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岱無比地希望,他的兄長馬超能出現在這裡,出現在這塊紛亂的戰場之上,爲他擊敗那幾個威風無敵的猛將。
劉備在這場爭鋒中小勝一把,擊潰了登上黃河南岸的張橫部,並由張翼德在戰場上取走了張橫那顆項上頭顱。但緊接着,傍晚伴着暴雨如注他率着兵馬回營時,馬岱讓他嚐到了慘敗的味道。
大雨洗刷了馬岱屠戮營地中留守部隊的血腥氣息,五營當中留守的兵馬盡數是涼國軍隊換上了荊州軍的服飾,有些人身上的甲冑還帶着刀砍碎開的裂紋,但天色本就陰沉,再伴着暴雨帶一身疲憊的將軍們誰會在意這些無傷大雅的小事情?
可人們往往因爲無傷大雅的小事情而付出傷及根本的大代價。
當五營將軍回還自己的營地,劉備也督領着兵馬步入自己的中軍大營時,他突然發現營地中的士兵比他留守的人馬多了許多。
他見到爲他牽馬的士卒慢慢在兜鍪扣上斗笠。
正當他停了馬匹想要發問時,喊殺聲在耳畔轟然炸響,那個羌地漢子操着一口的涼州土語一聲暴喝,從背後一刀劈了過來。
如果不是劉備半生戎馬擁有極高的廝殺經驗,如果不是劉備在感覺到營地中人數多了一些而心生驚醒……這一刀劉玄德便交代了。
鋒利的環刀擦着劉備的脖頸劈了下去,砍碎了兩襠鎧之上的肩甲,死死地卡在劉備的肩骨上。
鮮血猛地炸了出來,又被天降暴雨打落在原地。
“殺!”
這就像個可怕的引子,原本與疲憊的出征士卒談笑風生的守營士卒扣上斗笠後突然一個個都變了臉,抽刀便砍,取矛便刺。
“殺!”
受傷的劉備猛地向前撲倒,環刀拉着傷口帶來的劇痛簡直要他昏過去,渾身撲倒在泥濘的土地上,回過頭便見那涼州漢子環刀舉過頭頂,正要一刀劈下結果了劉荊州的性命。
就在這時,兩面三尖刀透體而過,戴着斗笠的涼州士卒屍身緩緩倒下,那雙不甘的眼睛還兀自瞪着,身後露出紀靈那張臉。
“使君,營中以亂,某護着您先殺出去!”紀靈操持着長刀在營中左衝右突,劉備捂着肩膀快步跟隨在後,連聲喊道:“何儀、劉闢何在!”
隨着劉備的呼喚,營中兩聲暴喝,一身是血的劉闢方纔迎面劈開一名豫州士卒,快步朝着這邊奔跑而來;另一頭的何儀則跨坐馬上揮舞長矛接連掃開攔路士卒,率數名荊州士卒迎着劉備趕來保護。
得了三員戰將護衛左右,劉備稍稍安心,想要聚攏周遭荊州士卒,無奈營中敵軍太多,又皆着相同衣甲,根本難以分清左右,只得率衆先想着應外突出。
可脫出談何容易?
馬伯瞻三萬兵馬除了一部涼王覆甲騎之外盡數處在營中,那可是一直身經百戰並以逸待勞之軍!
而劉備這邊的士卒連翻遭逢血戰、追擊、趕路,還營早已是疲憊之身,更兼心身放鬆,淨是刀入鞘弓下弦之時,甚至步卒的長矛都在營地雨棚之下搭成架子,打算來晾曬衣物了!
“撲簌簌!”
接連的弓弦嘣響甚至讓劉備在大雨中都聽得一清二楚,豫州軍在營房中早已佈置好的弓弩手聽到喊殺聲統統長身而起,操持者早已架好的弓弩向着營地中一陣亂射。
眨眼間,便是數排荊州軍倒下。
荊州軍的軍心已經亂了。
劉備的營地搭地很有意思,南向的方向本來要用作防禦,根本沒想過這邊會出現敵人,營門盡數朝北而開,可眼下荊州軍纔是從北面過來的人,而豫州軍則以逸待勞地利用劉備紮下的營地對他們展開伏擊。
這一座大營接天連地,爲了防備馬岱的騎兵還專門以木柵在周圍紮下營腳,這下可盡數成了攔住荊州軍逃離的攔路虎。
本來荊州軍雖然零散入營,但多少還有着自己的陣型,倉促之間結陣也總能迎敵。但每個營帳、每處營房,全是豫州軍的弓弩手,外面還有混在荊州軍當中的刀斧手,一下子便打亂了荊州軍的陣型。
豫州軍儘管設伏,但實際上這座大營裡也不過五千餘士卒,荊州中軍大部涌入,他們的人數可是豫州軍的兩倍還多,莫說結成有效陣型,哪怕只是各自爲戰,也能與豫州軍殺個旗鼓相當……可荊州軍沒了戰意,他們根本不知道敵人有多少,只知道無論衝到哪裡都有箭矢在身後索命,無論跑到哪裡都有同袍一聲不吭地持刀從背後劈向自己。