼,“全速全速!兒郎們,戰勝曹軍,揚我東吳軍威便在此刻!要那些曹軍狗崽子知道,沒有什麼無敵!我們江東漢子也是好樣的!”
黃蓋的身後,是密密麻麻幾百只小船,江面風浪大,士兵們都只穿着單衣,他們此次前來偷襲,不是生就是死,穿着鎧甲落入水中只有死路一條。因此他們根本連任何防禦的裝備都沒帶。
不是生就是死!
每個人都激動得發抖,那絕不是因爲刺骨的寒風!每個人的心裡,都有着火一般的戰鬥渴望。
飢渴很久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