諫議大夫,秩比八百石,屬光祿勳,掌議論。
馬越有正是參加朝議的資格了,不過短時間內沒有大事,是不會有朝議的。據說,劉宏已經很久沒有過朝議了。
回到洛陽的第四天,天子的徵書跟着朝服發到樑府,馬越正式的成爲了諫議大夫……而他的這個諫議大夫,地位上幾乎與九卿平級,是他始料所不及的。
“徵駟車庶長馬越,任諫議大夫,加侍中。”
侍中,意味着他能夠隨意出入西苑,而不再需要由他人帶着才能進入西苑了。因爲南北宮被今年二月的大火燒了半個月,磚頭都快被烤化了,所以現在整個朝廷幾乎都搬到了西苑,隨意出入西苑,也意味着只要這個‘侍中’的名頭沒撤掉,他就能隨意出入皇宮,參知政事,作爲皇帝的親信參謀提供建議。
馬越拜會了上官,光祿勳趙謙。趙謙是蜀郡成都門閥大氏出身,祖上累世公侯。黃巾之亂時爲汝南太守,被黃巾軍擊敗,後任光祿勳。他的祖父歷仕漢安、順、衝、質、恆五帝,五朝元老。叔叔爲趙戒,桓帝初世襲廚亭侯,後歷任九卿,因諫爭違旨,免官回到封地。
後桓帝崩殂,當時禁止藩國諸侯奔喪弔唁,趙典慷慨留言:先帝將我從黔首中扶至今日,烏鳥尚之反哺之情,何況我這個士人呢?隨後,將印綬符策解放於縣中,一路奔馳自蜀至京奔喪。州郡大鴻臚要治他的罪過,百官公卿紛紛感慨他的忠義而爲他請命。
他的叔叔是一個很偉大的人,他也一樣。
不過這個上官只是個友情拜會,事實上光祿勳的職責爲掌管宮內廊下武士,期門郎主皇宮護衛,與諫議大夫太中大夫之類的官職僅僅是名義上的統屬,他們的職責並不一樣。
馬越還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的時候,但議郎傅燮的造訪,讓他知道了自己該做什麼。
名刺剛一遞到馬越手上,靠在亭子裡讀書的馬越一咕嚕便站了起來,迎着門口快步走了過去。
“傅兄來了,快請進。”
馬越跟傅燮已經有很長時間沒見過了, 儘管二人在多年前的涼州有着一同阻抗鮮卑的情誼,可這些年來卻沒有聯絡,即便去年一同在北軍營中,都沒有什麼接觸。
因此馬越對傅燮的到訪很是高興。
“馬兄,靈州一別,竟已有三年之久。”傅燮走到門口看着馬越也不急着進府門,上下看了看笑道:“這……曾是段太尉的宅子吧。”
馬越點頭笑笑,他覺得傅燮這是話裡有話,不明白他來找自己做什麼。只是迎着傅燮入門。
“傅兄爲何如此客氣,叫我三郎就行。什麼兄不兄的,進來坐。”
剛一將傅燮引入府中,隨從馬瑜馬力二人便已經備好了點心茶水。
“三郎。”傅燮叫了一聲,覺得還算順口,喝上一口溫湯便坐正了身子正色說道:“陛下收修宮木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馬越點頭,“我知道,從各地州郡徵收巨木巨石麼,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三郎不知道其中問題,難不成不知道宦官從中作梗嗎?”
傅燮的表情有些狐疑,他覺得馬越與常侍宦官的關係很近,這些事情他多半是知道的。
“陛下的皇宮被火燒了,收些木石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怎麼,這裡面難道還有不爲人知的貓膩?”
馬越對這些事情還真是不知道,那一日裴若只說他們西園中使奔赴各地爲了便是徵收木石,他也沒有在意,是在是不明白傅燮爲何要反覆提及這個事請,還推到宦官頭上,燒燬宮殿的大火又不是宦官放的。
這個時候,他的心是真正有些偏向宦官的,他不在乎什麼清流宦黨,他只知道他不在洛陽的這四個月是宦官差遣人來爲自家府邸看家護院,是宦官在意自己的生活如何。
“我這有漢陽蓋元固的一封書信,三郎看過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傅燮說着從懷中掏出一面書信遞給馬越,帶着恨意說道:“今年三輔涼州鬧災荒,那些叛軍還鬧兵災,天災人禍一起來了,蓋元固將家裡的餘糧全拿出來才救活一千多人,這些個宦官一點陰謀詭計便害了全天下,着實可恨!”
蓋勳因爲左昌被免職,換了書生宋梟,宋梟免職後換了刺史耿鄙,因爲耿鄙信任治中從事程球導致許多涼州士人對其不滿,蓋勳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棄官回家。
馬越拆開信一看,頭都快氣炸了,信是蓋勳寫給傅燮的,西園中使奔赴各地徵收帶着花紋的名貴木材與石料,當州郡把這些東西送到京師,黃門常侍總是下令譴責呵斥那些運送木石不合格的人,並且強行折價,賤價收買,十分的只給一分的價錢,又把它賣給宦官,宦官又不馬上接受,木材因而堆積腐朽,宮室連年修不成。刺史、太守又私自增加徵調的數量,百姓呼號嘆息,苦不堪言。
從二月開始徵收,如今已經幾近十月,半年多的時間他們一直在這麼做!
馬越氣的將書信猛地拍在几案上,恨鐵不成鋼地喝罵道:“這些庸狗,天下才剛剛平定啊!”
他太恨了,但比起恨來,更多的是期盼落空的感受,他還是想的太簡單了,一直以來,他總覺得這些宦官貪墨些錢財,收些賄賂,只要能做好他們自己該做的事情那便無傷大雅了。
畢竟,宦官纔是對自己好的人。
可現在他突然明白了,對自己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對這個天下好不好!
“這些個宦官,他們是有本事的人,怎麼就這麼傻呢,他們看不清楚這麼做的後果嗎?”
馬越拍着几案怒不可遏,傅燮見到馬越發怒,這才放下心,此前他也僅僅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來找馬越,他見不到劉宏,即便是上奏劉宏都見不到。
侍中這個能夠隨意出入西苑的身份,就是他來找馬越的原因,傅燮拱手拜倒說道:“三郎,算傅南容求你,我知道這件事會得罪人,可我無法入禁中否則萬萬不會請三郎來做,請你去求見陛下……”
馬越急忙將傅燮扶起來,爲他拍打掉身上沾染的塵土,拍着傅燮的手說道:“南容兄不必如此,我既然爲陛下效命,那理應爲陛下分憂,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會去做……我會做的很好!”
沒有人能擋我的路,馬越的臉上帶着幾分狠色,目送傅燮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