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徐晃上門送禮的時候,雖然李易對所謂的血珊瑚樹完全不感冒,但他也知道血珊瑚樹價值不菲,於是心中便有猜測,這血珊瑚樹多半是徐晃從誰家那裡搶來的。
不過一直以來李易都沒有問血珊瑚樹的真正來歷,因爲他並不在乎徐晃得到珊瑚樹的手段。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當時的長安城多亂啊,每天都在死人,徐晃搶個珊瑚樹真沒什麼大不了的。
李易可不是那種被仁義善惡等條條框框所束縛的人,假若屠個城,能夠天下太平,李易肯定二話不說就去屠了,最多事後趴在城頭上給衆人表演一下什麼叫做痛哭流涕,什麼叫做撕心裂肺。
而且李易也知道,徐晃不是沒腦子的人,肯定不會去招惹惹不起的人,進而給李易帶來麻煩。
事實證明,李易得到血珊瑚樹後,長安城中始終都沒有誰站出來,說徐晃爲惡的。
可是叫人萬萬沒想到的是,事情都已經過去半年了,卻是在徐州那邊出了問題。
“公明無需自責,當時你乃是聽令行事,而且,我等一切作爲,乃是爲國除賊,是爲了給百姓安寧,是爲了讓天下太平,所以,公明儘管放寬心,無論當初是開罪了什麼人,我都爲你擔着!”
李易直接給這件事定了基調,將徐晃的責任給摘乾淨不說,還厚顏無恥的給自己等人披上了大義的虎皮。
李易的一衆下屬聽了李易的話,紛紛面露欣慰之色,其實他們都不覺得李易會在這件事上責怪徐晃,但聽到李易說的如此乾脆果斷,還是有些感動,給這種能幫下屬擔事的主公賣命,不虧!
至於說當事人徐晃,更是感動的無以復加,很想大聲表幾句忠心,只是他不善溜鬚拍馬,最後只能深深的低頭,低聲道:“之前賈先生派人去豫州,徐州,找大戶商議買糧之事,原本一切順利,可近日在徐州那邊卻忽然碰壁,這邊派去辦事的人手,甚至還被扣了幾日,直到剛剛我等才弄清楚緣由,原來……原來那一株血珊瑚樹的原主姓糜,名竺,字子仲,是徐州的第一富商!”
“糜竺?”
李易愕然,聲音也提高了一個八度,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家居然早早的就跟徐州糜家扯上了關係。
雖然,這個關係是負面的。
看到李易臉上那明顯的詫異之色,在場衆人全都感到事情有點不對頭,自家主公,難不成與那個叫糜竺的是舊相識?
亦或者,雙方早前有什麼恩怨?
典韋最是心直口快,忍不住問道:“主公難道認識那徐州富商?”
聽到典韋發問,李易這才發現,自己不經意間失態了,一衆下屬都看着自己呢。
李易咳嗽了一聲,想擺出個嚴肅臉,但愣是沒憋住,嘴角露出了一絲明顯不懷好意的笑容。
衆人見狀愈發納悶,不明白李易這是怎麼了。
李易也沒法解釋,總不能說自己又準備坑皇叔了吧?
先是在關東聯軍那裡黑了劉備一把,如今劍指荊州斷了劉備的未來,如果再與徐州糜家建立關係,把這個大機緣給拿到自己手裡,劉備怕是就徹底鹹魚,這輩子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李易儘量保持語氣平穩,問道:“公明說說,當時經過到底是怎樣的,千萬不要有遺漏。”
徐晃腦子裡感覺也有點蒙,雖然李易還沒明確透露太多的信息,但他隱隱有種感覺,這件事已經開始向着他所想不到的方向轉變,也就是跑偏了。
忍着心中的好奇,徐晃如實說道:“當日是這樣的……”
原來,當初徐晃在決定給李易送上一份厚禮之後,自然就開始蒐羅能夠下手的目標。
官員世家不好惹,平民百姓沒必要惹,長安洛陽的本地人最好也別動,於是,徐晃一番篩選之後,就把目標放在了徐州來的商人,糜竺身上了。
沒辦法,誰叫糜竺這傢伙有錢,還是外地人,不欺負他欺負誰?
不過徐晃動手前很小心,還特意打聽了糜竺爲何出現在長安,得知他是來爲徐州牧陶謙疏通關係的,只是洛陽形勢變化太快,讓糜竺猝不及防,這才隨大流去了長安。
於是,徐晃就再無顧忌了,他自己雖然惹不起陶謙,但也不覺陶謙能威脅到李易,而且,讓陶謙因爲一個商人跟李易結仇的可能性很小。
然後徐晃就帶着一隊兵,通過“友好協商”的方式,以一塊金餅的友情價,收購了糜竺手中價值千金的血珊瑚樹。
事情經過很簡單,徐晃等人也沒有對糜竺使用暴力,但不可否認的是,徐晃在這其中扮演的,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強買強賣的兵痞角色。
李易聽罷徐晃講述,好笑之餘,也暗暗鬆了口氣,雖然他心裡的打算很美,可徐晃當時真把糜竺一頓胖揍,還真的不好處理,畢竟人家糜家的人也得要顏面啊。
徐晃有些忐忑的看着李易,等他給個結論,李易卻是不急,又問賈詡道:“購糧一事,具體講講。”
“喏。”
賈詡應了一聲,說道:“荊州雖然比鄰豫州,但豫州因爲早年戰禍波及,一直沒有恢復元氣,大戶之中少有人願意出售餘糧,倒是徐州,因爲徐州牧陶謙治理有方,雖然不及荊州,但治下也是一片欣欣向榮之色,所以,雖然徐州路遠,但只要交易談妥,僅僅徐州一地所收購的糧草,就足矣供應我軍來年需要。”
“原本已經與徐州幾家商賈談妥,其中就有糜家,只等最後定價,不想陶家不知怎地,忽然記起了當初徐將軍之事,又因爲糜家乃是徐州商賈翹楚,不單單自家回絕了我方購糧之事,還說動其餘徐州商賈,不與我等進行糧食買賣,所以此事就徹底擱置了。”
說到這裡,賈詡隱晦的看了徐晃一眼。
其實,賈詡是很傾向於讓徐晃給糜家道個歉,將糜家丟的面子給圓回去。
不是賈詡骨頭軟,實在因爲一番接觸之後,他發現糜家的富庶遠遠超乎想象,雖說商賈之家上不得檯面,但不可否認的是,如果李易能與糜家保持友善關係,縱然將來過早與劉表生出嫌隙,也可保證李易糧草方面的供給。
因此,在這種情況面前,個人的顏面得失就不是那麼重要了,倘若當初與糜家起衝突的是賈詡自己,他絕對二話不說就過去道歉。
徐晃看到賈詡的目光,頓時心中明瞭,之前賈詡就對他隱約透露過糜家的富有,至於接下來的話,雖然沒明說,但徐晃聽得出來,就是想讓他犧牲一點,讓雙方儘量交好。
幾乎沒有絲毫遲疑的,徐晃一抱拳,道:“主公,當日之事,錯的是末將,而糜家富庶,可爲主公助臂,所以,徐晃請命入徐州,爲主公達成此事!”
張遼典韋聞言臉色一變,徐晃說達成此事,怎麼達成?自然就是去道歉了。
他們都是武人,性格比較剛硬,很多時候就算是去死,也不願意落了面子,徐晃這般表態,犧牲不可謂不大。
至於那幾個文臣,卻是面露欣賞之色,覺得徐晃識大體,不愧是李易倚重的良將。
當然,他們也不覺得徐晃揮吃虧,等李易成就大事之後,讓徐晃將丟的面子加倍找回來就是了。
衆人又看向李易,等他給個意見,而李易看着文武兩撥人的表情,依然明瞭他們意見不同,不由暗暗感慨,這文武之爭,還真是與生俱來啊。
李易微微一笑,拍拍徐晃的肩膀,示意他坐好,然後道:“士農工商,雖然商人最末,但我卻從未小覷商賈,這糜家就是個例子,雖不敢言大事,但左右一地局勢,足矣。”
說到這裡,李易將目光看向幾個武將,繼續道:“此事確實是我等理虧,上門賠禮,按說也是理所應當。”
幾個武將不由面露喜色,他們已經熟知李易的說話方式,知道後面必然還跟着一個“但是”。
果然,就見李易話鋒一轉,加重語氣,道:“但是,我做人向來幫親不幫理,糜家富庶,與其化解矛盾乃是必須之事,但讓公明上門致歉,卻是萬萬不可。”
徐晃感動,張嘴就想再次請命,李易卻擡手示意他無需多言,然後繼續道:“而且,此事不單單是關乎親疏,也不單單是公明個人顏面,還是我全軍上下的氣勢問題。”
李易轉頭看着自己的左右謀士,道:“之前在襄陽時候,面對州牧,在交鋒中我一讓再讓,乃是形勢所迫,不得不如此,好在州牧無論官位還是身份,我等縱然讓步,在世人看來也是理所應當,對名聲不但無損,反而會被稱讚謙遜,知道進退,可徐州糜家,卻是不同了。”
李易話還沒有說完,賈詡心中便已經瞭然,面露慚愧之色。
李易笑了笑,然後正色道:“如果因爲購糧之事,我等就向糜家低頭,縱然將來得到糧草,我等卻也失了心氣,即便短時間是得了便宜,可時日久了呢,怕是隻能被人當做笑柄,說我等連一商人都要畏懼,真到了那時,荊州世家又會作何感想?”
賈詡歉然道:“多謝主公指點,否則我等這次就要因小失大了。”
這時,其餘幾人也明白了過來,慚愧之餘,也對李易的眼光佩服不已。
只是,這些人不知道,李易這麼說的初衷,其實是爲看其他打算,心中會是怎樣的感想。
李易輕咳一聲,對賈詡說道:“先生勿要自責,其實諸位想法,我也明白,畢竟糜家財力,實在非同小可,若非計較長遠,便是我也動心啊。”
這時,一直默默聽着的郭嘉,忽然問道:“主公可是另有他法,叫徐州糜家不再與我等爲難?”
李易眉頭一跳,笑道:“知我者,奉孝啊!”
衆人頓時齊齊來了精神,全都看向李易,徐晃更是忍不住問道:“主公打算如何行事?”
李易不着急回答,卻是做高深莫測狀,反問道:“在諸位看來,商賈之人,最愛何物?”
“自然是最愛錢財!”
典韋嘴快,最先搶答,衆人笑了笑,覺得典韋說的不差。
不過,賈詡卻是搖頭道:“典韋將軍此言對,卻也不對。”
典韋抓了抓腦袋,問道:“爲何?”
賈詡先看了一下李易的表情,沒看到異狀,這才解釋道:“尋常商賈,自然是愛財如命,可徐州糜家不同,論及財富,糜家已經是徐州首屈一指,所以,賈某猜測,糜家求名更勝求財!”
典韋連連點頭,感覺賈詡說的很有道理。
李易接過了話,道:“不錯,我也覺得先生言之有理。”
李易心中對此非常肯定,歷史上糜家對劉備的投資,於他們自身來講,就是糜家的一場正治投資,希望能夠藉此達成從商人向士族的轉變。
雖然最後出了糜芳那檔子事,但就糜家整體來看,這比買賣還是非常成功的。
而李易想做的,就是讓自己取代劉備的位置,不過,雖然李易如今的形勢比劉備要好的多,但雙方之間的距離卻太遠了,李易想將糜家拉到自己這條船上,難度也就大了許多。
衆人再次看向李易,等他說出應對糜家的策略。
李易沒着急說話,而是先爲蔡邕將酒杯滿上,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這纔在衆人不解的目光中,擺出一副高人姿態,悠悠然開口道:“某方纔掐指一算,糜竺家中有一弟,一妹,其妹如今已到待嫁之齡,性情溫婉,賢良淑德,我若是與之……”
李易後半的話沒說完,就被一個哼聲給打斷了。
尋聲看去,只見蔡邕的老臉已經黑的不能再黑了。
不怪蔡邕生氣,實在是李易這個當女婿的太過槽蛋,簡直就是節操碎盡,還沒和新人洞房呢,就開始琢磨繼續納妾了,是個老丈人都受不了啊!
李易知道自己理虧,只能訕訕笑着,又向蔡邕行了一禮。
蔡邕瞪着李易,嘴巴動了動,但最終只是嘆息一聲,啥也沒說,因爲他明白,李易剛剛說的還真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而且,李易的野心那麼大,想成就大事,這種聯姻還不知會有多少呢,自己與其在這方面糾結,還不如以大局爲重,多幫李易做些事情,想來以李易的精明,一定不會讓自家女兒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