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回到書房,查閱起顏良來到荊州後的資料,這是顏明準備的,她早前曾力勸她哥出仕荊州,可遭到了拒絕,所以知道王旭回來後,就想立刻讓兩人相見,渴望圓滿解決。
大約半個時辰後,顏良匆匆趕至,顏家以後定居襄陽,他不得不過來先拜見荊州之主。
只是其在書房門外卻是躊躇良久,不知是放不下臉面,還是顧慮些什麼,鳳組統領月影也不是個多事的人,將他帶到此地後,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言語,靜靜地守在門旁。
“公驥,既然都來了,怎在門外徘徊?”王旭看着手中的文卷,微笑着說。
他早就聽到異常的腳步聲,推知是顏良到來,可房門卻久久沒有動靜,這纔出聲詢問。
“吱呀!”
一聲輕響,顏良推開了書房的門,悍勇之氣撲面而來,只是其臉上神色很是複雜。
王旭頭也不擡,仍舊看着桌案上的文案,隨意地問:“公驥,顏家老少可全都平安抵達?”
顏良一怔,隨之回說:“盡皆安全抵達。”
“那就好!”王旭點點頭,這才轉眼望了過去,揮手道:“坐吧,別站着,你我是一家人,無需那般拘謹。”
“多謝!”顏良拱手一禮,坐到了旁邊的褥墊上。
“怎麼樣?來荊州之後,感覺可還好?與河北相比有甚區別嗎?”王旭再度將目光轉向桌案上的文案,神態很是輕鬆隨意,仿似聊着家常一般。
顏良本是代表顏家來拜見。此時有些摸不準他的態度。想了想。直言回道:“雖然繁榮比不上河北,但民衆齊心,朝氣蓬勃,各行各業秩序井然,法令有度,已具繁盛之象。”
“那你們待得可還習慣?”王旭繼續看着文案問道。
“顏家老少都安排得很好,並未有太大的不適。”顏良說。
“那你呢!”王旭終於將手中文案合攏,擡起頭來看向了他。
“也很好!”顏良想了想。說道。
“身爲戰將,閒在家中,也會感覺很好嗎?”王旭故作疑惑地問。
顏良沉默,不知道說什麼。
其實他的心裡很難受,對於袁紹,他是非常忠誠的,若非顏明做了那件事,怎麼也不會背棄而去。
其實若換個時間,比如顏明嫁出去很久之後,那麼倒無所謂。可如今顏家老人還在,並未完全分家。顏明又剛剛出嫁,此時就發生這種事,不僅僅袁熙本人,就是袁紹也絕對不能容忍,因爲這等於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
他放棄婚約,將顏明嫁給王旭,天下名士都會說他是個明主,因爲他以軍國大事爲先。
可此事之後,另一個兒媳婦卻被顏明偷走,這就是直直的打臉,會遭到天下人笑話,以袁紹的性格,他忍不了,並且還會懷疑顏家當下的用心。所以,他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不然整個宗族必遭橫禍。
王旭很明白他的感受,見其沉默不語,笑了笑,裝作不知地轉而問說:“對了,公驥!原本你在河北軍中,官居何職?執掌何等事務?”
顏良嘆了口氣,說:“官至偏將軍,帳前聽調,常爲先鋒。”
“此次南來,你自己的親信部曲帶過來了嗎?”王旭詢問。
“僅帶走幾百親信弟兄,這些人跟隨我多年,拋棄了一切,還結下仇家遍地,若不帶走,他們難以在河北立足。至於其他人,都未曾告知,一是會走漏消息,二是帶不走他們。”顏良苦澀地說。
“那你親信弟兄的至親、妻兒家眷,你可有辦法安排好?”王旭再問。
顏良點頭:“此事我早已做好安排,他們就作爲尋常遷徙的民衆,分成數十批南下,只要他們走大路,注意避過有盜匪的區域,就不會有問題,如今大部分已經抵達,只有繞了遠路的幾十家尚在路上。”
“嗯!”王旭淡然地問說:“既然這樣,那你打算怎麼安置這些弟兄?作爲遷徙的民衆,倒是可以在荊益二州獲得適量土地,或者其它生存的機會,但這些精良戰士豈不是荒廢了一身本事?失去建功立業的機會?”
顏良沉默,他明白了王旭的意思,可他心中有道坎,過不去,因爲他覺得是自己對不起袁紹,有負前主,所以心中對於效力荊益二州很是牴觸。
因此,王旭從顏明精心整理的資料中得知詳情後,從一開始就決定從側面入手,先擊中顏良內心軟弱的地方。
如今效果已經初現,顏良不說話,代表他在猶豫,他在遲疑。
“公驥,你可知張合亦在荊州?”王旭再度開口。
顏良點頭:“知曉,但近些日子都忙於家族安頓,尚未來得及相見。”
“那你可知他爲何答應效力於我?”王旭笑着問。
“不知!”顏良言語變得有些少,顯然情緒不是特別穩定。
“因爲他不敢回河北!”王旭果斷接口。
“爲何不敢?”顏良驚愕。
他之前說,因忙於安頓家族才未曾去見張合,這是藉口。真正的原因是,他以爲張合乃主動脫離袁紹,心中對其品行輕視,所以不願再與其相見,只不過當着王旭的面,不好說罷了。
王旭看着他半晌,不疾不徐地說:“張合護衛我南下,卻不曾料到,袁熙那小子因得不到顏明,心生怨恨,遣人在海上圍殺我,還意欲將張合及隨行河北勇士也盡數殺了滅口。我們將其爪牙殺退,平安歸來,可張合卻陷入兩難的境地,你覺得他該怎麼回去?”
“這個袁二公子,真不識大體!”顏良憤怒地斥責,但隨即又道:“可即便如此。張合也當回覆袁公。由袁公定奪此事。”
“袁本初的性格。會真正嚴懲其子袁熙嗎?”王旭厲聲質問。
“這……”顏良想了想,最終還是搖搖頭:“應該不會!”
“那張合在河北,如何自處?”王旭趁熱打鐵,一口氣說道:“他回去,豈非告訴所有人,袁本初公私不分,不明賞罰?縱容愛子胡來?況且,袁熙還會是袁家的二公子。其能做出那等事來,又是輕易放下怨恨的人嗎?張合若回河北,豈非左右不是人,甚至在風聲過後,還有遭到滅口之危?”
說着,王旭已是從桌案上拿起一封信,微笑遞到顏良面前:“本初兄亦不願張合回去,因爲他確實不會殺自己的兒子,所以怕面對張合,也怕張合回去後。攤出事情始末,動搖河北文臣武將的心。我代張合向其求情。他滿口答應,並願意將張合的家眷全數送來,這便是他的回信,你若有興趣,可以一觀。”
“張將軍太冤!”顏良是個直性子的人,當場就嘆了口氣。
“對,太冤!”王旭接着話說道:“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忠臣被逼無奈轉投明主,這有何錯?公驥,你也不必有太多愧疚,如今局面未必不好,這次是張合冤,將來你能肯定不是你嗎?事已至此,你一身本事何故荒廢,不妨在我麾下,再建蓋世功勳。”
顏良就是在心中那道坎前徘徊,現在等於是從背後提着刀追他,哪還有不過去的道理。
神色變幻許久之後,心中的天平逐漸傾斜,猛然起身,朗聲回道:“好,我便帶着兄弟們,從今往後爲主公,爲荊益二州而戰!”
“哈哈哈……荊益二州又添一員蓋世猛將,吾心甚慰。”
王旭心情大好,回到桌案前揮毫疾書,快速說道:“你本是久經戰陣,名揚天下之戰將,在河北亦身居高位,來了荊州自然也不能虧待,從今往後,你仍然是偏將軍,行左護軍之事,與右護軍徐盛,協助中護軍典韋,共同統率近衛軍。”
“末將定不辱命!”顏良重重行禮。
王旭笑着將寫好的絹帛遞過去,囑咐道:“這封親筆信你拿去,即刻去見我的兄長,主簿王凱,其會帶你到兵曹等處備案,並接手軍中事務。”
“末將領命!”顏良做事雷厲風行,朗聲應過,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王旭連忙叫住他。
“主公還有何吩咐?”顏良回頭問道。
王旭上前一步,看着他良久,語重心長地叮囑說:“公驥,你我今後既是主臣,但也是兄弟家人,與在河北時不一樣,今後你很多時候代表的,是我的親屬一脈,希望你能更加謹慎,切莫捲入他人之事,要以身作則,做好表率,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顏良臉上露出笑意,他也是個直性子的人,見王旭說得直白,當即直言道:“主公放心,我雖武夫,但並非愚昧無知,心中省得輕重。”
王旭笑着點頭:“那就好,對了,你還可以組建一支屬於你自己的特殊衛隊,但人數不能超過兩千,具體事宜可到兵曹詢問,有什麼需求也可以向他們提。”
“諾!”顏良拱拱手,面帶喜悅的離去。
王旭送到書房門外,看着其走遠,這才沉下臉來,對着如幽靈般站在門口的月影說:“去通知尉曹掾習禎,從明日起,我要逐一探訪南陽之役陣亡的將領家屬,還要去南陽的陣亡地祭奠立碑,所有陣亡士卒的名字都要刻上去,讓他好好安排,記住,要足夠濃重,不能讓全軍將士寒心。”
“諾!”
“還有,平定南蠻之戰也要立碑紀念,遠征大軍歸來之日不遠,讓他早作安排!”
“諾!”月影的話不多,行禮之後,悄無聲息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